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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庙宇暗影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三日里,青衣司案牍库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孙老鼠彻底变了个人,往日那副阴阳怪气、拿腔拿调的姿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谄媚的顺从和难以掩饰的惊惶。他不再给沈青瓷安排重活杂役,甚至在她翻阅卷宗时,还会主动递上茶水,只是那双手总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沈青瓷乐得清静,大部分时间都埋首于故纸堆中。她不再局限于清理,而是有目的地调阅一些与京城仓储、漕运、乃至历年重大火灾、爆炸事件相关的卷宗。孙老鼠透露的信息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思路的枷锁。硫磺、硝石、火药……这些东西的流向和用途,绝不会毫无痕迹。

她注意到,近五年来,京城及周边地区记录在案的小型火药作坊“意外”失事或仓库失火事件,竟有七、八起之多,分布在不同坊市,看似互无关联,但失火时间点却都有些微妙,大多发生在某些敏感时期前后,或是紧随某次大规模漕运货物抵京之后。卷宗记录语焉不详,多以“保管不慎”、“雷火引燃”草草结案。

一条模糊的线索似乎正在浮现:有人通过分散、小批量的事故,来掩盖其大规模囤积和试验火药的事实?还是借此销毁某些不可告人的证据?

同时,她也开始留意所有卷宗中可能出现的,与“飞鸟”相关的符号或隐喻。无论是公文边角的暗记,还是某些世家大族的族徽图谱,她都默默记下。那个被孙老鼠用口型比划出的姓氏,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不敢有丝毫懈怠。若真牵扯到那等庞然大物,她现在的行为,无异于蚍蜉撼树,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期间,陆绎又来过一次案牍库,依旧是那副冷峻深沉的模样,与李司丞交代了几句公务,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沈青瓷所在的方向。沈青瓷正低头誊录一份关于漕船规制变更的旧档,感受到那道视线,她握笔的手稳如磐石,连笔尖都未曾颤动分毫,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绎没有停留,很快离去。但沈青瓷能感觉到,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总能穿透层层伪装,落在她身上。他像一座沉默的冰山,潜藏在深水之下,她看不清全貌,却能感受到那迫人的寒意。他究竟是敌是友?是旁观者,还是……局中人?

这些疑问,她只能暂时压下。眼下,西城隍庙之约,才是重中之重。

第三日清晨,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京城,仿佛随时会滴下墨汁。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一场秋雨似乎在所难免。

沈青瓷换上了一身半旧的靛蓝色粗布直裰,这是她昨日散衙后,特意在旧衣铺子淘换来的,比青衣司的制服更不起眼。她用特制的炭粉将脸颈、手腕等裸露在外的皮肤均匀涂抹,使其呈现出一种常做粗活的粗糙暗沉。眉毛依旧描粗,头发用同色的布条束起,塞进一顶略显宽大的旧范阳帽下。对着水盆模糊的倒影,她仔细调整着姿态,肩膀微微内扣,步伐略拖,将一个为生活奔波、略带疲惫和麻木的市井青年形象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将兄长那把匕首贴身藏好,又检查了袖中暗袋里的一些小玩意儿——一小包迷眼的灰土,几枚边缘磨得锋利的铜钱,还有一截浸过麻药、小心包裹起来的细针。这些都是她在边陲小镇为了自保,跟三教九流的人偷偷学来的傍身之术,没想到在这天子脚下,竟也可能派上用场。

她没有从衙门正门离开,而是再次利用了那处偏僻侧门。时辰尚早,街上行人稀疏,偶尔有赶早市的贩夫走卒匆匆而过。沈青瓷压低帽檐,混在人群中,不紧不慢地向西城走去。

西城隍庙位于京城西侧,靠近城墙,周边多是些低矮的民居和各类作坊,鱼龙混杂,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越是靠近,街面越是杂乱,污水横流,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奇怪的气味。叫卖声、争吵声、孩童的哭闹声不绝于耳。

沈青瓷的心神却愈发紧绷。她看似目不斜视,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刻意绕了几个圈子,在一家生意兴隆的早点摊前驻足,买了两个包子,借着吃东西的机会,仔细观察身后和周围是否有可疑的盯梢者。

确认无人跟踪后,她才慢慢吞吞地走向城隍庙后街。那里果然如孙老鼠所言,有一个支在墙根下的简陋茶摊,几张破旧的桌子板凳,一个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的老者守着个大茶壶,生意冷清。

沈青瓷没有直接靠近茶摊,而是在斜对面一家生意同样惨淡的杂货铺门前停下,假装挑选着笤帚、鸡毛掸子之类的东西,目光却透过店铺敞开的门扉,牢牢锁定了茶摊。

时间一点点过去,雨终究是没下下来,天色却愈发阴沉。茶摊前偶尔有路人停下喝碗粗茶歇脚,又很快离开。那守摊的老者一直耷拉着眼皮,像是快要睡着。

约定的时辰快到了。沈青瓷的心跳略微加速,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孙老鼠会不会临时反水?那个叫胡三的中间人,又会是什么模样?这次会面,是获取关键信息的契机,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就在她心中念头飞转之际,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街角,正是孙老鼠!

他今日也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裳,缩着脖子,脚步虚浮,眼神慌乱地四下张望,像一只受惊过度、准备随时钻回地洞的老鼠。他走到茶摊前,并未坐下,而是对那守摊老者低声说了句什么,老者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孙老鼠,又若有似无地朝沈青瓷所在的杂货铺方向瞥了一眼。

沈青瓷心中一惊,立刻低下头,假装认真比较着两把笤帚的优劣。那老者看似昏聩,眼神却锐利得惊人!这茶摊,这老者,恐怕都不简单!

孙老鼠在茶摊前不安地踱了几步,时不时看向街口方向。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个穿着藏青色绸缎长衫、身材微胖、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摇着一把折扇,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生意人常见的圆滑笑容,眼神却透着精明与警惕,目光扫过周围,最终落在孙老鼠身上。

孙老鼠见到他,如同见了救星,又像是见了阎王,连忙迎了上去,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躬身道:“胡……胡三爷。”

来了!沈青瓷精神高度集中,全身的感官都调动了起来。这就是胡三!永昌货栈的管事,连接孙老鼠与幕后黑手的中间人!

胡三用折扇轻轻拍了拍孙老鼠的肩膀,笑容不变,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孙书吏,久等了。怎么,今日约我到此,是那批‘旧册’整理出眉目了?还是……又有什么‘难处’了?” 他特意在“旧册”和“难处”上加重了语气。

孙老鼠额头冒汗,支支吾吾,按照沈青瓷事先教他的说辞,低声道:“三爷……是……是有点情况。前几日,司里来了个新司直,姓沈,年轻得很,不知深浅,竟……竟在翻查积年的仓廪旧档,尤其……尤其是关于‘耗羡’和……和某些特殊物项的记录……我……我担心……”

“哦?”胡三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中精光一闪,“一个新来的小子?也值得你如此惊慌?李胖子是干什么吃的?没敲打敲打?”

“李司丞……李司丞也敲打了,派了不少杂活,可……可那小子邪性得很,闷声不响,干完了活就钻库房……而且……而且……”孙老鼠演技拙劣,但恐惧却是真实的,他偷偷瞄了一眼杂货铺方向,又飞快地低下头,“而且,陆司丞……陆司丞似乎对他……有点另眼相看,前两日还特意吩咐,让他多熟悉卷宗……”

“陆绎?”胡三眉头微蹙,摇扇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怎么会注意到一个新人?”

“我……我也不知道啊……”孙老鼠带着哭腔,“三爷,我是怕……怕那小子不懂规矩,万一真查出点什么……捅了出去……咱们……咱们可都完了!”

胡三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扫向四周,这一次,他的视线在杂货铺门口停留了片刻。沈青瓷立刻侧过身,拿起一个鸡毛掸子,假装掸着身上的灰尘,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一个毛头小子,能查出什么?”胡三收回目光,语气重新变得轻松,但眼神却冷了几分,“孙书吏,你是不是……最近太紧张了?还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风声?”

“没有!绝对没有!”孙老鼠吓得连连摆手,“三爷,我对天发誓!我就是……就是担心!您也知道,那批‘小货’还在仓底下……这万一……”

“住口!”胡三低喝一声,打断了孙老鼠,脸上闪过一丝厉色,“不该提的,别乱提!”

孙老鼠噤若寒蝉,缩着脖子不敢再言。

胡三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行了,你的‘担心’,我知道了。一个新人而已,翻不起浪。我会让人‘关照’一下他,让他知道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至于你……”

他凑近孙老鼠,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森然的警告:“管好你的嘴,做好你该做的事。别忘了,你能有今天,是靠的谁。若敢有异心……哼,后果你清楚。”

孙老鼠浑身一颤,脸色惨白,连连点头:“清楚!清楚!三爷放心!我……我一定尽心尽力!”

胡三满意地点点头,又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沉甸甸的锦囊,塞到孙老鼠手里:“这是这个月的‘茶水钱’。安心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孙老鼠握着那锦囊,如同握着烧红的炭火,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脸上表情扭曲。

胡三不再看他,摇着折扇,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桩普通的交易,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个穿着破烂、头发蓬乱、像是患有疯病的妇人,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猛地冲了出来,直直地撞向胡三!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儿啊!我的儿啊!你还我儿子!”

胡三被撞得一个趔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一把将那疯妇人推开:“滚开!疯婆子!”

那疯妇人跌倒在地,却不管不顾,又爬过来抱住胡三的腿,哭嚎不止。周围零星的路人被吸引,纷纷驻足观看。

混乱之中,沈青瓷看得分明,那疯妇人在抱住胡三腿的瞬间,手指极其迅速地在胡三长衫的下摆内侧,做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小动作——似乎是用指甲,划过了一道什么痕迹!

胡三显然也察觉到了,脸色猛地一变,眼中杀机毕露!他用力一脚踹开疯妇人,厉声道:“哪里来的疯妇!再不滚,送你去见官!”

那疯妇人被踹得痛呼一声,却不再纠缠,连滚带爬地跑开了,转眼就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

胡三脸色阴沉地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袍,目光阴鸷地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最后狠狠瞪了呆若木鸡的孙老鼠一眼,不再多言,快步离去。

这场意外的骚乱,打断了沈青瓷原本的计划。她本想等胡三离开后,再悄悄尾随,看看他最终去向何处。但现在,胡三明显因那疯妇人的举动而警觉,再跟踪恐怕极易暴露。

而且,那疯妇人……她的出现是巧合吗?她那个小动作,是什么意思?是在传递信息?还是……在标记什么?

沈青瓷心中疑窦丛生。她看了一眼仍傻站在茶摊前、失魂落魄的孙老鼠,知道从他那里暂时榨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今日之行,虽然确认了胡三的身份,见识了他的精明与狠辣,也知晓了他们已经注意到自己这个“新人”,并可能采取行动,但关于“飞鸟”标记和幕后主使的核心信息,依旧笼罩在迷雾中。

她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默默付钱买下——以免引起杂货铺老板的怀疑——然后压低帽檐,如同一个普通的市井青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逐渐增多的人流,向着与胡三离去相反的方向走去。

线索似乎又多了一条,但那疯妇人,如同一个诡异的符号,让本就错综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西城隍庙的暗影之下,隐藏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沉、诡异。

雨,终于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冰冷的秋雨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仿佛要洗刷掉这世间所有的污秽与秘密,却又徒劳地汇入肮脏的沟渠,流向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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