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脸拔剑相向?你哄骗了本官,更是哄骗了百姓。”陆通判怒气冲冲地吼。
王贞仪微微皱眉,仍保持警惕,“何出此言?”
“刘窦氏勒死老媪,只需让自身的重量将绳套收缩即可,根本不用把她吊起来。所以你这套说辞根本行不通。”陆通判背负双手,傲然地回答。
王贞仪笑了,“你可曾注意木梁和床的角度?你可能听不懂,我换个说法,木梁是在老媪枕头的上方,几乎直上直下,拉动绳子,必然是勒住老媪下巴,而并非咽喉,吊起来后,绳子缩紧,才会勒住咽喉。”
“老陆啊,怎么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呢?”陈致和面带和煦的笑容匆匆赶来,拍陆通判的肩膀。
陆通判气呼呼地推开他,“别以为我不懂,你找她来是为拆我的台。”
陈宛玉冷笑:“你若断案如神,谁能驳了你的面子?花天酒地,怠于政事,今日下不来台怨得了谁?”
陆通判刚要发怒,却被陈致和用话堵住:“不如兵分两路,让吴少饭跟这小丫头一路,不需要你帮忙,如何?”
“哼,说得好像能和我分庭抗礼。她做什么,我不干涉就是。”陆通判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第二天,衙门宣布了释放刘窦氏的消息,理由是证据不足。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杭州城,通缉令满城张贴。
邻居和亲戚们都来到刘窦氏的家中来安慰她。
刘窦氏对于突如其来的自由并没有太多的喜悦,依旧是麻木的表情。
夜幕降临,杭州城渐渐恢复了宁静。
王贞仪和吴少饭窝在刘窦氏家院子的角落。王贞仪紧紧地盯着映在偏房窗户上的影子,吴少凡则看着王贞仪的侧脸,几次欲言又止。
王贞仪余光瞥他一眼,“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在来之前,陆云找过我,也就是那个年轻衙役,是陆通判的亲侄子,让我把你的一言一行都告诉他,如此,陆通判便会放过我。”决定要直言相告后,吴少饭回答得很爽快。
“我只是短暂停留,而你和家人在此地,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不会怪你。”王贞仪坦然地劝。
“王姑娘,您误会了,我自然是一口回绝。”吴少饭低声分析:“陆通判是个傲慢的人,根本不屑于用这种小伎俩。他侄子陆云无非是想骗取情报,换得陆通判的欢心。为掩盖卑劣手段,他肯定会放不过我。”
王贞仪不禁惊讶而又认真地瞅他两眼。
在墙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两人连忙噤声,缩在浓黑的夜色里。
不大一会儿,有个黑影笨手笨脚地翻墙过来,然后直直地朝偏房去。
正当王贞仪犹豫着是否进去抓人的时候,听到从屋子里传出来男人慌张的惊叫声:“救命啊!快来救人啊!”
王贞仪和吴少饭来不及多想,迅速破门而入。
屋内的景象让他俩大吃一惊。
刘窦氏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一根绳子悬挂在房梁上。
而画像中的那个男人则跪在刘窦氏身边,满脸泪水,焦急地掐着她的人中。
没想到只是少看两眼,屋里就成这样了。
王贞仪有些后悔。
杂乱的脚步声渐近,紧接着是哐的一声踹开了大门,陆云便带衙役们冲进来,二话不说,一拥而上,将那个男子按在地上,然后熟练地五花大绑。
那男子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苦苦地哀求:“快送她到医馆啊,快送她到医馆啊,快送她到医馆啊……”
王贞仪上前检查了刘窦氏的情况,发现她还有气息,开始给她把脉。
那男子见王贞仪像是个女大夫,就停止了哭喊。
俄顷,王贞仪微笑着对那男子说:“没有大碍,只是一时窒息就昏过去了。”
那男子露出由衷的微笑。
陆云这才厉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杀刘老媪?刘窦氏愿意为什么为你顶罪?你为什么还没良心要杀她灭口?”
那男子满脸不解,“谁杀老媪了?我见满城都是张贴我的通缉令,就觉得不可思议,来问我老婆。”
王贞仪不禁一怔,旋即好奇地问:“谁是你老婆?”
“刘窦氏啊,”那个男子脸立即变得阴沉,“她不是刘窦氏,她是郭窦氏,她是我老婆,都是这可恶的一家人把她骗到这里了。”
“什么时候?”王贞仪看那个男子不像是说谎,严肃地问。
“两年前。”那个男子毫不犹豫地回答。
王贞仪征询似乎地看向吴少饭。
吴少饭连连摇头,“不可能。刘窦氏祖祖辈辈都住在杭州城,而且和刘小虎青梅竹马。”
“你叫什么?哪里人?”陆云面色冷峻,严厉地问。
那男子立即回答:“郭兆伦,钱塘县人。”
“找到了凶手,该结案了。”陆云笑着给衙役们使了个眼色。
衙役们拽起郭兆伦,火急火燎地往外走。
王贞仪眉头微蹙,仔细地审视着现场,“的确是窦氏企图上吊自尽。如果他真的想要杀害窦氏,完全没有必要喊救命,这不是自曝行踪吗?”
陆云表情有些僵硬,干咳了一声,“也许是他和窦氏交谈时得知外面藏有衙役,所以才故意喊救命,想要迷惑我们。”
王贞仪摇了摇头,“一整天,我俩都藏得很好,又没有事先通知任何人,所以窦氏不可能知道。难不成是你们暴露了?”
陆云不想再说下去,不耐烦地示意衙役们带郭兆伦走。
王贞仪抽出软剑,冷淡地说:“不能带走他,必须在此审讯个明白。”
“一个小娘们儿在老子面前耍剑。”陆云抽出刀砍向王贞仪。
当然只是吓唬。
可他刚抬起手,就见咽喉被软剑指着,顿觉王贞仪快得吓人,冷汗直下。
其他衙役都心底发怵,愣在原地。
“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
“不是她杀的,大半夜怎么还这样多的衙役?”
……
邻里们嚷嚷着聚了过来。
王贞仪指着郭兆伦,“他说是刘窦氏的丈夫,还说刘窦氏是被卖到这里的。”
山羊胡老人气得跳脚,“放他娘的屁,我们柳叶巷都是好人家,哪里会做这等腌臜事。刘窦氏祖上就在杭州城,和刘小虎青梅竹马,附近几条街人人皆知啊。”
“难怪他最近一直来,是想骗个老婆走啊。”媒婆啐了一下。
王贞仪问郭兆伦:“你说你是刘窦氏的丈夫,有何证据?”
“我知道窦氏和邻里的生活习惯。”郭兆伦略一沉吟,神秘兮兮地回答。
“你是什么意思?是踩点,准备偷东西?”陆云大喝。
郭兆伦身体微微颤抖,声音里透露出恐惧,但还是壮着胆子说:“我一直在寻找我的妻子,直到半月前来这里,发现不只是郭窦氏,就连邻里,我都很熟悉,他们应该生活在钱塘县啊,可为什么一个个说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
陆云见王贞仪一本正经地想要继续问,讪笑,“别听他胡说八道。这几条街的人都是前几代都住在这儿,我和刘小虎还同过窗呢,不信,可以问他们?”
王贞仪见衙役们纷纷点头,目光严厉地盯着郭兆伦。
郭兆伦如数家珍起来:“除了郭窦氏,我和很多人从小就是好友。就说最隐秘的,睡觉姿势。钱老哥在睡觉的时候习惯双手举到头旁,赵老五睡觉的时候喜欢侧躺,睡前偶尔吧唧嘴,欧阳老哥睡觉的时候喜欢放屁……”
赵老五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说的没错,我睡觉的时候确实喜欢侧躺。”
欧阳老哥则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我睡觉的时候确实有时候会放屁,这个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其他邻里也纷纷表示郭兆伦说得对。
“这不能说明什么,也许他是蓄谋已久,夜里躲在他们家里偷偷观察。”陆云一副洞察万事的自豪模样。
“都不用猜了,这是夺舍。”陆通判的吼声冲出人群。
百姓们纷纷为他让开一条路。
陆通判手指隔空点了点郭兆伦,衙役连忙解开绳子。
“十几年前本城出了一件奇事,就是苗红云夺舍案。”陆通判扫视众人,“你们应该都记得。”
众人交头接耳一番,无不点头。
“以本通判来看,是刘小虎魂魄夺了郭兆伦的躯体,因为目前还没能完全融合,所以显得脑子很混乱。”陆通判得意洋洋地摸了摸胡子,“老老实实地等着吧,到时候,夺舍成功,他就是刘小虎,夺舍不成功,他就是郭兆伦。”
“通判说得很是有理啊。”
“看这样情形,是这样了。”
“小虎回来了,这孩子当初真是可怜啊。”
……
百姓们乱糟糟地说,看样子都是赞同了陆通判的说法。
王贞仪虽不信这样的说法,但看这情形,杭州城在十几年前的确发生过诡异的事。
吴少饭怯懦地问:“那么刘老媪是谁杀的?”
“刘小虎不会杀他姑母,刘窦氏承认,那便是刘窦氏。”陆通判余光觑着王贞仪,高声说:“以她的瘦弱拽不起,但她可以抱着重物,增加自身的重量,那就能拉得动。”
“可这都是猜测。”王贞仪竭力反对。
陆通判充耳不闻,“先抓起来,关牢里,小瓜蛋子们,都给我快点儿。”
衙役们争先恐后地冲进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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