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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孤注博弈(四)

紫宸殿内的那些面孔在幽暗光线下白得如同上了釉的陶俑,惊惧被竭力压在低垂的眼皮下,唯剩咽喉在锦缎立领间艰难地滑动。陈今浣的视线粘稠如胶,划拉过一张张年轻或衰老的脸,最终停在离御座不远处一名面颊犹带稚气的小内侍身上。少年身体筛糠般抖起来,几乎要瘫软下去,却被无形的宫规死死摁在原地。

“皮肤吹弹可破…” 少年的舌尖舔过下唇残留的铜锈味,以天真的语气进行着残忍评估,“脖颈纤细,脊椎抽起来想必利落。体格清瘦,熬出的油定比那痴人肥腻的膏腴更透亮些,说不准还会有草药的清香。”他向前迈出半步作势要伸手擒拿,吓得那人终于不顾规矩瘫坐在地。

“陈卿,朕的臣子,非汝之薪柴。”无形的重压骤然降临,并非作用于陈今浣的躯体,而是精准地扼住了他指尖那缕蠢动的秽气。

“好一个宸眷优渥。”陈今浣耸了耸肩,甩手作罢,“可是,我的人也不是陛下的玩物——”他不再看御座,而是往回走去,俯身从满地散落的、沾着油脂和尘土的铜钱中,慢条斯理地捡起三枚。指尖的秽气缠绕其上,污浊了那暖黄的光泽。他踱步到于雪眠面前,无视架着她的金吾卫瞬间紧绷的姿态,无视内侍监骤然转冷的视线,更无视御座阴影里那咄咄逼人的凝视。

他掰开于雪眠的右手,将一枚铜钱放在掌心。金属的寒意透过皮肤直刺骨髓,让少女浑身一颤。

“拿着。”陈今浣的声音嘶哑而平静,“掖庭的门槛,也是门槛。这枚钱,买你跨过去时,回头看一眼的工夫。”他顿了顿,深黑的眼瞳里映着少女惊恐茫然的倒影,“记住你此刻站在哪里,身边……还剩谁。”

第二枚铜钱,被他屈指一弹。钱币划出一道低哑的弧线,带着细微的破空声,“叮”一声脆响,不偏不倚,打在架着泠秋左侧那名金吾卫覆面甲的眉心位置。力道不大,却足以让那甲士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松了半分力道。泠秋身体一歪,险些栽倒,被另一名金吾卫及时拽住。

“这枚,买师兄喘匀下一口气。”陈今浣看也没看那名惊魂未定的金吾卫,“罪责子虚乌有,别像对待犯人那样架着他。”

第三枚铜钱,他捏在指尖,目光转向拄着刀,受伤半跪却仍旧蓄势待发的李不坠,嘴角竟扯出一丝极淡的嘲弄。“至于你……”他手腕一抖,那枚铜钱旋转着飞出,“啪”一声轻响,精准地嵌入了李不坠拄地的刀鞘与青砖地面的缝隙里,将他本欲再次强撑起身的动作卡住。“买你省点力气,留着命好耍嘴皮子。”

做完这一切,陈今浣像是耗尽了所有精力,脚步虚浮地回身,深黑的眼眸重新投向那高踞于阴影中的御座。他摊开沾满污垢和铜钱油脂的手掌,掌心空空如也。“陛下要看的‘斤两’,三枚铜钱,买三条命,好让我安心去填缝。这买卖,”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还划算么?”

沉默,时间似乎被那三枚铜板给钉住了。

“呵呵呵…合算,合算。” 不知过了多久,圣人的声音终于从珠帘后流淌出来,不再是之前的漠然或玩味,“陈卿这笔账,算得倒是刁钻。三条命,换你安安心心去填那世间的裂痕——朕允了。”

“允”字落地,并无惊雷,像一道无形的敕令解开了某种桎梏。架着泠秋的两名金吾卫手臂上的力道悄然松了几分,虽未完全放开,却不再将他当作待罪的囚徒那般钳制。架着于雪眠的金吾卫也略略撤开了些距离,少女得以稍微挺直脊背。

李不坠的怒火亟需宣泄,瞪着刀鞘下那枚碍事的铜钱,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几次试图发力震开它,牵动肩胛处被菌丝侵蚀的伤口,疼得他气力全消。最终只能不甘地低咒一声,将无处发泄的怨怒硬生生咽了回去,刀鞘依旧被那枚小小的铜钱牢牢卡在地砖的缝隙里,纹丝不动。

“掖庭,不必去了。长明观主的爱剑,朕已遣人修好。”御座上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地抹去了片刻前的旨意,仿佛那不过是一句无关紧要的戏言,“蛟怨平,神谕定,地脉稳。诸位身体既无大碍,便回你们的延寿坊药铺——钱神喜财,营收之事,多多益善。不送。”

圣人说罢,珠帘后便再无声息,那御座之上,恍如只剩一尊披着龙袍的冰冷石像。殿内沉滞的空气却并未因此松动半分,反被那无处不在的威压凝得更重。

内侍监拂尘玉柄轻轻一点,金吾卫的铁靴踏地声再次响起,沉闷得如同丧钟。他们纷纷持戟逼近,呈半圆弧阵默默围拢,看不见的囚笼再度成形。

“陛下说了不送,你们是想违旨?让开。”

不等护卫反应,一道赭色身影直接挤开重围,直奔那名举着紫檀木盘的侍童。侍童吓得连连后退,但不及陈今浣接近的速度,转眼间,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便已逼至面门。侍童万念俱灰地闭上眼,预想中的攻击却迟迟未落——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木盘上的玉质药瓶。

他一把夺过药瓶,快步来到干瘪得不成人样的阿宝身旁,为他喂下药液,算是保住了性命。单薄的身影背起这个比他高了一截的痴人,不再言语。

内侍监深紫的袍袖纹丝不动,搭在拂尘玉柄上的食指用力屈起,骨节泛出青白。那对眼珠缓缓转向陈今浣,似是对他的擅作主张相当不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陈仙长,圣恩浩荡,允尔等归返。然宫禁重地,自有法度——‘不送’,是陛下的体恤;‘出宫’,却需按宫里的规矩来。”他下颌朝殿门方向一抬,语气强硬,“金吾卫,护送。”

……

一个时辰后。

含光门在众人身后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囚笼。晨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刺得久处幽暗的几人眼前发花。长安坊市的屋脊在不远处铺开,令人怀念的炊烟气息丝丝缕缕飘来。

走在最前头的陈今浣背对着他们,赭色道袍在晨风里微微拂动,沾满干涸泥血的布料显得格外褴褛。他仰着头,似乎在眺望天生堂的方向,又像是在凝视坊墙上那一片被烟火气熏染得发黑的天空。阳光勾勒出他单薄而僵直的侧影,染不上一丝温度。

于雪眠的目光落在他垂在身侧——那只恢复如初的右手上。她不禁回想起紫宸殿内,他俯视阿宝时脸上的笑意,想起他在西内苑险些失控时的眼神,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陈……”她张了张嘴,想问他是否真的没事,想问他那本《钱神大经》究竟是何物,想问他接下来该如何。可喉咙干涩得发紧,最终只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陈今浣像是没有听见。他收回远眺的目光,回过头看着狼狈不堪的四人,视线落在于雪眠的左腕断口上,停顿了一瞬。

“都还走得动么?”他的声音累得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坠在每一个字里,“天生堂就在前头。”他没有提“钱神”,没有提“裂痕”,更没有提那高踞御座之上的“棋手”。只是抬手指向延寿坊深处,那条弥漫着烟气和酒香的窄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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