半晌,姚斐骑马带着众人赶到,游筠砜见他路上平安,随即带他验看尸首与楠木,讲明前后事情。
姚斐拉了游筠砜避开众人,将玉镯还与他,又悄声商议道:“此处不宜久留,那两根楠木也不能公然带回虞县,一是太过于显眼,二是天气不定,若是被雨淋坏,却不好交代。按我之意,趁现在还没有他人过来,先将楠木挪出,放到一户可靠人家中,再通知韦韫家来辨认是否是二十年前丢失的那两根楠木。”
两人商议既定,正好苏灵悠悠醒来。
事情机密,姚斐有意避开苏灵、唐鹿二人,他笑着向苏灵与唐鹿说道:“这次的事情要多谢苏姑娘与唐姑娘了。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请两位务必保密。游公子说有人在外放迷烟,说明此处危险不宜久留,我叫人送两位姑娘先行离开。”
唐鹿正要推辞。苏灵笑着说道:“姚大人,您这几句话就把我打发了,那两根木头是我和游家公子一起发现的,怎么的也得分我一根。”
姚斐摸摸胡须,笑道:“苏姑娘来回奔波,的确辛苦。我记得那几人中有个壮汉被杀,听说出手狠辣,一刀毙命,这事关人命,我不能当作不知,苏姑娘和游筠砜便同我回衙门一趟,说说前后经过。不过我倒听说有人被砸晕,这——也得有个说法吧。”
苏灵一听,堆起笑脸道:“这事出有因,我也是为了救游家公子——筠砜,你咋说的。”
筠砜摇扇笑道:“我向姚大人如实禀明。既然你想要楠木,自然要等到姚大人查明事实,若那几人真是盗匪,楠木确无苦主,才好分与你我。这中间次次听堂候审,灵儿你须得在才好。”
真是麻烦,自己无谓,但是问起自己为何来这儿的由头,牵涉到白羊帮可就不妙了。苏灵撇撇嘴,向姚斐笑道:“既如此,那烦劳大人尽早查案。我先走,不妨碍姚大人。”
唐鹿更无理由留下,向姚斐与筠砜行了礼,由两位差使送出。
走出不远,唐鹿向苏灵使个眼色。苏灵明白,向差使说道:“两位官大哥,姚大人那里正缺人手,唐姑娘我送回去就行。”苏灵见两位差使犹豫,接着说道:“两位官大哥不用担心,我们这些个平头百姓没人下手,倒是游家公子得保护好。”
唐鹿亦说道:“这条道儿我惯常走的,若是官爷送回去,又不能明说出了何事,反叫爹爹忧心。不如我同这位唐姑娘结伴回去吧。”
二位差使见苏唐两人坚持,细细交代一遍,返回抱山凹去。
唐鹿坐在车前,见无旁人,看了一眼苏灵,说道:“筹谋半天,原本的救英雄变成了救美人。”
苏灵闭眼翘腿躺在车里,如若罔闻。
唐鹿接着说道:“副帮主让我还玉佩,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游家三公子这头要交给我。这番我来,也是为了接近他。如此打断副帮主的计划,你是不是喜欢游公子。”
苏灵含含糊糊:“他哪儿值我喜欢——我知道你爹在墨州二十年,开了酒铺子,养的闺女又好看又做得生意,师兄让你去结交游家比我这个不靠谱的羊馆儿强得多。”
唐鹿奚落道:“原来你知道啊,方才多好的机会,趁着迷烟一掌打晕那游筠砜便是,你却轻易放过。待我回兰城,一定如实禀告副帮主。”
这事儿做得是不妥,苏灵有些烦躁。
唐鹿朝她瞥了一眼,侧身笑道:“那游公子长得俊秀,为人也好,便是身家在墨州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看得出来,他喜欢你。苏灵,你要是真的喜欢游公子,却也是好事,你不说,我也可以代你禀告副帮主。”
苏灵仰头看了一眼唐鹿,哼了一下说道:“你哪儿看出来他喜欢我的。倒是在兰城里头,我可看见游筠砜对你有说有笑——”苏灵忽地坐起来,对唐鹿接着说道,“如此可见他游筠砜对你颇有意思。师兄让你接近游家,你可别让师兄失望。”
唐鹿无言以对。
苏灵接着躺在车里,再思与唐鹿同行无趣,跳下车去了白羊张家。
唐鹿也拦不住她,心里也不痛快,于是任由驴车慢悠悠走着,忽听见后面一阵马蹄声,回头看却是游筠砜带着小九策马而来。
筠砜见车上少了苏灵,勒马并行问道:“唐姑娘,怎么就你二人?苏姑娘为何没有与你们一起?”
唐鹿笑道:“苏姑娘说有事去做。况且这条路我很熟,再说也快到兰城了。不便麻烦苏姑娘,我二人就分开了。游公子骑马而来,想是有急事。”
筠砜毫不怀疑,点头说道:“无妨,我同你一起回兰城吧。”于是筠砜命小九先行一步,自己则护送唐鹿。
兰城外却见众人围着数辆马车,筠砜下马向一人打听,原是洛喻山与流月送钱酉出行,梅家派出梅蓉霞陪同钱酉。
洛喻山满眼期待地看着钱酉和梅蓉霞,转而向流月道:“多谢世子给钱酉这个机会磨练,不过他终究年少了些。”
流月笑道:“副帮主可是担忧钱酉他艰难行事?”
洛喻山低头叹一声,道:“选路这事只他二人去,单薄了些。”
流月微微一笑,指着梅蓉霞说道:“你莫小看了梅家的这位女子,她少说可顶得上七八个男子。听说梅家为此事另托了花云。洛副帮主只管听好消息便是。”
洛喻山听此笑道:“如此我可就放心了。”
流月远远看见筠砜,示意他过来。
筠砜拜见众人,并向钱酉道了保重。
流月笑问:“这几日不见,去哪儿了?”
筠砜笑着回道:“虞县药店里事儿多,家父派我去处置。却听那商人说他手中有一片林子要卖,正要去问问寒师弟是否有意。”
流月赞道:“你身为师兄,正该替他着想。海夫人和寒公子现今在春华园,去吧。”
筠砜告别,与唐鹿一同进城,各自回家。
筠砜带了小九到春华园,韦韫姐弟恰不在园中,便在园中踱步,半日方见海耘夏、韦韫绿容与韦韫寒凝眉而来,于是问道:“怎么了,为何事忧愁?”
韦韫绿容笑着招呼筠砜坐下,说道:“总不过是为买地的事,不妨。”
韦韫寒叹了一声摇摇头:“师兄你也知道,我们拿楠木作押,可楠木终究不在兰城这里,旁人难免要谨慎些。”
筠砜心道:“楠木并不在你们手中,竟以此为押借钱买地,胆子颇大。”于是向绿容问道:“不知楠木是何模样,若真运来。我定要看看。”
绿容赶紧笑着点头:“自然。不知游公子过来为何事?”
筠砜道:“海夫人,师弟的事情既然不顺手,你们不如随我出去走走,或者可时来运转。”
绿容与韦韫寒对视了一眼。海耘夏对绿容说道:“这几日确实不顺,不如就依游公子出去走走。游公子,不知是去哪里?”
筠砜道:“去虞县。”
韦韫寒却问:“虞县?为何去哪里?”
筠砜信心满满:“只管随我去。”
绿容思来想去,下定决心:“好——那二弟他——”
海耘夏笑道:“便留他在此,我三人同去即可。”
如此,这三人跟着筠砜出兰城赶到虞县外一处宽敞的农舍外。这农舍位置偏僻,中有壮硕的汉子来回走动做农活。绿容心生疑惑,不禁与海耘夏对视一眼。
姚斐已经侯在此处,见他四人到来,笑道:“可算来了,请进——”
绿容与姚斐自幼相识,于是下马笑道:“姚大人,多日不见啊。”转而向海耘夏介绍姚斐。
姚斐笑道:“南莽海大公子。多有耳闻。听闻海家二公子也来了兰城,为何不见他?”
海耘夏已下马来,走近笑道:“家父有事交代二弟,故不曾来。待事毕定叫他拜会姚大人。”
姚斐笑着摆摆手,道:“不用,不用——这次请海公子、海夫人与韦韫公子到此处来,是想问一件十年前的案子。”
绿容听了挑眉:“十年前?莫不是家父家母丢失楠木的那件案子?”
姚斐点头道:“海夫人,这件案子事发之时你不在墨州,韦韫公子尚幼。经历那场劫难的人如今难以找到。按理说,我应该询问贵家的长辈才是,不过——”姚斐笑着摸摸胡子不语。
绿容想着他单请我们而不是通知伯父等人,可见是顾念往日情分,于是笑道:“姚大人,我们才是苦主,正该先告诉我们。今儿突然提这事儿,不知是何故?“
姚斐见筠砜微微摇头,故意向绿容笑着说道:“听说这楠木已经找到,现如今在海家,正该消了案子呀。”
韦韫寒笑道:“姚大人,这案子好似不归大人管辖。”
姚斐听了更是呵呵笑笑。
绿容忙对韦韫寒说道:“大人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姚大人,你我相识多年,此地也无旁人,不妨坦白直说。我说楠木找到是假,一为筹集银钱买地振兴家业,二是这楠木十年来沉寂无信,想要查也毫无头绪,若突然提起想必能发现些线索也说不定。”
筠砜问:“若别人发现你手中并无这两棵楠木,韦韫家岂不信用皆无?”
绿容答道:“三公子你说的是,此举的确太过冒险,所以来之前我已经准备了两棵假楠木以防万一。”绿容看着筠砜与姚斐,心里蹦蹦直跳,看来多半是楠木有了眉目,笑着说道:“我们的事情已经如实相告,二位请我们来究竟为何?”
姚斐指着筠砜说道:“他呀发现两棵木头,怎奈见识不够,请诸位过来沽个价。”
绿容略有意外,仍满口答应:“既是如此,便先看看。”
姚斐将他三人带到内室,指着那楠木对绿容说道:“正是此物。”
绿容上下细细看过,的的确确是出嫁前父母给她看过的楠木,眼泪禁不住流出来,不由得问筠砜:“不知这两棵楠木在哪里发现的?”
筠砜据实以告。
韦韫寒闻此,不禁低头长叹,又问:“既然抓到一个人,大人可问出些什么。”
姚斐摇摇头:“此人抵死不说,现在严加看管着。”
韦韫寒抱拳请求:“那人可否让我们带走?”
姚斐仍摇摇头。
绿容擦擦眼泪,笑问:“三公子,不知你这楠木要价几何?我姐弟就算用尽身家也要买下。”
筠砜方要开口,被姚斐拦下。
姚斐叫身边人退下,慎重说道:“楠木可以给你,但我有几个条件。”
绿容点点头:“大人尽管开口。”
姚斐道:“一是楠木找到,先去撤案,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你们私底下去查。这二么既然三公子出了力自需酬谢,我便替你两家做主,贵家山林中出产的药材按折先售与游家,韦韫寒你可同意?”姚斐见韦韫寒点头后,看看筠砜接着说道:“听说衍玉王府有意与贵海家结亲,可有此事?”
海耘夏应道:“确有其事,不过还要看县主与二弟的意思。”
姚斐点头笑道:“若能成,自然是墨州与南莽的喜事呀。”
海耘夏约莫姚斐的意思,是想促成此事,看情形王府与自己的父亲很是愿意,他也乐见其成,不过很疑惑一个县令何必关心王府女子的婚事,笑道:“自然。”
姚斐点点头。他本是游家长子,遵照家规改名换姓送与小官宦家抚养——也是游家刻意如此,培养庇佑之意。他早知照溪缠着筠砜,若能远远地送走这个女子,于筠砜的婚姻省却许多麻烦。
几人说着话儿,听得差使过来说道:“大人,门外白羊帮苏夜魄求见。”
姚斐听了,呵呵笑着朝韦韫姐弟说道:“讨债的人来了,且出去见他。”
苏夜魄在院中左右打量,见姚斐几人从一屋中出来,拱手行礼,笑道:“海公子夫人与韦韫公子不见,原是到了此处。我师妹目不识宝,只说找到两块木头。想来在那屋中藏着的,便是那两根难得一见的楠木。既然是我家师妹与游家三公子一同发现,就有我白羊帮的一半。”
姚斐抚着胡须,思量苏夜魄却不如苏灵好打发,他既然追到这里来了,想来也不会善罢甘休。再看看凝眉的绿容,姚斐笑道:“我等眼拙,不曾见过上好的木材,非是对苏姑娘刻意隐瞒。眼下海夫人已经确认的确是韦韫家十年前丢失的楠木,既是苦主找到失物,贵帮的酬谢自然少不了。”
绿容见姚斐如此说,赶紧给韦韫寒使个眼色。
韦韫寒抱拳对夜魄郑重致谢:“幸好有苏姑娘和我师兄,才使楠木重见天日。我父母洗去冤情指日可待,我韦韫寒愿重重酬谢。”
夜魄知道他韦韫寒此时拿不出多少酬劳,笑道:“酬劳自然得要,不过韦韫公子,楠木虽找到,十年前之事可有其他线索?”
韦韫寒摇摇头。
夜魄见有了机会,说道:“我白羊帮既能找到楠木所在,或许其他的线索能找到也说不定,不知韦韫公子是否愿意将此事交与我帮?”
绿容来不及阻止,那韦韫寒握紧拳头,已道:“若贵帮能帮我找到杀害父母之人,我韦韫寒愿以性命为酬。”
夜魄笑道:“既如此,我白羊帮定会全力查访。”苏夜魄目的达到,告辞而去。
姚斐便将楠木交予韦韫姐弟,待他们走远,与筠砜说道:“青莹山的人可是越来越猖狂了。”
筠砜道:“大哥有何打算?”
姚斐抚胡,道:“原来我看他苏夜魄低调行事,白羊帮亦少惹事生非,故而看轻了他。前些日子救下潮忻绮,如今又插手韦韫家事,颇有些师门遗风啊。二十年前大师父击败陶君逸,这番重来难免怀恨在心,三弟,于青莹山人须要提防。”
筠砜低头应下,忽地问道:“拐卖儿童之事不知大哥查得线索?”
姚斐点头道:“有些,只是已超出我虞县范围,眼下无力查访。无有凭证,也不好上报去查。”
筠砜道:“不如让我去吧。”
姚斐沉思片刻,问:“那家中药材被抢之事——”
筠砜微笑:“自有二哥去查。”
姚斐点点头,遂将自己查访的线索一一告诉筠砜,并交代他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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