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软被祝知遥警告后,就消停了几天。这天程望宁本想着上学快迟到了,超了一个离家近的小道,刚进入小道里就看到
温软正把顾云瑶压在矮墙上,顾云瑶的书包被扔在一旁,拉链崩开,里面的练习册散了一地。温软攥着顾云瑶的衣领,语气淬着狠:“你再招惹我,你等着。”
顾云瑶挣扎着仰头,额角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泛红的皮肤上。“我没招惹你,我不小心不是故意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被温软抬手按住后脑勺,狠狠往墙上撞了下。
“咚”的闷响像敲在程望宁心上,她猛地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巷子里堆着的空酒瓶被风吹得晃了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衬得这场景格外瘆人。
温软的跟班蹲在地上,正一页页撕顾云瑶的练习册,纸屑飞得满地都是。“撕了你的作业,看你明天怎么交差。”其中一个女生笑着说,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
程望宁的后背抵着冰冷的砖墙,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她知道自己该跑,该去叫人,可双腿像灌了铅,视线死死黏在顾云瑶被按在墙上的背影上,顾云瑶攥着拳头的手在发抖,却始终没松开,指节泛白得像要碎掉。
就在温软抬手要再推顾云瑶时,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程望宁浑身一僵,看见祝知遥背着书包站在那里,校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绷得很紧。
“放开她。”祝知遥的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巷子瞬间静了。
温软手一松,顾云瑶顺着墙滑坐在地,捂着额头闷咳起来。她转身时脸色发白,却强撑着:“救..救..救救我”
“滚。”祝知遥往前走了两步,眼神扫过满地的纸屑和被撕烂的练习册,冷得像结了冰,“再让我看见一次,我不保证会做什么。”
温软咬着牙,拽着跟班几乎是逃着跑出了巷子。祝知遥没看她们,快步蹲到顾云瑶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额角的红印:“疼吗?”
顾云瑶摇摇头,眼泪却突然掉下来,砸在满是灰尘的练习册上。程望宁看着祝知遥把自己的书包摘下来,垫在顾云瑶身下,又拿出纸巾替顾云瑶擦脸,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玻璃。
她悄悄往后退了退,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原来被人这样坚定地护着,是会让人鼻子发酸的。既为顾云瑶松了口气,又为自己刚才的胆怯,感到一阵尖锐的愧疚。
“快走吧,还能赶上早读。”祝知遥扶起顾云瑶,转头时看见程望宁,愣了愣,“你也在?”
程望宁“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慌忙别开视线,却看见自己手背上不知何时沾了片撕碎的作业纸,薄得像片羽毛,却重得让她抬不起手。
早读课的预备铃响时,程望宁看见祝知遥扶着顾云瑶走进教室。顾云瑶额角的红印被祝知遥用创可贴盖住了,露出的边缘泛着淡淡的青,她低着头,书包斜挎在肩上,拉链还歪歪扭扭地敞着。
祝知遥把顾云瑶送到座位上,转身回自己座位时,目光扫过程望宁,顿了顿。程望宁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课本,指尖却在发抖。回想起刚才在巷子里,祝知遥那句“你也在”像根细针,扎得她坐立难安。
课上到一半,顾云瑶趴在桌上,肩膀微微发颤。祝知遥用笔杆轻轻敲了敲她的桌沿,递过去一张纸条。程望宁眼角余光瞥见上面写着“不舒服就跟老师说,我陪你去医务室”,字迹比平时重了些,笔画边缘带着点没散开的急。
顾云瑶摇了摇头,把纸条叠成小方块塞进笔袋,抬起头时,眼眶还是红的。程望宁看着她攥紧的笔,忽然想起巷子里那些被撕碎的练习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课间操时,温软带着跟班从她们身边经过,故意撞了顾云瑶一下。顾云瑶踉跄着差点摔倒,祝知遥伸手扶住她,眼神冷冷地扫向温软:“想再试试?”
温软的脚步顿住,脸上闪过一丝忌惮,最终还是悻悻地走了。祝知遥替顾云瑶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声音放软了些:“别理她们。”
程望宁站在旁边,看着祝知遥把自己的水杯递给顾云瑶,看着顾云瑶接过时指尖的颤抖,忽然觉得口袋里的创可贴硌得慌。那是她早上从书包里翻出来的,本想递给顾云瑶,却始终没勇气走过去。
午休时,程望宁去小卖部买了本新的练习册,犹豫了很久,还是趁祝知遥去打饭时,悄悄放在了顾云瑶桌上。“这个……给你。”她声音很小,说完就想走。
“谢谢你。”顾云瑶抬头叫住她,眼里的怯懦淡了些,“刚才在巷子里,你是不是也吓坏了?”
程望宁的脸瞬间涨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小声说:“对不起,我没敢……” “没关系的。”顾云瑶笑了笑,拿起练习册翻了两页,“祝知遥说,害怕是很正常的。”
程望宁愣住时,祝知遥端着餐盘回来,看见桌上的练习册,挑了挑眉看向她,眼里没了早上的疏离,反而带着点浅浅的笑意:“谢了啊,程望宁。”
程望宁“嗯”了一声,转身快步回到自己座位,心脏却跳得格外快。她低头扒着饭,忽然觉得那点沉甸甸的愧疚好像轻了些,像被风吹散的纸屑,悄悄落在了阳光里。
上课时程望宁把课本立在桌上,假装认真看题,耳朵却忍不住捕捉着身后的动静。顾云瑶的座位就在她正后方,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怯。
祝知遥从外面进来时,脚步没停,径直走到顾云瑶桌旁,把一个崭新的笔记本放在她手边:“昨天看你练习册坏了,这个给你。”
程望宁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笔杆上的漆都快被蹭掉。她能感觉到顾云瑶抬头时的惊讶,还有祝知遥说话时的温和。那种温和,以前总落在她身上,现在却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全给了身后的人。
“谢..谢谢。”顾云瑶的声音带着点抖,纸张窸窣响,大概是在往新本子上抄笔记。
“有不会的题就问我。”祝知遥顿了顿,又补充道,“别总自己憋着。”
程望宁的后背像被晒得发烫的铁皮,她想起那天在巷子里,自己缩在墙角的样子,祝知遥后来看她的眼神,没有责备,却带着种淡淡的失望,像蒙了层雾的玻璃,再也照不出以前的光。
上课铃响时,老师让传作业本。程望宁把本子往后递,指尖刚碰到顾云瑶的手,对方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她听见祝知遥在后面低声说:“别怕,接好就行。”
那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扎在程望宁心上。以前她怕黑,祝知遥也是这样跟她说的,在晚自习回家的路上,走在她身后半步,声音稳稳的,让她觉得什么都不用怕。
可现在,祝知遥的“别怕”,是对顾云瑶说的。
课间,程望宁转身想去接水,刚站起来,就看见祝知遥正弯腰帮顾云瑶捡掉在地上的橡皮,手指擦过顾云瑶的鞋边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疼她。
“谢谢祝知遥。”顾云瑶的声音比早上响亮了些。
“小事。”祝知遥笑了笑,直起身时,目光和程望宁对上,只淡淡扫了一眼,就转开了,像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同学。
程望宁的脚像被钉在原地,接水的杯子在手里晃了晃,洒出几滴在地上。她看着祝知遥坐回自己座位,又扭头跟顾云瑶说了句什么,顾云瑶低着头笑,耳尖红红的。
那些画面,曾经都是属于她的。祝知遥会帮她捡笔,会跟她讲笑话,会在她被欺负时挡在前面。可自从那天她在巷子里选择沉默,那些画面就像被橡皮擦过的铅笔印,慢慢淡了,转而印在了顾云瑶那里。
放学时,程望宁收拾书包的动作很慢,听着身后祝知遥帮顾云瑶拉书包拉链的声音,听着她们小声说着“明天早点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她走出教室时,故意放慢了脚步,却没等到熟悉的“等等我”。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是祝知遥和顾云瑶一起走了出来,两人并排走着,影子在地上挨得很近。
程望宁加快脚步往前,把那两道影子甩在身后。晚风吹起她的衣角,有点凉,她忽然明白,有些位置一旦空出来,就会有人慢慢填进去,就像顾云瑶坐在她身后,而祝知遥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那里。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程望宁攥着衣角在走廊里徘徊。祝知遥刚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两张刚印好的试卷,正往教室走。
“祝知遥。”程望宁的声音发颤,几乎是跑着追上去,在楼梯口拦住了她。
祝知遥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被她攥住的袖口,眉峰微蹙,却没抽回手:“怎么了?”
“那天……在巷子里,我不是故意的。”程望宁的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指尖发麻,“我当时腿都软了,我怕她们也来欺负我,我……” 话没说完,就被祝知遥轻轻挣开了手。她把试卷往胳膊里夹了夹,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我知道。”
“你不知道! 你能听我解释吗?”程望宁急得眼眶发红,“我后来一直很后悔,我买了练习册给顾云瑶,我想跟你说对不起……”
“道歉就不必了。”祝知遥抬眼看向她,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害怕不是错,程望宁。”
程望宁愣住了,喉咙里的话突然卡住。
“但我更在意的是,”祝知遥顿了顿,目光掠过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别人被欺负时,你选择了转过身。”
走廊里的风带着凉意,吹得程望宁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她想说“我不是故意转身”,却看见祝知遥的视线已经越过她,望向教室里顾云瑶的方向,那个女生正趴在桌上,大概是在等她回去。
“我得回去了,她还在等我讲题。”祝知遥侧身绕过她,脚步没停。
“祝知遥!”程望宁猛地回头,看着她的背影,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吗?”
祝知遥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轻轻说了句:“有些事,回不去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程望宁站在原地,看着祝知遥走进教室,走到顾云瑶身边,把试卷放在桌上,弯腰跟她说着什么。顾云瑶抬起头,眼里有依赖,有感激,像株被雨水浇过的小草,慢慢舒展开来。
走廊的灯忽明忽暗,程望宁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终于明白,祝知遥不是怪她害怕,是怪她在那一刻,把自己的恐惧,看得比别人的苦难更重要。而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像被撕碎的练习册,就算粘好了,那些皱痕也永远留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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