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岁安其实说这些,也只是吓唬一下这俩小子,好早点回去。
他不太信命的。
说刑克招灾,除了素未谋面的父母,并没有什么亲朋故友被他”克”死。
郑夫人这一脉,都活的好好的呢。
只是或许有些话就不能明说。
三人转街过巷,朝着城外去,不知为何,走着走着,周围愈发安静,也更昏暗。
到了一处小巷子,他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王至徽和霍久彘同时看向祈岁安,叹了口气。
祈岁安看着四周古朴的墙壁和有些潮湿的路面,脸色也不太好看。
一语成谶。
“几位小郎君,欲往何处去?”巷口走进来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看着人模人样。
只是一张脸,上面黑洞洞一片,嘴不一红艳艳的细口,一张一合。
“小老儿近日得了些好东西,诸位可要一观?”
那货郎行走间似有残影,速度极快,几息间,便出现在三人面前。
祈岁安三人顿时边要动手,可浑身灵气似乎都被禁锢,居然动弹不得。
只能看着这货郎凑过来,打开篓子上的黑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眼、耳、舌,心、肝、肺,一应俱全,还有两三个完整的人头,被整齐割下,随意摆放。
看那人头神色,惊恐至极,似乎是和他们同样的状态下,被取走头颅。
“偷生鬼?”霍久彘和王至徽同样出身大家,年纪长了几岁,见识多一些,一眼认出这货郎身份。
甚至还有了一些商讨的心思,“前辈也是有名的大鬼,该听说过人间世家。
我们是晋州王氏和河州霍氏的子弟,还请前辈看在长辈的面子上,放我们离去。”
偷生鬼脸上细口弯了弯,像是在笑,“小郎君且安心,你和王家的郎君都是那臊得不行的阳命,我可不敢碰哩。”
他抬起头,应该是在看着祈岁安,“倒是这位小郎君,小老儿可盯着你好些时日了。
前几日,小郎君杀人夺魄的威风,可真叫小老儿欢喜,想收你做个徒弟,继承衣钵哩。”
鬼的衣钵,活人是继承不了的。
偷生鬼把担子往祈岁安面前递了递,“这里面可都是好东西,三寸不烂舌,聆心耳,玲珑心,你看上哪个只管拿,便当你入门的礼物。”
“晚辈已有师门,并无叛出师门之意。”祈岁安只有一张嘴能动,直接拒绝。
这些鬼怪阴物的话里都是陷阱,偏又执拗得不行,一言有失,没准便成了什么交易,被他们缠上。
偷生鬼抬手伸向祈岁安额头,“这可由不得你,小老儿馋了几个月,今日好容易有了机会,可不会放你过身。”
祈岁安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灵气都成桎梏,只能眼看着偷生鬼的手掌慢慢靠近。
但等死不是他的风格,偷生鬼,鬼者,魂之精也,到底也算个魂魄,是魂魄,便该是万魂幡的口粮。
铃音作响,红光乍现,将近在咫尺的偷生鬼震得连连后退,祈岁安三人身上禁锢也皆尽解开。
“我就说呢,前几日小郎君拘人魂魄,眼都不眨,今日怎么这样安分。”
偷生鬼话音未落,脱困的王至徽和霍久彘便已经出手。
雷火交加,眨眼间便照亮了这个阴暗的小巷。
看着确实声势浩大,可惜到底只是个两个未入蜕凡的孩子。
偷生鬼不闪不避,任由雷火掠过,手掌一抬,黑黝黝的粘液便从砖石缝里溢出,锁住了王至徽和霍久彘的脚踝。
“两位小郎君还是莫要管闲事的好,身在鬼域,哪怕殒命在此,你们家中长辈可也追究不到我。”
”少说废话,今日你要么放我们三个都走,要么把我们三个都留下!”
王至徽又一次被困住,只是上半身还能活动,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令牌,上有凤纹。
他用力捏碎,炽热的火焰从中飘飞,落地瞬间,便蔓延整个小巷。
“涅槃真火,凤凰涅槃千年难见,这样珍贵的东西随意用了,小郎君倒真舍得下血本。”
偷生鬼对着新生的涅槃真火,便不如方才对王至徽和霍久彘合击的雷火咒那样随便。
扯下搭在扁担上的黑布,往地上一扔,随后整个鬼踩了上去。
黑布区域之内,哪怕涅槃真火也不能沾染分毫。
“既然小郎君有了这样的决心,小老儿也不好悖逆诸位心意。”
细密的黑线从被涅槃真火燃烧殆尽的黑色粘液里生出,如蛛网一般在这狭窄的小巷里扎根。
祈岁安三人左躲右闪,一个疏忽,王至徽和霍久彘便被拿住。
黑线抓住人了便立刻收缩,扎进血肉,魂魄与真灵都被慢慢抽离。
“纯阳琉璃心、上阳辟邪体,寻常也不多见,小老儿还说忍忍,两位主动送上来,我也就不客气了。”
祈岁安见此情形,咬了咬牙,想起前日裴停云的叮嘱,阴邪不露人前,他怕是做不到了。
用力摘下手中早已经躁动不已的万魂幡,挥手一甩,一四角都系着铃铛的大幡随风升空。
铃音又一次响起,红光也同步出现,只是这一次并不带着伤人的力量,反而……像是开了某处的入口。
这场面,曾经郑文化身鬼王出世之时曾出现过。
幡开血河万鬼现,这才是万魂幡的真正用法。
曾经被祈岁安杀掉的那些原属于奉王府的人,他们的鬼魂从血河中爬出,身上还流淌着似乎永远不会干涸的血液。
在王至徽和霍久彘惊讶的眼神里,祈岁安闭上眼睛,抬手掐诀。
那些爬出来以后便混沌不知的鬼魂一个个睁眼,眼中全是血红。
脑袋从不同角度转动,视线都锁定在祈岁安指定的敌人——偷生鬼身上。
而后无视了尚未熄灭的涅槃真火,以及将这小巷子装点成蛛巢的黑线,一齐涌了过去。
“小老儿还以为你们这些正道用得什么拘魂的术法,原也和我们一样,也要用这至阴至邪的万魂幡。”
偷生鬼摇了摇头,“若是小老儿晚来几年,叫你这小煞星拘杀更多亡魂,集了万鬼真正开幡,我今日还真就折在这儿了。
可惜,可惜呀,你还年轻,这空荡荡才几十亡魂的幡,关不住我,关不住我啊。”
祈岁安并不答话,只是继续掐诀,神念合一,直指万魂幡内,他还无法完全控制的那一缕残魂——蜃族楼遂。
他修为不会比孔心慈差多少,至少养神期。
到底万魂幡认主祈岁安,幡内魂魄,纵然意识未完全泯灭,也无法真正阻拦主人的意愿。
血河翻涌,一道大浪从河中涌起,一半人半龙的魂魄御浪而行,威压倾覆,偷生鬼终于有了几分认真的意思。
踩着黑布,腾空而起,与楼遂残魂“四目”相对,偷生鬼没有眼睛,但他的动作,看着就是这个意思。
甚至祈岁安还能看出一些……垂涎之意。
“养神期的魂魄,天地精灵的本根……小煞星,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偷生鬼身影忽然消失,随后方才还有月色的小巷变得完全黑暗。
抬头一看,一个遮天蔽日的头颅取代了月亮的位置。
那是个七窍流血的老翁,眼耳口鼻皆被削去,只有一张没有嘴唇的口,一张一合。
“原想留下你的魂魄,与我做个弟子,看来这个打算是成不了了。
你之阴邪,竟似乎在我之上,假以时日,我可真怕你欺师灭祖。
索性今日吃了你们,阴阳调和,指不定小老儿我就能有个完整的人形了。”
说完这话,那鲜红的大口用力一吸,血河魂魄皆有溃散之意。
楼遂残魂尾巴一甩,血河霎时间稳定了下来,而后他双手用力合着一拍。
那如黑洞一般的吸引力便消失无踪。
随后他又双臂展开,地上那几十从万魂幡出来的亡魂都顺水而上,爬上他的身体,化为铠甲与刀兵。
万魂幡,魂魄亦分魂将与魂兵,兵为将器,本是寻常。
楼遂武装完成,举起手中长刀,用力一挥,刀光掠过,这个鬼域的空间都有所震荡,露出外面热闹的人间。
但也就是一瞬间,很快鬼域便恢复完好。
刀光所指,是天幕之上,偷生鬼化身的巨大头颅。
这一刀太快也太凶,偷生鬼躲避不及,一整个头颅被从中劈开。
脑浆黑血如雨洒落,那被劈成两半的头颅也被大地牵引,轰然坠落。
祈岁安吐了口气,双手放下,这是……赢了吗?
可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偷生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小郎君对这万魂幡用得不太熟练呀,摄魂通冥之物,怎地用上刀兵这种粗浅路数了。”
祈岁安瞳孔收缩,就看见数不清的小型头颅从地面升起,一瞬间便扑上楼遂残魂。
随后如饿鬼一样,大口啃食,楼遂残魂劈砍挣扎,可这些小头颅实在太多。
如那已经灭绝的心魔饿鬼一般,杀一生二,很快便已经阻拦不得。
楼遂残魂在那密密麻麻的头颅中,与祈岁安对上视线,摇了摇头。
随后血河溃散,倒退回万魂幡,万魂幡亦是灵光不再,落到地上。
祈岁安来不及捡起,那些失去目标的小头颅,就像他扑了过来。
王至徽和霍久彘异口同声,“祈道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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