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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乾元[番外]

季暄分化为乾元那日,季蔚白正在栖香殿中批阅奏折。

朱砂笔尖将落未落,小太监就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小殿下在练武场突然发热,太医说……是分化了。”

季蔚白头也没抬,朱笔在奏折上勾了个圈:“嗯,是坤泽还是中庸?”

“是……是乾元。”

小太监又是一抖。

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季蔚白缓缓搁下笔,抬眼看向窗外。

乾元。

他厌恶了半辈子的乾元。

偏偏,他的孩子成了这样的人。

季蔚白想起数年前的某夜,他发誓要所有乾元付出代价。如今命运却像场荒诞戏,竟让他的骨肉也成了……

思绪骤然被殿外的呼唤打断:

“爹爹。”

季暄赤着脚站在雪地里,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十二岁的少年似株青竹,生得像极了季蔚白,眉目清冷,只是因年纪尚小,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稚气。

此刻却因分化热满脸潮红,见季蔚白出来,季暄立即绷紧了背:“爹,爹爹。”

季蔚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季暄见状眼眶微微发红:“儿臣,儿臣不是故意的。”

他知道爹爹厌恶乾元。

父皇说过,当年爹爹怀他的时候,甚至想过不要他。后来是爹爹心软,才留下了他。可如今,他偏偏分化成了爹爹最厌恶的乾元。

爹爹会不会,后悔了?

季蔚白看着儿子泛红的眼睛,心里蓦地一软。

这是他的孩子。

季蔚白走下台阶,牵起季暄手腕,梅香混着冰雪气息扑面而来,和当年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厘追一模一样。

“胡闹,”季蔚白拉着季暄往回走,温声道,“太医没教过你此时不可受寒?”

看季暄犹豫的模样,季蔚白轻轻揉了揉季暄的发顶,轻声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先进去。”

季暄呆住了。

父皇说过爹爹最讨厌乾元信香,可此刻爹爹却……

少年突然开始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交握的手上:“对不起,儿臣不想当乾元……”

梅香倏地浓烈起来。

季蔚白感觉后颈旧伤隐隐发烫。

不知怎的忽然想到,当年那个蜷缩在雪地里的人,是不是也这样害怕过?

“傻话,”季蔚白捏了捏儿子后颈,像每次厘追安抚他那样,“你父皇的梅香熏了我十余年,早习惯了。”

季暄猛地抬头,眼里瞬间亮了起来:“爹爹当真不生气?”

季蔚白轻哼一声:“我气什么?你父皇不也是乾元?”

“可父皇说爹爹最讨厌乾元,”季暄吸着鼻子,指尖小心翼翼勾住季蔚白的衣袖,“当年知道怀的是乾元,爹爹差点不要我。”

季蔚白手一抖。

这原是厘追跪在他面前哭诉的旧账,没想到竟被拿来哄孩子。

季蔚白忍无可忍,回眸瞥向不远处桂树后的某人,那人见他瞪来又“嗖”地将半边身体缩回去。

“你父皇还说什么了?”

“说爹爹心软,看他哭就舍不得罚了,”季暄突然压低声音,“其实儿臣知道,父皇是装哭的。他每次眼睛红红地从爹爹房里出来,转头就对着儿臣笑。”

“季、暄。”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季蔚白转头,看见厘追头顶还沾着方才躲藏时的雪沫,此刻正用看“叛徒”的眼神瞪着季暄。

季暄眨眨眼,侧身躲在了季蔚白身后,信香却不再紧绷,梅香暖融融地融进雪里。

而厘追也在与季蔚白视线相交时,唇角一弯,立刻凑过来,讨好般地握住季蔚白的手:“小白说得对,乾元也不全是坏人。”

季蔚白瞥他一眼:“你除外。”

厘追:“……”

季暄看着父皇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眼睛弯成了月牙。

夜里,季蔚白正倚着床头看书,身后忽然贴上一具滚烫的身体,他甚至能感受到横在腰间的手的温度。

那人呼吸粗重,季蔚白轻叹一声,按住厘追作乱的手,转过身去:“你怕我迁怒暄儿?”

厘追动作一顿,直起身来:“我只是怕你心里不痛快。”

季蔚白默了几许,才道:“我只是,没想到他会是乾元。”

他厌恶乾元。

厌恶他们的霸道,厌恶他们的掠夺,厌恶他们骨子里那股凌驾于他人的天性。

可偏偏,他爱上了厘追。

一个乾元。

一个愿意违逆天性,为他收敛锋芒,为他俯首称臣的乾元。

季蔚白闭了闭眼,低声道:“我从前恨乾元,是因为我父亲,可后来,我又因为你,不再逃避,知道这世上也有不一样的乾元。”

厘追凑近了些,额头抵在他肩上,轻声道:“暄儿是我们的孩子,他绝不会像我当年那样混账。”

季蔚白垂眸。

空气中的梅香愈发浓烈,季蔚白不语,厘追便在一旁候着,眼神灼灼望着他。

好似季蔚白不开口答允,厘追就又要生生忍过燥郁期。

终于,季蔚白轻咳一声,放下了书,打破沉默:“你今夜要这么一直看着我?”

转瞬,梅香炸开,季蔚白被厘追按着手腕压进锦被。

季蔚白忽地偏头避开厘追的吻:“等,等等。”

抬眼,厘追当真停了下来,委屈地看着他。

“当年你分化为乾元时,也怕过吗?”

厘追怔了怔。

年轻帝王忽然红了眼眶,低头把脸埋进妻子肩窝:“不怕。我只怕你知道我是乾元,不要我了。”

厘追不怕痛,只怕季蔚白的一句“滚”。

“若我当年不是伪装成了中庸,兄长又怎么会看我一眼?”

厘追闷闷的声音传来,季蔚白喉头发紧,抬手给厘追拭去泪水。

嗅着淡淡的桂花香,厘追眸光一亮,声音微哑:“兄长,你?”

“你想做什么就做,”季蔚白轻笑出声,“难不成,又要自己一人扛过燥郁期。”

“可是,兄长今晨还说腰仍然酸着……”

季蔚白蓦地忆起白日里季暄说的话,厘追最会装哭。

“啧。”

轻嗤一声,揪住厘追衣襟,季蔚白主动吻了上去。

可那又如何,他惯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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