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宁在楼梯口站了很久，直到晚自习的预备铃第二次响起，才拖着脚步回到教室。
她坐下时，后背撞上椅背，发出轻微的声响。身后的顾云瑶似乎被惊动了，铅笔停顿了一瞬，随即又响起沙沙的写字声。程望宁盯着黑板上模糊的板书，眼睛发酸，却一滴泪也掉不出来。刚才在走廊里，眼泪已经流干了。
祝知遥讲题的声音从后排传来，不高，却清晰地钻进耳朵。她在给顾云瑶讲数学公式，语气耐心得像在哄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程望宁捏着笔的手用力到发白，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深深的印痕，却连一道最简单的题都解不出来。
下课时，祝知遥起身去接水，经过程望宁座位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程望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忽然觉得周围的喧闹都变成了静音，只剩下自己胸腔里沉闷的心跳声。
顾云瑶大概是想找她说话，笔尖轻轻敲了敲她的椅背。程望宁猛地回头，对方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橡皮掉在地上，怯生生地说：“程望宁，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程望宁的声音哑得厉害，说完就转了回去，肩膀绷得像块石头。她知道顾云瑶没有错，错的是那天在巷子里缩成一团的自己，可看着这个被祝知遥护在身后的女生，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扎着，又酸又涩。
放学时，程望宁故意磨磨蹭蹭，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背起书包。祝知遥正帮顾云瑶把水杯塞进书包侧袋，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两人并肩走出教室，经过她身边时，祝知遥的目光淡淡扫过，像看一团空气。
程望宁跟在她们身后，隔着老远的距离。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祝知遥偶尔会侧过头跟顾云瑶说句话，顾云瑶低着头听，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画面温馨得刺眼，让程望宁想起以前，她也是这样跟在祝知遥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走到岔路口时，祝知遥停下来，转身对顾云瑶说了句什么，大概是在叮嘱她路上小心。顾云瑶点点头，转身往另一条路走了。祝知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过身，正好撞见站在路灯下的程望宁。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程望宁慌忙低下头，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祝知遥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然后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脚步不紧不慢，没有等她，也没有刻意加快。
程望宁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被夜色慢慢吞没，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小声的抽泣着，双手擦着眼泪“你为什么不能听我解释，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太害怕了，看到她我就会想起以前，知遥我不想失去你，你听我解释行不行”。
晚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凉意，她知道，有些路，从今往后，只能一个人走了。而那个曾经陪她走了很久的人，已经转身走向了别人身边，再也不会回头了。
周一升旗仪式，程望宁站在队伍里，目光越过人群，落在祝知遥和顾云瑶身上。她们站在相邻的位置，顾云瑶个子矮些，被风一吹就往祝知遥身边缩了缩，祝知遥很自然地往她那边靠了靠，替她挡住了大半风。
程望宁的指尖攥得发白。上周在楼梯口的对话像根刺，扎得她这几天都睡不安稳。她试过在祝知遥课桌里塞纸条，写了满页的“对不起”，却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上面没有任何回应。
广播里播放着国歌，程望宁跟着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看见顾云瑶偷偷抬头看祝知遥，眼里的依赖比以前更明显了。
这几天祝知遥几乎形影不离地跟着她，吃饭时帮她占座，放学时送她到巷口，连体育课自由活动都守在旁边，生怕温软再找麻烦。
仪式结束后，各班按顺序退场。温软带着跟班从她们班队伍旁经过，故意撞了程望宁一下。她踉跄着差点摔倒，扶着旁边的同学才站稳，抬头时正撞见祝知遥看过来的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温软只要对她露出点不友善，祝知遥总会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眼神冷得能冻住人。
程望宁低下头，看着自己鞋尖上的灰尘，忽然觉得眼眶发涩。
午休时，她去小卖部买饮料，看见祝知遥正在给顾云瑶挑酸奶，手指在货架上比划着，似乎在问她想喝哪种口味。顾云瑶指着草莓味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祝知遥笑着拿下来，又顺手拿了瓶程望宁以前常喝的芒果味，结账时却只付了两瓶的钱芒果味的又被放回了货架。
程望宁躲在货架后面，看着她们并肩走出小卖部，祝知遥把酸奶递给顾云瑶时，手指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随即顾云瑶红着脸低下头，祝知遥的耳尖也悄悄泛起了红。
那瞬间的默契，像一层透明的玻璃罩，把她们和周围的世界隔开了。程望宁攥着手里的饮料瓶，冰凉的液体透过塑料传到掌心，却浇不灭心里的涩。
下午发数学试卷，程望宁考得一塌糊涂，红叉叉画得触目惊心。她趴在桌上，听见身后传来祝知遥的声音：“这道题用代入法更简单，我教你。”是给顾云瑶讲题的。
顾云瑶的声音带着点雀跃：“真的吗？那你再讲一遍好不好？”
“嗯。”
程望宁把脸埋进臂弯，试卷的边角硌着脸颊，有点疼。她知道，祝知遥不是故意冷落她，只是心里的天平已经彻底倾向了另一边。就像她当初在巷子里选择了沉默，现在就必须接受，自己已经被划出了祝知遥的保护圈。
放学时，程望宁独自走出校门，看见祝知遥和顾云瑶走在前面，夕阳把她们的影子融在一起，像一幅再也拆不开的画。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快步追上去，只是慢慢跟在后面，直到走到岔路口，看着她们拐进另一条路，才停下脚步。
风掀起她的衣角，带着点凉意。程望宁抬头看了看天，晚霞红得像哭过的眼睛。她知道，有些告别是无声的，就像现在，她和祝知遥之间，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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