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渔跃下城墙后便被围困阵中,四周的杀意和危险让他的兴奋愈演愈烈,这一次他用的是匕首,一寸短一寸险,他喜欢这样将自身置于危险生死一线的感觉。
匕首划过敌人的喉口,鲜血顷刻澎涌而出,溅射到了沈溪渔的身上晕深了衣衫。
鲜血顺着面具的纹路滴落,银白上沾染了刺目的红。
萦绕在鼻腔的血腥气挥之不去,生命转瞬即逝。
沈溪渔沉浸在屠戮的快感里,也根本没注意到周谦派来的“援军”。
他被敌军围困其中,而那些将士们似乎被这尊“杀神”吓到了,多呈防御姿态不敢向前,而是用箭矢围杀,试图以此减少损伤消耗沈溪渔的精力。
飞刀朝放冷箭的那位掷出,却有人替那位将士挡下了:
“哥!为什么?”
“你还年轻,应该好好活着。更何况你与弟妹是新婚燕尔,我们离家的时候弟妹才刚怀孕。
你要活下去,替我照顾好爹娘,还有你嫂子……”
……
沈溪渔在这当口愣了神,肩头被砍了一刀,一支箭矢没入沈溪渔的腹部。
疼痛感令沈溪渔清醒过来,可悲的是这个色彩斑斓的人间才是真正的炼狱,而他们都是不由自主的傀儡。
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却偏偏成了权贵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沈溪渔折断了没入腹部的箭羽,于此同时温青他们赶了过来,沈溪渔在他们的护卫下退出了战场,他站在高处冷眼旁观着两军交战。
北风中的号角和哀鸣是这天底下最壮阔又悲怆的乐声。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只可惜他们的将军却不会如此想,这些尸骨不过是那些人登天的台阶。
沈溪渔的唇色苍白,伤口处的鲜血不断地流出,因为精力损耗和失血过多,思绪有些昏昏沉沉。
他却又有些庆幸地想着自己现在受伤了,沈溪知一定会心疼的吧?
温青又急又恼的声音传来:“主子,您刚刚在想什么?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您怕是要死在阵中了。”
在想什么?在想千年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多少,又有多少生灵成了史书上白纸黑字的一笔。
可他们分明也有他们的家人、他们的人生……
又到底是谁之过?
若非先帝放任,藩王也不会有如今之势。可即便没有先帝,朝廷也势必有一日要承受藩王之乱。
纵观历史,最有效的削藩政策莫过于推恩令,可推恩令是阳谋,藩王子弟自然其心各异,但藩王也不是蠢的,当然知道推恩令是个什么东西,只有在中央实力足够强劲有足够的实力镇压各地藩王的时候,藩王们才会无可奈何的选择接受。
而如今中央势弱,诸般削藩陈条都成了藩王反叛的理由,孙言诚膝下有子女三十余,真的那般在意孙启的生死吗?未必吧。
只是借此起事罢了。
“你们知道周谦在想的什么吗?”若按着他想的走下去,长安城破,就不止是战场上的血流成河了。沈溪渔是自问自答,他的视线有些模糊,沉声郑重道,“我去把孙言诚杀了,敌军失了主帅,军心不稳。
一切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即便你死我亡,可败的断不能是我们。
几人神色担忧地看着沈溪渔,显然是不赞同。
温玄急忙接话道:“现下主子您身受重伤,这样的事应该交由属下来做。
属下经营烟雨楼数年,刺杀本就是属下的本职。
主子放心,即便是拼了这条性命,属下定不辱命。”
温绯也抢声道:“是啊,小主子。您现在的情况,即便去了也不一定能成啊。
让我去吧,听说吴王贪财好色,我在醉梦楼那种地方呆惯了,学会了不少手段,色诱他应当是容易的事。”
沈溪渔蹙眉,遥遥可见敌军主帅营帐,潜入其中刺杀何其难也,几乎是九死一生的局,若自己去了或还有生还的希望,若自己不去……
沈溪渔的眼前似乎被鲜血蒙上了一层雾膜,方才分明因为屠戮而兴奋,如今却因为战争的场面而不适:“你们这几个能成什么事,还是我……”
言语未毕,沈溪渔便觉后颈一疼,竟是彻底昏了过去。
温绯及时地将沈溪渔揽入怀中,在沈溪渔生出这般危险的想法的时候,阻止沈溪渔去冒险成了三人的默契。
在他们赶来见沈溪渔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的时候就已经提心吊胆,无论沈溪渔目的如何,都不能再让对方去送死。
温绯将沈溪渔塞进温青的怀中:“你带主子回去止血疗伤,这样的事就交给我们。”
温青本就是习武之人,力气自然不小,只是沈溪渔太大只,挂在她的身上就显得有些不堪重负:“怎么?瞧不起我?”
“哪里敢。”如今的温绯显然比温玄要善于言辞,“是主子习惯你伺候了。主子那个性子你也知道,若你不在了,主子身边可就没有人了。”
温玄言语认同:“是。”
温青的神情挣扎,她知道这两人如此说是为了让自己放弃,可她也知道这两个人说的未尝不对。
或许是年少时的经历,沈溪渔难以再信任这世上的任何一人,哪怕是他最在意的哥哥。他用最卑劣地目光去看待这个人间,可偏偏心底仍保有一丝柔软。
温青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将沈溪渔打横抱起:“好,我带他回家。”
沈溪渔伤成这样,恐怕很高兴吧?终于又能引起他哥哥的注意了。
等到温青彻底离去,温玄才开口道:“让我去吧。”
日暮西沉,这个季节难得有这样的火烧云,半天仿佛被鲜血浸透,那色彩鲜艳夺目难以用言语描述。
温绯着一袭红衣,他整个人有些疏懒的随意:“你知道主子为什么要杀孙言诚吗?”
“不知道。”温玄坦然道,“但主子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主子想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真是再合格不过的一把刀,明明温玄少年时并不是这样的性子,但似乎又从未变过,还是那个愣头青。温绯轻笑:“你不知道你就要去杀人?”
“需要理由吗?”温玄依旧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主子想要他死。”
他们的主子是见这血流成河的场面不忍心了,所以才会犹豫,所以才会想去刺杀孙言诚。
主子极力否认也否认不了的,若沈溪渔是恶鬼,那那些争权夺利的人又算什么?
人固有一死,无论是为主子而死还是为社稷而死都算是死得其所不是吗?温绯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那我们各凭本事?”
温玄深深地看了温绯一眼,那双眸子有如寒潭深邃,末了道了句:“好。”
温绯似乎将其当作了一个极其轻松的任务:“那好,等事成之后。我定要向主子邀功。”
三言两语间温绯也同样离去了。
温绯的容貌昳丽出众,否则也不会在短时间内一跃成为醉梦楼的头牌。
但他的昳丽和沈溪渔的不同,乍一看不够惊艳,却有着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整个人自内而外的透着一种疏懒的随性,仿佛这万事万物他都不放在心上。
这样的性情反而吸引人……
温玄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说不清道不明。
温玄是三个人中最年长的,却是到温家最晚的。
那年小主子五岁,正是顽皮的时候,时常瞒着家里逃出去玩。
而那时的他只是个乞儿,从记事起他便被老乞丐带着乞讨,一日能吃上一顿便已是幸运,偶尔也有几日吃不上东西的时候。
他们睡在街头或破庙里,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有时候饿得狠了,便会做点偷鸡摸狗的事,老乞丐的一条腿就是这样被打断的。
有一年的冬季严寒,老乞丐将唯一一件保暖的衣裳给了他,而老乞丐在一天的晚上睡着了就再也没能醒过来。
而他也少了唯一的庇护,好不容讨来点东西还会被其他乞丐抢走。
那天他偷了街边早餐铺子上客人吃剩的半碗豆脑,被老板发现抓过来摁在地上打,一群人听说这里有个小偷更是围了过来对他拳打脚踢。
温玄觉得自己疼得快要死了,本能地护着脑袋将身子蜷成一团,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殴打,只要熬过去就行了……
那时候的温玄不明白:明明是别人不要的,为什么不能给我呢?
也是在这时候温碎星出现了,因为年幼身形矮小在挤进人群的时候还遭受了无妄之灾,脸上莫名地挨了一拳,却凶巴巴地替自己赶走了那些“正义之士”。
温碎星捂着红肿的半边脸颊却试图扯出笑来安慰自己,眼底似有星辰万里:“我家里有很多好吃的,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呀?”
一个稚儿的话做不得数的,对方父母未必愿意留下自己,可饶是如此温玄还是跟他到了温家。
只要能够吃饱饭哪怕是当牛做马也无妨,而结局比温玄以为的要好上许多,他得到了一个住处、许多的新衣裳、美味到他难以形容的食物,还有习文断字的机会……
他不知该如何报答这恩情,便总想着为温家人做些什么。
于他而言,温碎星是天上的星星,是人间的神明,是他的主子。即便对方待你再亲近也是万万不能当作朋友的。
更何况他受夫人所托要看顾好小少爷。
因为他拒绝了温碎星的上树请求,温碎星一跺脚凶巴巴地说了句:“温玄,你好无聊呀。”
然后就跑开了。
留下温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温绯便站在墙头笑意吟吟地瞧着热闹:“你是个木头吗?
小主子年幼正是玩性大的时候,而且也未必会喜欢你这卑躬屈膝的模样。”
那日阳光正好,温玄收获到了他第一个玩伴。
两年后温家发生了变故,为何这样好的一家人是那样的结局?
如果可以以命换命的话该多好?
逝者已矣,他要尽快成长起来,才能替死去的人报仇。他要尽快成长起来,才能够救出并且保护好小主子。
可他的天资不够,远不如小主子成长得迅速,到头来还需要小主子来保护他们。
因为他见过曾经的温碎星是怎样的,因为他知道温碎星经历过什么,所以他无法去责怪小主子后来的“无情”。
小主子是信任他才将烟雨楼交给他打理,而后来将烟雨楼经营起来以后,他就赶到了长安来,为的就是保护好小主子。
时至今日,他又怎么可能让小主子去冒险?
温玄望向远处的星星点点的营帐,天地浩荡,便显得人愈加渺小。而他们都有自己的目标和理想要去实现,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来的话,那我会想要什么呢……
温绯和温玄这两个人,宝子们自由心证吧。
反正我觉得挺好磕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他也曾是明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