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看得出睢羲的心思,加之面前二人的态度,自然也就没了耐心,她把茶杯放在桌上,用了几分力气,茶杯碰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萧高瞻,先摆正你自己的态度,我们不欠你什么。你在我们手中连蝼蚁都不如,你是以何种身份在此?总不能是因为我们的待客之道,亦或是荆州萧家的城主身份,在此跟我们两个修罗无法无天吧?”
萧高瞻冷笑了一身,他神情悲愤地看着姜芜,“好一句不欠我什么。”
萧蔚神情担忧地看着萧高瞻,“城主……”
姜芜闻言抬眸看向萧蔚,冷声道:“萧无祸都死了,你还留在萧家做何事?你当初的那些情真意切,莫非都是玩笑话吗?”
萧蔚神情惊恐地摇了摇头,“不,三郎与城主都待我很好,我此番来天都是应族中要求,与族人汇合,与人族皇室做个了断,顺便见见姜女郎。”
姜芜问道:“见我做何事?”
萧蔚看了萧高瞻一眼,起身在姜芜脚下伏地跪拜,“我自知罪孽深重,待我同族人报得血仇,还请姜女郎收回我这具身体,让我随三郎而去,三郎自戕前,同荆州的百姓讲我是他的妻,他愿意以他死换我生,不求荆州百姓善待我,但求给我一个容身之所。”
姜芜垂眸,想那萧无祸死前也算是敞开心扉,解了心头之恨,能敞开心扉对待萧蔚,无论是否有未竟之愿或是遗憾,走得大抵也算是了无牵挂。
萧蔚见姜芜不语,继续道:“若是我此番不幸殒命,倒也是省了姜女郎的麻烦,还请女郎成全。”
姜芜说:“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当日我不过是见你可怜,对萧无祸情深义重,为你提供了一个容身之处而已。赠予你便是你的了,既然是你的,不必事事来询问我。”
寂满挽着袖子从后厨走了过来,他先是扫了扫身上的落雪,随后才略略扫过萧高瞻二人,“姜芜,睢羲喊你帮忙。”
姜芜颔首,“这就来。”
萧高瞻闻言喊住姜芜,“等等,我们长途跋涉而来,你不留我们吃顿便饭吗?”
“修罗没有待客之道。”姜芜说,“趁着我还愿意听你讲话,萧舒延的尸首我们是没法还给你了,你不如开一开其它条件吧,你想如何?以后莫要再纠缠不清。”
寂满看着二人,他也多少知晓一些荆州萧家的事情,便随口提议道:“还他一个哥哥呗,萧二,你不如以后喊睢羲哥哥算了,数不清年岁的大修罗啊,给你当哥哥,便宜你了,而且买一送一……”
萧高瞻震惊地看着寂满,“真是大胆。”
常奉眠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寂满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立刻上前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你说什么呢,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濯濯,睢羲喊你呢,你快去吧。”
萧蔚回过神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那感情好啊。”
寂满反抗道:“唔?呜呜呜呜呜呜呜!”
常奉眠松开了手,顺势安抚般地拍了拍寂满的胸膛,“没事,没事了。”
寂满说:“我说什么人话?我是妖,怎么也应该是说妖话。”
常奉眠附和地应了几声,“这种话不许再说了。”
“好。”
姜芜顺着廊庭向后走去,刚靠近厨房便闻到了一股辛辣鲜香的气息,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睢羲,你在炒什么?好辣啊。”
姜芜扇了扇面前的辣味,只觉得喉咙发痒,咳嗽和眼泪根本止不住。
睢羲闻声从厨房内走了出来,他抬手散去周围的辣味,有些担心地看着姜芜,取了干净的帕子帮她擦脸。
“还好吗?”
姜芜清了清嗓子,抽了睢羲手中的帕子便去擦眼泪,“你不觉得辣吗?”
“还好。”睢羲说,“我在炒暖锅的汤底,你回前厅吧,寂满他们已经将菜都理顺好了。”
姜芜揉了揉鼻子,红着一双眼睛去看睢羲,“那你叫我过来做何事?”
睢羲伸手理了理姜芜耳畔有些凌乱的碎发,“不用同他们纠缠不清,萧高瞻有些无赖了,萧家的事情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姜芜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不过他们想留下吃饭。”
睢羲蹙眉,神情有些不悦,“没有准备他们的午饭,让他们走。”
六人午饭吃得还算平静,萧高瞻也没有再提他大哥的事情,自知不受待见,与萧蔚吃完了午饭便告辞离去。
常奉眠咬着筷子,轻轻地碰了一下寂满的手肘,“满满,他们从荆州赶来应该不只是来找濯濯的吧,是不是同妖族的事情有关?”
寂满闻言看向常奉眠,见她吃辣吃得嘴角泛红,抬手给她到了一杯凉茶,“或许吧,我不是很清楚,很辣吗?”
常奉眠笑着说:“很辣,但是很好吃,做的很香。”
睢羲抬眸扫了二人一眼,“最近出门最好结伴而行,莫要独自一人,此次他们全部汇集于天都城,估计是为了阻挡妖族前往并州打破无幻之境的封印,不过烛九阴已经同修罗主战派达成了一致,无幻之境封印被破是迟早的事情。尤其是寂满,到时候便看你自己了,妖族必定有人来寻你回去,你现下化龙成功,他们会让你去破无幻之境的封印,但是你母亲让你好好活着。”
常奉眠神情严峻地说:“这么严重吗?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呢?”
睢羲敛眸,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因为他们想让戾气与灵气互通,这样大荒神树便可以焕发生机,可以源源不断地产生新的、更多的灵气。”
常奉眠应了一声,“我听我父亲提起过,因为戾气被封印的原因,大荒神树日益枯竭,灵气也消耗殆尽,若不是因为妖王之子以自身反哺神树……这世间的灵力早就不复存在了……”
常奉眠说着便神情担忧地看向了寂满,随即无声地叹了一息。
“但是封印妖族和修罗族只是暂时的,长久下去并不是个办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法子,当初太初道尊为何会这么做呢?”
睢羲回道:“当时人族式微……或许这么做可以保证人族繁荣昌盛吧。以现下来看,修真界出现如此多的能人异士,显然已经不合适了。”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吃完放那里便可,过会再刷。”说完,他便起身离席。
常奉眠轻声问道:“满满,你有什么想法吗?”
寂满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想管。”
常奉眠开怀一笑,“好,我们一起好好活着。”
姜芜送走萧高瞻二人,折回了饭厅时发现只剩了寂满和常奉眠,两人不言也不语,放下了碗筷却没有离席。
“吃饱了吗?”
常奉眠点了点头,“可能有些凉了,我再添些热碳过来。”
寂满闻言便按住了常奉眠的肩膀,起身准备去夹热碳。
“不用了,我也吃饱了,你们两个回去休息吧。”
姜芜说着便开始着手收拾起桌上的碗碟。
常奉眠立刻起身,收拾起周边的碗筷,“濯濯,我们同你一起吧。”
寂满见状伸手取过了常奉眠手中的碗筷,“眠眠,你回去休息吧,你眼睛不好,我帮姜芜收拾便好。”
姜芜抬眸看了寂满一眼,也附和道:“是啊,眠眠你去休息吧。”
“好……”
姜芜待常奉眠走后才开口道:“你有事情同我说?”
寂满闻言抬眸看了姜芜一眼,随后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低头收拾起了碗筷。
姜芜莞尔,“妖王的位置向来是能者居之,打败妖王之后,你就是新妖王,你心里若是有想法,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寂满说:“我没有想法,有想法也是远离那片是非之地,若是眠眠愿意的话,她去哪里我便去哪里,若是她不愿意……那我便再说。”
姜芜也没有再说话,同寂满收拾了桌子之后便打发他回房休息,随后便用剩下的食材包了一些饺子。
“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可真是找了你好久。”
姜芜用肩膀抵开汤池的门,随后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走了进来,她将盘子放在一旁,然后伸手将窗户拉开一道缝隙,散了散汤池里的热气。
“身上调料味很重,所以先过来洗洗。”睢羲看了一眼一旁的饺子,“方才没吃饱吗?”
“我见还剩了些食材,再吃一顿有些不够,包饺子却刚刚好。”说完,姜芜夹了只饺子尝了尝咸淡。
“羊肉馅的刚刚好,你要尝尝吗?”
睢羲抬眸看着姜芜,神情有些无奈,“难道你端着过来便是让我看你吃的吗?”
姜芜笑了起来,“我还真有这个打算。”说完,她夹了个饺子递到了睢羲唇边。
睢羲张口咬住,饺子馅调得刚刚好,滋味恰到好处,面皮用盐和过,下锅煮熟之后格外的劲道。
“是不是很好吃?”
睢羲说:“嗯,好吃,你方才没有吃饱?”
“吃饱了啊,最近心情好,所以胃口也不错。”
姜芜放下筷子,将沾了辣味的衣裳脱下堆在一旁,随后便拆了发髻下水。
“心情好?”睢羲取了梳子通着姜芜的长发,“心情真的很好吗?”
姜芜点了点头,她转身看着睢羲,目光殷殷切切,“真的很好,这是自你受伤以来,我心情最好的时候了。”
睢羲探头吻了吻姜芜的额头,“那心情便一直这么好下去吧,每天都快乐。”
姜芜只觉得眼热,她凑上前蹭了蹭睢羲的额头,“傻瓜,你怎么不懂呢,因为有你我才开心啊。没有你,我怎么开心啊?”
睢羲默不作声地拍了拍姜芜的发顶,心中五味杂陈。
姜芜见睢羲不语,心中的雀跃也逐渐平复,她伸手拥着睢羲,倾身靠进了他的怀中。
“下午我要到百衢那边,有事同他商议,你在家好好休息。”
姜芜抿了抿双唇,“让百衢过来吧,或者你带着我,我们一起去。”
睢羲拍了拍姜芜的后背,提醒道:“你的饺子再不吃要凉了。”
姜芜死死地抱住睢羲的腰,语气不满地说:“我很早便发现了,你总是在回避我的问题,你还在生气吗?可是我都已经道过歉了,你不能这么小气,最起码你告诉我,你为何生气吧?”
睢羲说:“你不能一直陷在这种情绪中,我不回答是为了不让你在这种情绪里越陷越深,并不代表我生气。你什么事情也要往心里放,连我生气不生气都要在乎。”
姜芜闻言眉心一拢,她伸手轻轻地推开睢羲,伏到水台边继续吃饺子,很快她便没了胃口,放下了筷子。
睢羲上前啄吻了几下姜芜的脸颊,“这就不吃了?”
姜芜偏过头远离睢羲,赌气一般道:“因为没有好心情了,吃些东西便觉得发堵,还不如不吃。”
姜芜话音刚落,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分明最开始她觉得睢羲生气,所以才千方百计地刨根问底,三言两语之后,生气的人反而变成了她。
睢羲看着姜芜突然转过头,出声问道:“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刚才有些莫名其妙,有点像是在随意地闹脾气。”姜芜看了一眼盘中的饺子,“但这个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不吃便不吃吧。”
睢羲洗好姜芜的长发,随手一抖,用戾气烘干,用发簪全部挽起,“去休息吧。”
姜芜应了一声,“你呢?”
睢羲抬起手臂闻了闻上面的气味,“我再泡会,你先回房。”
姜芜笑着凑上前嗅了嗅睢羲的颈窝处,“别泡太久,已经没有味道了。”
睢羲闻言去看姜芜,恰逢她抬头,便顺理成章地吻了吻她的双唇以及脸颊,“去吧。”
“好。”
睢羲等姜芜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出门才卸力靠在了水台上,他合着双眸,面上的痛苦一览无余,抬手抚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幻术褪去,留下狰狞的伤口。
睢羲抬手用戾气止痛,却换来了加倍的反噬,冷汗在一瞬间冒了出来,周身的肌肉全部紧绷了起来,他咬着牙关喘粗气,伸手取了一颗药丸服下。
睢羲合眸等着药效起作用,他靠在水台上,轻声呢喃道:“再多坚持一会,多陪濯濯一段时日。”
睢羲回房时,姜芜正在收拾东西,她听到房门开关的声音,便起身走到了外间。
姜芜看到睢羲,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睢羲,怎么泡了这么久,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有吗?大概是泡太久了吧,休息一会便好。”说完,睢羲便神情疲惫地坐在了床榻上,他缓了缓神,准备抬手将脚上的长靴脱下。
姜芜神情担忧地看着睢羲,随即上前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执起他的双手,十指交握。
睢羲不解地看着姜芜。
“随着我走。”说完,姜芜往睢羲的体内注入了一道灵气,缓慢地游走于他周身的静脉之中,像是涓涓细流,经过他的内府和识海。
睢羲忍着痛,意识随着体内那道突兀的灵气行走,若是他处于鼎盛时期,这点灵气不算什么,但是他现下已是强弩之末,这点灵气已足够折磨他。
但因为对面是姜芜,他没有任何反抗,任凭周身敲锣打鼓地疼痛起来。
朦胧之间,睢羲似乎又看到了当初的春神,头戴花冠,身着红襟白衣,肩披青色霞帔,庄严又美丽。
“睢羲……这么疼为何不同我讲?”
姜芜看着睢羲唇角溢出的鲜血,顺着下颌滴落,不断地落在干净的寝衣上。
睢羲眨了眨双眸,面前的姜芜穿着藕粉色的衣裙,长发未束散落在身后,比春神多了几分温婉与亲近,“同你讲了也无用,还徒增你的烦恼,又何苦如此,做一对怨侣?”
姜芜拢着眉心,盘膝坐在床榻上,引着睢羲同她对面而坐。
“这些都是之前残留在你体内的春神之力,能使万物复苏,润泽大地,降下雨露甘霖,现下你尝试着用来护住心脉。”
睢羲这才发觉那道入体的灵气将沉睡的春神之力全部唤醒,随着血液涌入了心脏之中。
睢羲眉心一拢,随即立刻吐出一口鲜血,胸前的伤口处也开始不断地往外流着腐血。
姜芜一惊,慌忙松了手去擦睢羲唇角的鲜血,随即将他抱在了怀中,神情悲痛,“我们回无幻之境吧,我们回去吧。”
“没事,没事,别怕,是好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流得是腐血。”睢羲喘着粗气,抬手拍了拍姜芜的后腰,“我感觉好多了,没有那么痛了。”
姜芜泪眼婆娑地看着睢羲,见他面色红润了不少,心下才松了一口气,但依旧半信半疑地问道:“当真?”
睢羲颔首,“真的,不骗你。”
姜芜立刻抬手去探睢羲的伤口,然后掐诀施了一道净身咒给他,“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拿干净的里衣换上。”
睢羲换好新的里衣,便伸手抱住了姜芜,面前这人无论如何,无论是何身份,都是他的。
姜芜见状也只是伸手拍了拍睢羲的肩背,任凭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心里却计划着去寻段怀野,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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