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北京,寒风裹挟着沙尘拍打着窗棂,秦知章握着手机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
父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混着老式座机特有的电流杂音,字字如铁:"小章,你都这么大了,不能感情用事。季屿川是搞建筑的,工作不稳定,今天在这儿,明天在那儿,以后你们要是结婚,还得两地分居,有什么好?"
背景里传来母亲翻动报纸的窸窣声,紧接着听筒被捂住又放开,母亲接过电话时,语气里裹着温水般的关切:"听爸妈的话,陆沉舟多好,和你工作也般配,知根知底的,人家又有上进心,跟着他,你后半辈子不用吃苦。"
挂断电话后,秦知章呆坐在沙发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客厅的水晶吊灯在头顶投下细碎光斑,像极了季屿川画在草稿纸上的星星。茶几上摆着他上周寄来的明信片,背面画着一座梦幻的房子,落地窗外是翻涌的云海,还有一行小字:"等建成了,第一个带你去看。"
可此刻,父母的话却像重锤,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她的心。那张明信片边角被她摸得起了毛边,墨迹在反复摩挲中晕染出淡淡的灰,如同她此刻混沌不清的思绪。
接下来的日子,父母开始频繁安排她和陆沉舟见面。陆沉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纠结,却从不追问,只是用行动默默表达关心。
他会在她加班到深夜时,准时出现在医院门口,保温杯里的鸡汤还冒着热气,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洇湿他白大褂的袖口;会记得她所有的喜好,带她去吃她念叨过的美食,细心地将鱼刺挑干净,骨碟里整齐码放的鱼骨像某种无声的誓言;甚至在她发烧到39度时,整夜守在床边,用温水给她擦身降温,手腕上的手表指针划过凌晨三点,窗外的月亮也悄然西斜。
面对这样温柔体贴的陆沉舟,秦知章心里满是感激,却始终少了那份心动——那种看见季屿川耳尖发红就会小鹿乱撞的悸动,那些在图书馆停电时,黑暗中仅凭呼吸就能辨认彼此的默契。
深夜,秦知章翻看着和季屿川的聊天记录。最近的对话总是简短而仓促,季屿川分享着项目的进展,发过来的照片里,他站在工地前笑得灿烂,安全帽下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身后塔吊的剪影刺破灰蒙蒙的天空;她却只能用"最近太累了"来回应。
她不是不想倾诉,只是每次话到嘴边,就会想起父亲说的"工作不稳定",想起母亲描绘的"两地分居"画面,想起现实的种种阻碍。对话框里,季屿川三天前发来的语音条还未播放,图标上的小红点像颗悬在心头的朱砂痣。
她颤抖着点开,传来的却是工地上嘈杂的机械轰鸣,夹杂着他被风扯碎的声音:"知知,今天......"
季屿川也察觉到了秦知章的变化。他试图和她视频,电话那头却总是信号不好,画面卡成雪花状;他发消息询问,得到的回复也是寥寥无几。
当他发现秦知章朋友圈里出现和陆沉舟的合照——两人并肩站在银杏树下,陆沉舟体贴地为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金黄的落叶在脚边堆成柔软的地毯,配文是"平凡的幸福",他握着手机的指节骤然发白。
第二天,他推掉了手头的工作,买了最早一班飞往北京的机票,行李箱里塞着给她买的糖炒栗子,还有那枚精心制作的建筑模型胸针。
深秋的北京,寒风像砂纸般打磨着皮肤。季屿川站在医院门口,裹紧大衣,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他特意提前打听好了秦知章的下班时间,怀里揣着温热的栗子,满心期待着重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秦知章白大褂外披着驼色大衣,颈间围着他送的围巾,羊绒织物上还留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可还没等他开口呼喊,就看见陆沉舟的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窗摇下,陆沉舟温柔地笑着说了句什么,秦知章打开车门,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
那一刻,季屿川只觉得周遭的喧闹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看着车子拐过街角,尾灯在暮色中渐渐缩小成两点猩红,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准备送她的礼物——一枚精致的建筑模型胸针,是他亲手设计制作的,原型是他们高中时的图书馆。
针脚细密的屋檐下,还藏着用金粉勾勒的两只小猫,是他仿照当年画在草稿纸上的简笔画。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心里空荡荡的,像被人挖去了一块。
回酒店的路上,他经过一家奶茶店,橱窗里还摆着草莓味的甜筒,突然想起高中时,他总爱买给她,看她吃得嘴角沾着奶油,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提醒的可爱模样。
回到住处,季屿川瘫坐在酒店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屏幕亮起,是秦知章发来的消息:"今天加班,不用等我了。"
他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回复,最终只是将手机扔到一边,用手臂盖住眼睛。窗外的夜色深沉,楼下街道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光影。
他想起曾经画在明信片上的那座房子,原本设计图上的星空露台,每个角落都藏着她的喜好——朝南的飘窗要摆她的多肉,定制的花架要能承受二十盆的重量;书房要装双层隔音玻璃,因为她怕吵;就连浴室的瓷砖颜色,都反复比对过她最爱的莫兰迪色系。
可现在,这些精心设计的细节,都成了扎在心头的刺。
深夜三点,季屿川的手机在寂静中震动。是项目组发来的紧急邮件,新方案又要推翻重来。
他打开电脑,屏幕蓝光映照着他疲惫的脸,却在看到设计图的瞬间愣住了——不知何时,他在图纸角落画满了小猫,戴着听诊器,尾巴缠着蓝墨水笔,和记忆里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重叠成同一种轮廓。
窗外的风越刮越猛,呼啸着撞在玻璃上,他突然起身打开行李箱,取出被压皱的信封。里面除了胸针,还有张泛黄的便签,是高中时秦知章写给他的:"这道题真的好难,你再给我讲一次好不好?"字迹边缘晕开的蓝墨水,像极了当年他蹭在她手背上的蝴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