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医那破败的药庐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谢狰话语狠狠扎在洛云烬心上。
“用血玉髓吊住他一口气,让他看戏。”
这哪里是救治?
这分明是谢狰最擅长的、将人心放在火上煎熬的酷刑……
而那“交换”的条件——发出求救信号,召唤他这把“苦艾薪柴”……
分明就是在践踏她的自尊……
这扭曲的控制欲、报复欲……
洛云烬看着谢狰掌心中那枚散发着微弱却诱人生机的血玉髓,又低头看着怀中萧雪臣灰败如纸的脸。
他微弱的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
三日……
不,可能连三日都没有了。
蛊医的判断如同死刑判决,而冰魄火莲,更是目前不可及的梦。
她没有选择。
或者说,任何能延长雪臣性命的选择,哪怕是不公平的交易,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她都必须抓住!
巨大的屈辱和绝望感包裹着她,她缓缓抬起头,刚毅的眼睛,死死盯住谢狰。
“好。”
一个字,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挤出,重逾千钧。
她松开抱着萧雪臣的手,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体放平在草席上。
然后,缓缓站起身。
她不再看谢狰,也不再看蛊医。
她走到药庐那扇破败的窗前,推开吱呀作响的窗棂。
冰冷的夜风灌入,吹拂着她刺目的白发。
远处,帝都方向依旧火光隐隐,喊杀声并未完全平息,追捕的阴影无处不在。
她从贴身的衣襟里,摸出了那枚谢狰给她的“钥匙”——
那枚边缘打磨得异常锋利的暗沉金属片,中心镶嵌着一小块折射幽光的碎琉璃。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脑海中闪过暖香阁的屈辱,闪过虿盆的血腥,闪过赤水谷的烈焰,闪过母亲惨死的真相,闪过洛明瑾扭曲的脸,闪过萧雪臣咳血饲雀的模样……
所有的恨、所有的痛、所有的爱、所有的绝望,最终都化为了掌心中这枚冰冷金属片的触感。
她再没有犹豫。
指尖灌注内力,猛地在那碎琉璃的边缘用力一划!
铮——
一声尖锐刺耳的蜂鸣声,从那枚碎琉璃钥中发出。
那声音并非实质的声波,更像是震动,瞬间扩散开去,穿透药庐的墙壁,融入空气中。
这声音,是信号,是洛云烬对谢狰发出的、绝望的求救信号……
以她洛云烬的身份,以“赤水谷火蝶”的名义。
信号发出的瞬间,洛云烬只觉腰间的烙印传来怪异的刺痛,她身体不由的晃了晃,扶住了窗棂。
她感到一种将自己完全暴露在猎食者面前的虚弱和恐惧。
“哼。”
身后传来谢狰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嘲弄。
他没有食言。
只见他身形一晃,已来到草席旁。
他看都没看洛云烬,而是将那枚凤凰血玉髓,极其粗暴地塞进了萧雪臣紧闭的口中。
同时,他另一只手快速在萧雪臣胸前几处大穴连点数下。
“蛊婆!固本培元!引血玉髓之力护住他心脉!别让他现在就死了!”
谢狰的声音有些急促,如同下达军令。
那阴森的蛊医没有迟疑,立刻上前,手指翻飞,数根闪烁着诡异蓝芒的细针瞬间刺入萧雪臣的身体各处要穴。
同时,她口中念念有词,从怀中掏出一个黑漆漆的小罐,挖出一点粘稠腥臭的黑色膏体,涂抹在萧雪臣的额头和心口。
一股奇异的药香在屋内弥漫开来。
随着蛊医的施为和血玉髓的效力,萧雪臣灰败的脸上竟真的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原本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似乎稍稍平稳了一丝,只是那平稳中透着一股药物强撑的虚假感。
“好了。”
谢狰直起身,拍了拍手,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向窗边的洛云烬,目光依旧冰冷莫测。
“信号已发,人也暂时吊住了。接下来,该你了,洛将军。”
他走到洛云烬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压迫感。
“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这里。蛊婆子会留下照看。我相信洛大将军不会食言,我会在那里等你。”
他的声音带着命令。
“记住,我要的是一场‘火祭’’。一场足以焚尽黑石河滩三十万狼骑、照亮整个北境的‘火祭’!用你从赤水谷学来的本事。”
北狄主力……焚尽三十万狼骑……
洛云烬心头剧震!
谢狰的目标,竟然是北狄的主力大军!
他要借她的手,焚灭整个北狄的脊梁!
“为什么?”洛云烬忍不住问出声,“你与北狄……”
她想起赤水谷谢狰脸上的灼伤,想起哑婆的证词,想起洛明瑾的北狄血脉……
谢狰作为赤水谷人,对北狄的恨意,似乎并不亚于她?
“为什么?”谢狰面具后的嘴角勾起,眼中翻涌着积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的恨意,“因为……他们该死。因为……这是‘火蝶’的宿命。”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别问为什么!去做!用这场大火,为你的‘病弱皇子’再挣几天活命的时间!也为你自己……挣一个了断的机会!”
说完,他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般,身影一晃,便融入了窗外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那枚碎琉璃钥发出的余音,和药庐内浓重的药味、血腥味,以及草席上靠着血玉髓和蛊术强吊着一口气的萧雪臣。
洛云烬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萧雪臣那在药物作用下显得诡异“安详”的睡颜,眼中是不舍。
她猛地转身,白发在夜风中扬起,对着仅存的两名伤痕累累的玄甲亲卫低吼: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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