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两!”一个富商打扮的胖子不慌不忙地加价。
“十六两!”有个瘦小的老农咬了咬牙,高声出价。
“二十两!”那胖子声音依旧平静。看乌龟的目光轻飘飘,显然不是来买的。
“二十五两。”夏长松喊出这个数目,连声音都在颤抖。
“四十两。”那胖子嘿嘿笑。
茶馆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贞仪扫看全场,发现农民们都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而那些富商呢,互相使眼色,脸上满是戏谑的笑。
他们的衣裳不合身,明摆着是一群托。这是一场针对农民们的竞买。
“一百两!”王贞仪突然喊。
这一声如同惊雷,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王贞仪。
“一百一十五两!”一个瘦子“富商”加价。
“你们东家是不是傻蛋?知不知道什么是农民?他们要是能掏出四十两银子,就不会面朝黄土背朝天了,我出五十两,不答应,我就走人。”
王贞仪腾地起身,边说边往外走。
妙龄女子和这群托以往都是做竞买古物的,伺候的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哪里见过这种事,一时愣住了。
王贞仪打开门,走出了茶馆。
“姑娘,慢走。”突然从身后传来中气十足的高喊。
王贞仪转身,看到一个肥硕的中年男子快步出来。梳着金钱鼠辫子,脖子上挂着金锁,十指上都戴着玉戒指,一袭丝绸长褂。
和其他人不同,这是在金陵状元坊定制的。玉戒指都价值不菲。
“都是这些下人贪心,坏了我的好意。”肥硕男子行了一礼,“王姑娘,阁楼雅间里,我见过您。”
王贞仪轻笑,“想必你听说过我破案的事。对付那些装神弄鬼的骗子,小女子有用不完手段。”
肥硕男子脸色阴沉下来,却是恭敬一躬,“王姑娘不说破此事,江某万分感激,只是也请王姑娘识时务,不要再来了。”
王贞仪颔首,朝屋子里喊:“夏爷爷,抱上小乌龟,咱们走。”
“瞎说什么呢,这是分明是龙神的儿子,赑屃。”夏长松抱怨着,美滋滋地上台,“德卿,过两天要用赑屃祈雨,你们一定要去看啊。”
王贞仪无奈地叹气:那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啊。
她刚跨进家门,夏小狗便像一阵风似的迎了上来,眼睛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扯着王贞仪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二姐,这么多天了,我爹还没醒过来。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王贞仪轻拍了拍夏小狗的肩膀,“别急,小事一桩。”
她带着夏小狗走进东耳房,屋子里昏暗而安静,只有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夏大胆的身上。
夏大胆闭着双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夏小狗忍不住哽咽了一声,轻声唤道:“爹……”
王贞仪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走到床边,俯身仔细看了看夏大胆的脸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她轻声说:“其实那晚劈中大胆儿叔的不是闪电,而是静电。静电的电流很微小,伤不了人。被闪电劈中的人,侥幸活下来,也是浑身不成样子。今天我可就见了一个。”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夏小狗的脸,见他一脸困惑,才接着说:“大胆儿叔只是被吓着了。”
夏大胆的眉毛微微动了动。
王贞仪从袖子里取出一方丝绸手帕,抖了抖,递到夏小狗手里,“你拿着这手帕,去摩擦大胆儿叔的辫子。”
夏小狗接过手帕,有些迟疑地看向王贞仪,但还是按照她说的做。
起初,他只是机械地来回擦拭,渐渐地,他感觉手掌传来一阵酥麻,像是有无数小虫在皮肤上爬动。
他吓了一跳,手一抖,却发现夏大胆的辫子竟然慢慢翘了起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撑起了一般。
“哇!”夏小狗惊呼了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就在这时,夏大胆猛地惊叫一声,猛地坐起身来,浑身冷汗涔涔,眼神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辫子,嘴里喃喃道:“那晚被龙神放的闪电击中,就是这种感觉……”
“是有人用莱顿瓶收集闪电,然后释放出静电荷,”王贞仪露出善意的笑,“我知道,您是不愿意承认龙神是真的,才一直躺着。”
夏大胆哈哈笑,“如今证明是有人在装神弄鬼,那好,咱们快去拆穿骗局。”
王贞仪摆了摆手,面色凝重,“还有很多东西没搞懂,需要从长计议。”
果真是要旱灾,还没到初夏,天气就燥热起来。
街上的老柳树无力地垂着枝条,它们的叶子被晒得卷曲,失去了往日的翠绿。
街角的老黄狗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舌头伸得老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谷雨,清晨,夏村被一层轻柔的水雾笼罩。这是家家户户烧了热水洗澡,滚滚雾气从每家飘了出来。
洗完澡后,他们换上了干净的单衣。这些单衣是前一天晚上洗净晾干的。
接下来,二十多个魁梧的庄稼汉挨家挨户进行检查。他们仔细地查看每个人身上和衣着,确保都很干净。
他们还会进入灶房,检查是否有人偷偷吃了荤腥。凡是偷吃荤腥的,会挨鞭子,还被赶出村子。
与此同时,已婚的女子们拿起扫帚,将街道上的落叶和尘土扫得干干净净。扫完后,她们还会撒上清水,让街道显得更加清新。
到了辰时二刻,已婚女子们都回家中,不得出来。
村里的其他人都手持清香,提前来到村口,按照辈分和在村里的地位有序跪下。
到了巳时,请龙队伍浩浩荡荡地从远处向村口进发。
队伍的最前方,夏长松身着已经褪色的传统祭祀服饰,神态庄重,显得格外威仪。
他身后是专司念催神咒的道士,左手持法器,嘴里念念有词,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很有节奏,右手手势随着咒语的变化而不断变换,时而举起,时而平放,仿佛在与天地沟通,祈求神灵的庇佑。
紧随其后的是挑祭品的人,他们肩上扛着色彩斑斓的祭品,里面有新鲜的水果、香烛和各种供品。
在队伍的中央,抬龙庭的人小心翼翼地抬着装饰华丽的龙庭,龙庭里放着圣水瓶,瓶中盛满了清澈的圣水,象征着纯洁与神圣。
龙庭的装饰用金色和红色的布料包裹,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护龙队、分铳队、龙刀队和长矛队等各个队伍紧随其后,队伍中的汉子们个个魁梧,身材壮实,显得气势磅礴。
分铳队则负责在仪式中鸣放铳声,铳声响起,震耳欲聋,肆无忌惮地在宣告着龙队的到来。
护龙队、龙刀队、长矛队手中握着武器,神情严肃,展现出一种无畏的气势。
周围的村民们静静地跪在地上,目光专注,心中充满敬畏。
王贞仪、夏大胆、夏小狗站在附近的山上,俯视着这一切。
“爹,这要花不老少钱吧?”夏小狗好奇地问。
“整整一百两,都是二小姐的钱。”夏大胆难为情地挠头,愁容满面,迫切地恳求:“二小姐,你不管管吗?”
“民心所向,如之奈何?罪行未彰显,此时出手,反而众叛亲离,”王贞仪转身离开,“宛玉来信,说陈世伯遇到了一件难缠的案子,需要我相助。咱们要离开一段时日。”
夏大胆和夏小狗父子急忙跟上。
山下,夏长松领着请龙队伍缓缓走向村口。跪在村口小路两边的村里人起身,井然有序地跟在队伍后面。
队伍穿过石板路,来到村里最大的水坑边。除了井外,这个大水坑是村里的水源。
夏长松握着一根装饰着红绸的竹竿,将它插在水坑边的泥土中,接着,从村里人手中接过一盘盘祭品,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水坑前的石台上。
有新鲜的水果、五谷杂粮,还有女子们做的各样糕点。
祭品摆放完毕后,道人点燃了三炷香,香火袅袅升起,带着村民们的祈愿飘向天空。
村民们也纷纷点燃手中的香,整个水坑边弥漫着浓浓的檀香味儿。
夏长松带头,面向水坑,双膝跪地,双手合十,额头轻触地面,进行三叩九拜。村民们也跟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叩头,随道人念经文祈雨。
结束后,道人走到水坑边,用力拽已下到水坑的里的网兜。
不一会儿,他感觉到网兜中有动静,迅速地将网兜提起,一只小乌龟被网兜紧紧地包裹着,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子——赑屃。
道人将赑屃轻轻放入装饰着龙纹的圣水瓶中。这个瓶子是专门为请龙仪式准备的。圣水瓶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特制的木架上,木架上雕刻着龙的图案。
圣水瓶被放置在龙庭中间,龙庭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祭坛,四周挂着红色的绸带,上面绘有龙的图案。
夏长松和村民们一起围跪在龙庭下,用哭腔高声喊:“龙神啊,开开眼吧,给我们下雨吧,下大雨那天,我们会请最好的戏班酬谢……”
第二天清晨,村民们聚集在村口,仰望着天空,期待着雨滴的降临。
然而,一整天过去了,除了耀眼的阳光,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太阳逐渐升高,空气中没有一丝湿润。村民们的期待逐渐被焦躁所取代,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夏长松不停地安抚着村民,但焦虑的情绪像野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第三天,他们再次聚集在村口,望着依旧晴朗的天空,脸上写满了沮丧。孩子们不再像往常那样嬉戏,老人们的眉头紧锁,年轻人的眼中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十天过去了,天空依旧晴朗无云,村民们的耐心也达到了极限。
村里的两位胆大的贫苦人,张大和李二,被推选出来,带着木棍到社庙。
“龙神啊龙神,你为何如此狠心,让我们受这干旱之苦?”张大大声喊道。
“是啊,你若再不降雨,我们就让你儿子尝尝太阳的滋味!”李二也跟着喊道。
两人说着,便将圣水瓶端了出来,放在了庙外的空地上,让烈阳直射。他们站在一边,等待着,心中既期待又害怕,不知道龙王会不会真的降下惩罚。
村民们聚集在庙外,议论纷纷。
夕阳将要落下时,夏长松缓缓走了过来,看到圣水瓶被放在庙外,夏长松故作惊讶地问:“咦,圣水瓶怎么在外面?这是谁干的?”
张大和李二互相看了一眼,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说:“我们也不知道,可能是风吹出来的吧。”
夏长松走近圣水瓶,用手摸了摸,然后皱起了眉头:“这水怎么这么热?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对龙子如此不敬,难道不怕天谴吗?”
张大和李二低下了头,知道这是他们的角色,必须承受夏长松的责骂。
“你们这两个大胆的家伙,快把龙子请回庙里,好好供奉!”夏长松大声命令道。
两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连忙将圣水瓶端回庙里。夏长松则开始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向龙王跪下磕头,请求原谅。
村民们看着这一幕,战战兢兢地跟着跪下祈求原谅。
又过了几天,仍旧干旱无雨。
夏长松也等不下去了,领着村里的几个壮汉去找买赑屃的商人算账,可晚上回来,带回了五只□□,“赑屃不是龙神,法力不够,所以要这些龙神的孙子,赑屃的儿子们相助。”
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句:“可再怎么看,这都是五只□□啊。恐怕社仓里连一两银子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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