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如匹练,撕裂雨幕,带着一股腥风,直取沈青瓷脖颈!这一刀又快又狠,显然是要将她立毙当场!
生死关头,沈青瓷在边陲挣扎求生所磨砺出的本能发挥了作用。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抓着湿滑藤蔓的手猛地松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秤砣,直坠而下!
“嗤啦——”
锋利的刀锋几乎贴着她的头皮掠过,削断了几缕被雨水打湿的发丝,冰冷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她重重摔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又被她强行咽下。
顾不得疼痛,她就地一滚,躲向旁边一堆蒙着油布的货物后面。几乎在她躲入阴影的同时,又是两道刀光斩在她刚才落地之处,泥水飞溅!
“在那边!围住她!”呼喝声从不同方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迅速逼近,伴随着凶狠的犬吠。火把的光亮在雨幕中晃动,将晃动的黑影投在墙壁和货物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沈青瓷背靠着冰冷的货物,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她迅速判断着形势:至少有三名持刀的好手,还有恶犬,自己已被包围,硬拼绝无生路!
她目光飞快扫视周围。这里是货栈后院,堆满货物,地形复杂,这是她唯一的优势。
“嗖!”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钉在她身侧的货箱上,箭尾剧颤!对方动了远程武器!
不能再待下去了!
沈青瓷一咬牙,从袖中摸出那包灰土,看准脚步声最近的方向,猛地扬手撒出!
“啊!我的眼睛!”
灰土混着雨水,瞬间迷住了一名冲过来的打手的双眼。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手中钢刀乱挥。沈青瓷趁机如同狸猫般从另一侧蹿出,向着记忆中后墙铁栅栏的方向亡命奔去!
“别让她跑了!”
“放狗!”
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更加狂躁的犬吠。脚步声、犬吠声、雨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催命的符咒。
沈青瓷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在湿滑泥泞的地面上踉跄奔逃,冰冷的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肺部火辣辣地疼。她能感觉到恶风从身后扑来,那是训练有素的恶犬!
眼看就要被扑倒,她猛地一个急转弯,躲到一个巨大的木桶后面。追得最紧的那条恶犬收势不及,一头撞在木桶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和呜咽。
但另外两名打手已经绕过木桶,一左一右封住了她的去路,刀光再次亮起!
避无可避!
沈青瓷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一直紧握在手的匕首终于出鞘!她没有选择格挡——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不退反进,身体猛地向前一扑,险之又险地从两把钢刀的缝隙中钻过,同时手中匕首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划向右侧那名打手持刀的手腕!
“噗嗤!”
匕首割裂皮肉的声音在雨声中微不可闻,但那打手却发出一声痛呼,钢刀“当啷”落地。沈青瓷毫不停留,肩膀狠狠撞在对方怀里,将其撞得向后跌去,暂时挡住了另一名打手的追击路线。
她不敢有丝毫停顿,继续发足狂奔,后墙那处被撬开的铁栅栏已然在望!
然而,就在她距离栅栏还有几步之遥时,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再次降临!那是远比身后追兵更可怕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觉!
她想也不想,猛地向侧前方扑倒!
“咻!”
一支比之前那支弩箭更细、速度更快的短矢,几乎是擦着她的肋部飞过,深深没入她前方的泥地之中!箭矢通体乌黑,在火把光下毫无反光,显然是特制的杀人利器!
还有高手潜伏在暗处!
沈青瓷心头骇然,连滚带爬地扑到铁栅栏前,不顾一切地向外钻去!生锈的铁条刮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肤,带来一阵刺痛,但她浑然不觉。
就在她大半个身体刚刚钻出栅栏的瞬间,那道冰冷的杀机再次锁定了他!她甚至能感觉到暗处那道充满恶意的目光!
完了!
她心中一片冰凉。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体卡在栅栏之中,根本无从闪避!
千钧一发之际!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自身侧不远处响起!那支射向她后心的乌黑短矢,被另一道突如其来的寒光精准地击飞,没入黑暗之中!
有人救她?!
沈青瓷来不及思考,用尽最后力气猛地一挣,终于完全钻出了栅栏,重重摔在货栈外墙下的泥水里。
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是谁出手相助,也顾不上浑身如同散架般的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头扎进货栈外纵横交错的黑暗小巷之中!
身后的呼喝声、犬吠声似乎被高墙阻隔,变得模糊。但那股冰冷的杀机和救她之人带来的疑惑,却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跟随着她。
她不敢走直线,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疯狂穿梭,利用每一个拐角、每一个杂物堆隐藏身形。雨水冲刷着她留下的血迹和脚印,也冲刷着她的体温,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追捕声彻底消失,直到肺部的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才敢在一处堆满废弃竹筐的死胡同角落里停下来,背靠着湿漉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流淌,混合着泥污和汗水,狼狈不堪。手臂、肋下、后背多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那是被铁条刮伤、被刀风扫到、以及摔跌造成的创伤。左肩之前被杀□□箭擦伤的地方,虽然只是皮肉伤,但在冰冷的雨水浸泡下,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
她蜷缩在竹筐的阴影里,如同受伤的幼兽,警惕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淅沥的雨声和远处隐约的更梆声,再无其他。
危险暂时过去了。
但她的心却沉甸甸的。永昌货栈果然龙潭虎穴,不仅守卫森严,更有胡三这等心狠手辣之辈,甚至还有不知名的杀手潜伏暗处。他们对自己已然起了必杀之心!
而那个在最后关头出手,击飞致命短矢的人……是谁?
是陆绎吗?他警告自己不要涉险,却又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他到底意欲何为?还是……另有其人?
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缠绕在心头。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暂时无解的问题抛开。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势,安全返回。
她撕下内衫相对干净的布条,就着雨水,艰难地包扎了左肩和手臂上比较深的伤口。冰冷的布条贴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她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许力气,她挣扎着站起身。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返回青衣司。虽然风险极大,但外面显然更不安全。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再次潜入雨幕之中。这一次,她更加小心,几乎是在阴影中蠕动前行,避开所有可能有人经过的路径。
当她终于再次从那处偏僻侧门溜回青衣司,回到案牍库那熟悉的、充满霉味的环境中时,天边已经泛起了微弱的鱼肚白。雨势渐小,但天色依旧阴沉。
库房内一切如旧,仿佛她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她迅速脱下沉重的、沾满泥污的湿衣,换上司隶服,将染血的布条和湿衣小心藏好。又打来冷水,仔细清洗了脸和手上的泥污,尤其是处理了指甲缝里可能残留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亮。她坐在角落的铺盖上,靠着冰冷的墙壁,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身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但她不敢睡,必须强打精神,应对新的一天。
孙老鼠准时来了,他看到沈青瓷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依旧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时,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恐惧,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沈……沈司直,早。”孙老鼠的声音干涩。
“孙书吏早。”沈青瓷抬眼看他,目光平静,仿佛昨夜什么也未曾发生,“今日可有吩咐?”
孙老鼠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连忙避开视线,支吾道:“没……没什么特别的,李司丞那边……也没什么交代,您……您自便,自便。”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自己的值房。
沈青瓷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冷笑。孙老鼠定然知晓昨夜货栈的行动,他此刻的恐惧,多半是怕自己将他供出来,或者……怕自己没死,会找他算账。
她不再理会孙老鼠,重新拿起笔墨,摊开卷宗,做出抄录的样子。心思却早已飞远。
永昌货栈之行,虽然险死还生,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她亲耳听到了胡三要杀她灭口的决定,证实了永昌货栈与孩童拐卖、火药原料之间的关联。而且,那个潜伏的杀手,使用的特制乌黑短矢,或许也是一条线索。
还有那个神秘的救援者……
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需要找到新的突破口。胡三经此一事,必然更加警惕,短期内恐怕难以再找到接近的机会。那么,线索是否可以从那个疯妇人,或者……那批被转移的“料”(火药原料)入手?
正思索间,库房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穿着普通皂隶服色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沈青瓷认得,他是陆绎身边常跟着的随从之一。
那随从目光扫过库房,径直走到沈青瓷面前,语气平淡无波:“沈司直,陆司丞请您过去一趟。”
沈青瓷的心猛地一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陆绎在这个时候找她,是为了昨夜之事吗?他是要摊牌,警告,还是……别的?
她放下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线索皱褶的衣袍,掩去眼底的疲惫与警惕。
“是,我这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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