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闷热笼罩着清水镇,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墨小鱼正在院中晾晒书卷,忽然听见书房里传来一声闷响。
她急忙推门而入,只见谢云止倒在地上,面色潮红,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一册《诗经》散落在他手边,书页被失控的手指攥得皱褶。
"公子!"她快步上前,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心头猛地一紧。
这症状来得突然,却让她想起千年前云羲为她挡下天劫后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样突然倒下,浑身滚烫,神魂不稳。
"冷......"谢云止在昏迷中喃喃,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她的衣袖。
这个动作让墨小鱼浑身一颤。千年前的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攥着她的衣袖,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
她咬紧下唇,将他扶到榻上。指尖触到他滚烫的额头时,怀中的玉佩突然剧烈震动,一股温热的力量顺着她的指尖流入他的体内。
这是......残魂在自救?
"阿墨......"他忽然低唤,声音虚弱却清晰。
墨小鱼的手僵在半空。他唤的是"阿墨",不是"墨姑娘"。这个称呼太过亲昵,完全不似他平日克制的作风。
更让她心惊的是,就在他唤出这个名字的瞬间,一段被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神魔大战前最后的宁静时光。她趴在瑶池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水花。
"若是有一天我忘了你,你会怎么办?"云羲突然问道,语气里带着她听不懂的沉重。
她当时不以为意地笑道:"那我就天天在你耳边念叨,直到你想起来为止!"
"若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呢?"
"那我就换个名字,换个身份,一直守着你。"她歪着头想了想,"你可以叫我阿墨,这是我给自己取的小名,只有你知道。"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墨小鱼怔怔地看着榻上昏迷的人,泪水模糊了视线。
原来他记得。不是作为谢云止的记忆,而是深埋在灵魂深处的印记。
她打来冷水,仔细为他擦拭。指尖掠过他紧蹙的眉间时,他忽然睁开眼。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水雾,倒映出她担忧的面容。
"小鱼......"他轻声唤道,声音虚弱却带着说不清的眷恋。
这一声呼唤,让墨小鱼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跳如擂鼓。
但他很快又闭上眼,陷入更深的昏迷。方才那一声呼唤,仿佛只是高烧中的呓语。
傍晚时分,李修远闻讯赶来,还带着济世堂的老大夫。
"谢兄这是积劳成疾,又染了暑气。"老大夫把脉后说道,"我开几服药,好生休养便是。"
李修远看着榻上昏迷的谢云止,忽然对墨小鱼道:"墨姑娘,借一步说话。"
院中暮色渐浓,李修远的神色在夕阳中显得格外严肃。
"墨姑娘,"他压低声音,"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公子请说。"
"谢兄这次病得蹊跷。"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可知道,镇上都在传,说是你来了之后,谢兄才频频出事。"
墨小鱼的心猛地一沉。
"我自然是不信这些的。"李修远话锋一转,"但是人言可畏。林大人那边已经听说了这些传言,对谢兄很是不满。"
她紧紧攥住衣角,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谢兄前途无量,"李修远的声音冷了几分,"墨姑娘若是真心为他好,就该知道怎么做。"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谢云止剧烈的咳嗽声。墨小鱼也顾不上李修远,急忙转身进屋。
谢云止已经醒来,正挣扎着要起身。见到她,他微微一怔,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寻找什么。
"我......"他开口,声音沙哑,"方才做了个梦。"
墨小鱼的心提了起来。
"梦里有个女子,"他缓缓说道,"一直在哭。"
她手中的药碗微微一颤。
"我看不清她的模样,"他蹙着眉,似在努力回忆,"但是......这里很疼。"他指着心口的位置。
这一刻,墨小鱼几乎要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你在为我心疼啊!
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递上药碗。
夜深人静时,谢云止的烧终于退了。墨小鱼守在榻边,看着他沉睡的容颜,心中百感交集。
他记得"阿墨",记得有人在哭,记得心口的疼痛,却独独忘记了为什么。
窗外月色如水,她轻轻抚上怀中的玉佩。温热的触感传来,仿佛在回应她心中的呼唤。
"云羲......"她低声呢喃,"我该怎么做?"
是继续守着这些只有她记得的回忆,还是放手让他去过属于谢云止的人生?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
就在她沉思之际,榻上的人忽然动了动。谢云止缓缓睁开眼,目光清明,显然已经退烧。
"墨姑娘,"他看着她,"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一声"墨姑娘",将方才所有的温情都击得粉碎。他又变回了那个温和疏离的书生谢云止。
"公子感觉如何?"她强撑着笑容问道。
"好多了。"他坐起身,目光扫过窗外,"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
他点点头,忽然道:"明日......林大人设宴,我要去一趟。"
这话像一盆冷水,将墨小鱼最后一丝期待也浇灭了。
"公子病体未愈......"
"无妨。"他打断她,"林大人亲自相邀,推脱不得。"
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收拾着药碗。在转身离去时,她听见他轻声说:
"谢谢你......照顾我。"
这句话说得平淡,却让她的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千年前,他为她挡下天劫后,也是这样对她说:"谢谢你......还活着。"
而今,他谢她的,却只是寻常的照顾。
这一夜,墨小鱼无眠。她坐在窗前,看着天边的月亮从东边移到西边。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窗棂时,她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他注定要走上仕途,既然他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那她就默默守着他就好。
就像千年前他守着她那样。
只是这个决定,让她心中的某个地方,彻底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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