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世界。
骆穹带着祈岁安骑月亮兜风,他存着炫耀和分享的心思,专心开月亮。
但驾驶技术不太好,把漫天星星撞得东倒西歪。
这倒也没什么,但祈岁安是个很敏感的人,总忍不住多看多想。
他注意到,那些被撞的星星,都开始逐渐渗水,像是在哭。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骆穹一路横冲直撞下来,那些“受害星”的眼泪,竟逐渐成了河流一样。
这河流引入云层,转眼将云染成了黑色,乌云密布,似乎马上就要有一场雨,很大很大的雨。
骆穹没注意到这些,或者说不想管,反正是梦,古怪一点也没什么,只或许是风太大,吹得他鼻子痒痒的。
上次,也就是第一次开月亮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忍了又忍,他终于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仿佛一个信号,方才凝聚的乌云霎时间雷声大作,雨水倾盆而落。
像是天上有条决堤的河,正向地上灌去。
而骆穹打喷嚏喷出来的一点像玻璃碎屑的吐沫星子,也随着这河,一起流向大地。
祈岁安盯着那东西,在河水中像病毒一样,扩散开来,将一部分河水都染得亮堂堂。
这……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
现实世界。
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每一滴都是能消磨人灵气的怪异。
经历过四十年前那场异象之人,管这叫天河倒灌。
这场遍布整个荒陆的大雨,不止李临仙这几人如临大敌,也唤醒了天下几乎所有修士。
不管是潜修、悟道或是闭死关的,都骤然惊醒,化作灵光,冲入雨幕。
甚至连登州正与鲁氏老祖钻研机关的谢无心都从沉迷中清醒。
有过四十年前那场经验的,哪怕这天河水能吞没灵气,每一滴打在修士身上都如同钢针扎下。
却也不约而同地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用神识探查天空,仔仔细细查找每一滴雨,像是在寻找什么。
很快便有人寻到了不对劲的,部分雨滴在夜色里格外惹眼。
它们更加粘稠一些,像是融化的琉璃,也更透亮一些,只看一眼,便叫人心神震颤,似乎道心都有些不稳。
这些怪异的雨滴,便是帝流浆了。
王其季和李临仙见雨落的瞬间,就把李承阙推入室内,随后一人拿出一个刻有奇异纹路的瓷瓶。
也加入了寻找帝流浆的行动。
这次星月乱舞与四十年前一样不假,但人族之所以能成为万物之灵长,因为他们有智慧,会学习。
记吃不记打的人有很多,但知道从经验中吸取教训,以便处理下一次类似的事情的人也同样很多。
这瓷瓶便是上次星月乱舞后,各大世家宗门请天母祠问神,得诸神传递的法门。
专门用来容纳这帝流浆。
甚至这帝流浆的名字,也是那时候诸神传递的法门里叫出来的。
星月乱舞之劫,其中危机有三。
一为阴阳混乱,冥府与人间暂时重叠,此事自有冥府处置。
二为天机混淆,不少已经被诛杀或者封印的邪恶之物,会趁机重回人间,但这不是迫在眉睫之事。
真正需要即刻处理的,便是这其三——帝流浆。
无论凡人修士,甚至阴魂荒兽,不小心粘上此物,不过一时半会便会生出异变,成为神志全无的扭曲怪物。
有这瓷瓶,修为强大者,便能在帝流浆降世之前,借用神识分辨,将其收容,避免其为祸人间。
可惜,此物非神识不可分辨,蜕凡才有神识,祈岁安和骆穹好像虽然随便都能见到蜕凡。
实际上,天下蜕凡,并不算多。
尤其东荒,谁家有一个蜕凡,便能称得上中上层的势力。
哪怕七绝宗、沂水学宫、玉州祈氏、沂州沈氏、青州钱氏、光州谭氏、荒主府以及所有东荒势力的蜕凡全数出动。
依旧拦不住所有混在雨水里的帝流浆。
但好在,这乱像,并非人自灭之祸,而是因为某个无法无天之人的梦。
诸神亦有责任平息此祸。
沂水中巨浪冲天而起,遮天蔽日,拦截雨水,以及其中帝流浆。
姮姑城中,巨大的妇人虚影从香火缭绕的庙宇中升起,将手中药篮掷向天空。
篮中百药皆极速生长,化作为凡人遮雨的蓬。
大荒深处,十二妖国,数之不尽的大妖化出原型,遮天蔽日的巨兽在四野巡游。
一旦发现沾染帝流浆生出变异之势的荒兽,便一爪拍下,将危险扼杀于摇篮。
各大城隍庙更是同时响应,数不清的城隍金印化作巨大石板,铺天盖地地罩下来,收去许多阴魂。
甚至三月一开的冥府之门,也破除了原有的规则,大门洞开,判官无常鱼贯而出,各自忙碌。
顺着冥府之门看过去,那常年悬挂于幽冥界的血月也被乌云遮蔽,落雨纷纷。
这天河倒灌带来的雨,甚至突破了空间的限制,下到了幽冥界。
而这诸神与天下修士共同出动,齐心协力对抗的星月乱舞异象的元凶对比毫不知情。
他仍旧驾驶着月亮,带着自己的小伙伴遨游天际,等着这场梦的自然苏醒。
哪怕这样,星月乱舞异象下的三个劫难,也只能勉强控制住两个。
人间各处,如绝天阵那样的封印不知凡凡,一部分封印在天河水的重刷下灵气尽失,隐约有所松动。
有一处,甚至就在两界山和断龙山中间的那个深渊,恶龙泽渊曾被封印之地。
天河水的重刷下,露出下面藏得更深的另一重封印。
上次星月乱舞,天河水、帝流浆,都被绝天阵抵抗住了,而这一次,绝天阵早被破除。
这个比持续了两千年的绝天阵更古老的封印,在天河水的重刷下,逐渐抵挡不住。
灵光四散,深渊塌陷更深,窸窸窣窣的细小黑影从深渊下爬出。
这些东西不知饿了多久,见不得半点活物,一路涌出,见到什么吃什么。
转眼成灾,可这灾祸,也没持续多久。
黑黢黢的深渊下忽然爬出一丝微弱细小的白色光点,流光披散,质地普通上好的锦缎。
这小白点一出来,那些黑影似乎恐惧极了,吃东西也顾不上了,四散而逃,涌向荒陆各处。
星月乱舞的异象下,时间似乎成了某种陌生的东西,漫长到不像话。
但没有人退缩,此乃人间大灾,不得有丝毫懈怠。
在人神共同的坚持不懈下,终于,东荒外海,半轮明日冉冉升起。
晨光刺破乌云,太阳星霸道地占据天空,驱散星月。
云消雨散,星月乱舞的异象如同四十年前一样,随着天明,终于结束了。
*
梦境世界,被骆穹骑着的月亮也在阳光下避散,骆穹终于从“飙车”的快乐里醒过神。
祈岁安现在却是另一种心境,梦境的世界里,看不清人间发生的一切。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因为飞行而这样恐惧。
或许这恐惧并不来源于骆穹糟糕的驾驶技术,而是他作为众生一员,与天下同生的大恐怖连接上了。
一夜下来,他憔悴到像是重病了一场。
骆穹看到他这样,终于意识到,第一次有人分享自己的梦,让他有些得意忘形,做得有些过分了。
但一夜遨游,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了哪里,更不知道那能让他主动结束梦境的供台在哪里。
着急之下,太阳星似有所感,一道强光打下,将骆穹打落半空。
疾速坠落中,骆穹骤然从卧室里的床上坐起。
没有耽搁一秒,他立刻跳起来,冲向对门的流光易去,也就是祈岁安住的院子。
一脚踹开门,就见祈岁安还躺着,脸色苍白,表情痛苦。
与梦中一般无二,甚至他还被困在梦中,不得苏醒。
骆穹眼疾手快,一巴掌过去,打醒了祈岁安,祈岁安也如方才的骆穹一样,骤然从床上坐起。
祈岁安混沌中,摸了摸自己钝痛的后脑勺,听到了骆穹的道歉和关切。
“对……不……起……你……没……事……吧?”
虽然昨天那个梦确实让他不太好受,但这是山君,他怎么能生出责怪呢?
压着难受,祈岁安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摇了摇头,“没事的,山君,能与您同入一梦,我很欢喜。”
骆穹看到这样的祈岁安,不知为何,生出一股强烈的,想要抱抱他的冲动。
这么想了,他也就这么做了。
温暖的体温让祈岁安霎时间什么难受的感觉都没了。
虽然过去,在怨女轮回中,他们无意识地有过更近的距离,如白焰主人所说,耳鬓厮磨。
但那都是他存着小心思的冒犯。
这,才是山君第一次,主动地拥抱他。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舒服到好像再一次飞到了半空。
二人互相依偎,直到骆穹觉得祈岁安的脸上有了血色,才在祈岁安依依不舍的眼神下分离。
随后二人就在祈岁安院子里洗漱,之后又一起去了骆穹院子,四时胜景中,准备取一些被骆穹放在身边的食材做早饭。
这时候骆穹才注意到刚才因为着急而忽略的一点不同。
七宝妙树下,多了一只拳头大的白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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