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州今天刚巧在下雨,后半夜时雨越下越大,甚至打起了雷。
“咯吱”一声,桑萘听见开门声。
后来就是店小二小声招呼人的声音,这大半夜的居然还有人。
桑萘耳力极好,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来人气息不稳,有几次和店小二说话时像泄了气。
木板“嘎吱嘎吱”的响,那个人上了楼。
那人走路一轻一重。
桑萘的房间紧靠楼梯,来人站在她的房门前停了一会。
“客官,这间房有客人了,您的房间在后面。”店小二压低声音说。
没过多停留,他们走了。
桑萘闻到了淡淡的腥味。
她爬起来将门开了一小条缝,烛光摇曳下她看到门口有一小摊血水,她刚刚嗅到的腥味果然不是错觉。
她将门关好。
出了临云酒庄就到处是血腥。
那群什么江湖剑客、门派弟子、玄门杀手之类,就好打打杀杀。
也不知道争个什么劲,搞得一身狼狈。
连店小二都见怪不怪,更何况桑萘呢。
困意上头,她打个哈欠就去睡回笼觉了。
第二天桑萘刚打开房门。
门口的那摊血已经处理干净了。
末间房的那位客人也打开了房门,听见他那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桑萘就知道他定然是昨天深夜到访的那位。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看不清面容,他带着一个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柳叶眼。
他经过她身边时还能闻到浓重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他一轻一重地走下楼梯,旁人可能不太看得出来,但是桑萘是个习武之人,自然听出来了。
桑萘看着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一直关注他。
她看见那个人给店小二一袋银子,嘱咐了什么。
就看见店小二领着他去后院,她记得后院是马厩,昨天他们的马夫就是将马安置在那里。
“萘萘呐,下来用早膳。”马夫爷爷关心地招呼她。
“来了。”
她到楼下时他们二人已经到了。
他们简单吃完早膳。
“算算日子也到萘萘喝药的日子了。”马夫爷爷提醒桑萘,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须发皆白的老头开始念念叨叨着,“萘萘你身体不好,周都又不像我们霁州四季如春,去那里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庄主回来了我都不好交代,我就不该心软答应你的……”
桑萘拿出指甲盖大小的药丸,就着温水咽下去。
又喝了几口水压下了嘴里的苦腥味才回到:“傅爷爷您放心吧,我不会生病的。”
“就算您不送我,我也会自己去的,拦不住的。”
老头吹胡子瞪眼,气得直说孩子大了管不住,要上天了。
确实,桑萘没想坐马车的,她本来想直接骑马的,但是老头硬要送她,说她身体不好要有人看着才行。
桑萘已经无力反驳自己这个深入人心的弱鸡形象了。
正说着门外突然一阵喧闹,门外浩浩荡荡走来一群人。
为首的男人二十多岁的样子,剑眉星目,身上穿的袍角有金丝点缀绣成云彩。
月白色锦服为底,镶金丝线成云彩环绕,赫然是谓白门的统一服饰。
他掏出一幅画像问店小二。
看见谓白门的人,桑萘下意识邹眉。
她刚刚瞟到画中人,惊了一瞬,她知道那人。
是梦中被废掉眼睛的男人。
“我乃陈羽,谓白门弟子,画中此人名叫温唤之,谓白门大弟子,深得门主信赖,却不想其忘恩负义、阴险狡诈,偷走门派的镇派之宝。”
“他被门主打伤之后侥幸逃走,如若诸位见到,还请告知我谓白门,谓白门必有重谢。”
店小二知道是找人后,看看之后直摇头。
“诸位呢?”
陈羽举着画环视一圈。
无人回答。
“此人是个跛脚。”
桑萘脑中的一根弦拉了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今天早上那人走路一轻一重,是个跛脚;那双柳叶眼也与梦中坚毅的双眸从叠起来。
桑萘头皮都要炸了。
“都没有人知道吗?”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我可是跟着灵蝶粉找到这里的。”他看了看店小二,眼睛眯起,眼神暗含威胁。
“这位少侠,我真不知道啊,小店来往的人那么多,我真没有注意到啊,您可以搜。”
店小二战战兢兢解释着。
谓白门威望重高,轻易得罪不起。
陈羽挥挥手,他身后的弟子便冲上楼去搜查,他则慢慢踱步走向桑萘。
桑萘顿感不妙。
“这位姑娘,在下看见你的裙角沾上了灵蝶粉,可是接触过温唤之?”陈羽先是行了个礼,温文儒雅说着。
“不曾,客栈人员重多,许是与其不小心擦身而过,不知不觉就沾上了。”
灵蝶粉极难洗去,即使是换了衣服也不能完全清除,也不知道那温唤之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沾了这个东西。
倒是苦了桑萘,这灵蝶粉怕是今早沾上的。
去搜查的弟子回报没有找到,只找到一件带血的衣服,温唤之应该走了。
陈羽点出了桑萘、店小二和其他两位客人,对他们拱拱手抱歉道:“温唤之虽然已不在此处,但是此事事关重大,绝对马虎不得,还请诸位跟我走一趟了,查清楚之后自然会放几位走。”
他们几个可能只是早上和温唤之擦肩而过,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于是有人抗议了,一个瘦瘦的男子开口道:“这怎么行?我还有货没有送到……”
“那各位只好迁就一下我们了。”
陈羽说着就要拉桑萘。
她离他最近了。
他怕温唤之搞调虎离山,将东西放在这几人身上,自己则故意离开让谓白门去追。
别看他他一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模样,实际上眼含威胁,早已经准备让人把他们几个扣起来。
桑萘暗骂,觉得他和他们老门主一样能装。
她忙着去周都,怎么可能答应。
知道今天早上那个人是温唤之,她就更着急了。
“我们家萘萘说没有就没有,谓白门不会是见我们萘萘漂亮就仗势欺人,简直无耻下流……”马夫一顿输出。
临云酒庄向来和谓白门不和。
老头子怎么也不会让桑萘被他们带走的。
到底是活得久,老头子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骂,不带重复的不停说。
陈羽年轻气盛当即就要动手。
对方竟然这样诋毁他,这样的屎盆子扣下来,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哎呦,谓白门仗势欺人,连一个老头子都不放过,要动手打人呐……”老头一躺就是干嚎。
“你……!”
陈羽憋半天也骂不出一句话,也不管他了,想对桑萘动手。
只是还未碰到她的衣服手臂就被泛着寒光的剑刃划伤。
许宁归握着剑柄,不知何时来到桑萘身前。
他动作不停,眉一压便席上去,出招狠厉,带着破空的劲风。
他眼里带着嗜血的兴奋。
先前许宁归安安静静坐着,陈羽看对方劲瘦的样子,以为他是个弱鸡,没想到竟然有如此之势。
陈羽举剑抵挡,却找不到机会还手,对方招术诡谲多变,根本没有规律,自己剑术与内力都比不过人家。
他没有两下就被挑飞了剑,恍惚间感觉如临磅礴江海。
陈羽眼看剑刃就要插刀他的心口,绝望地瞪大了双眼。
许宁归却剑峰一转,朝他肩膀席去。
陈羽疼得“嗷”了一声,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
谓白门其他人见情况不对就吹了个哨子一起上了,老头子也爬起来一棒槌就是一个后辈。
桑萘拿起鞭子就是狂抽,一条鞭子被她舞得虎虎生风。
她抽得随便,连真格都没有动。
抽得那些人爬都爬不起来,嗷嗷叫唤。
这几个人武功都不高,就是狗仗人势,没一会就在地上疼得哼哼唧唧。
“傅爷爷,我不坐马车了,我要快点去周都,你带着许宁归吧。”
桑萘嘱咐了一下,别的不多说了,冲到后院挑了一匹骏马就扬长而去。
刚刚那几个人吹了哨子,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这个理没有人不懂,老头子也知道,就不用多说了。
她还想着能不能追上温唤之呢。
“萘萘?”
说好了体弱多病呢?刚刚那个健步如飞的身影是桑萘?
看着周围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头子丢了一袋钱给店家。
又是一声嘶鸣,他一抬头就看见一深蓝色骑马的残影,独留他一人在风中凌乱。
鉴于敌人可能快来了,老头子也赶紧溜了,去了临云酒庄在此的小酒楼。
虽然桑萘是临云酒庄的少庄主,但是她“体弱多病”,不经常露面。
陈羽一行人也不知道他们,等他们谓白门的人来了也找不到人了。
桑萘驾着马一路狂奔。
温唤之最多也就离开了一个时辰,她知道对方要去哪里,也知道霁州到周都走哪条路最近。
对方受了伤,如果运气好还可以赶上。
运气不好也没关系,反正都要去周都的,这样还更快,原本七天的路程可以四天到。
天色渐晚,夕阳西下,桑萘不打算赶夜路。
看来是她运气不好,还是赶不上温唤之。
驾了一天的马,她已经有点疲惫和饥饿了。
她翻身下马,找了个客栈安顿,准备先吃饭。
又是一阵马蹄声,桑萘转头就看见了一头高大的黑棕骏马从远处奔来。
骏马停下,马背上的少年干脆利落地跳下来。
他深蓝色的发带和头发一起飘荡,逆着金黄的晚霞。
“……许宁归?”
许宁归看过来,额头上浸出少许汗水,他抬起眼帘,眼睛像水洗过一样干净明亮。
“嗯。”他回应桑萘。
桑萘:“……”
他怎么就水灵灵地追来了。
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一路狂奔吧。
桑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先带着他吃饭。
“你怎么不带我了?”
许宁归声音略微沙哑,语气却是平静的,只是那双眼睛就那样直勾勾看着桑萘。
“……先喝水润润嗓子吧。”桑萘将茶水往他那里推了推。
他依言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只是那眼睛却还是盯着她不放。
“没有不带你。”
“当时我比较急,你又没必要像我一样急,而且马车更舒服一点,所以就想着让傅爷爷带着你来。”
这半个月桑萘已经习惯了他的眼神。
许宁归说话时总喜欢盯着她看,还喜欢微微歪头,看起来像某种小动物。
就是盯着看,眼神里没有不怀好意也没有其他的意思。
都给桑萘看习惯了。
许宁归微微垂下眼,半响才出声“我和你一起。”
“你答应我的。”
茶盏碰到桌子的声音响起,他又抬起头看她。
许宁归的眉目很温和,不属于很有攻击力的长像,像春风一样。
每次他这样看她时,看起来竟然有点莫名的委屈,桑萘就想顺着他。
“嗯,我答应你的。”
她轻声承诺,“下次不会先走了。”
“好。”
许宁归不再说话。
桑萘心里也开始理起这个事情。
温唤之是谓白门大弟子,他应该是发现了老门主不可言说的秘密,然后背叛了谓白门。
她正需要温唤之知道的东西。
毕竟那个老东西正等着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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