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雾还未散尽，瑟维赤足踏出，银发湿漉漉地贴在肩头，水珠顺着锁骨滑落。他伸手去摸自己惯常穿的素白长袍，却只触到一片柔软丝滑的布料——那是一件繁复华丽的礼服裙，黑丝绒为底，金线绣满繁复的玫瑰纹路，裙摆层层叠叠，缀着细碎的暗色宝石，在烛光下泛着奢靡的光泽。
“……？”瑟维面无表情地拎起裙子，沉默了三秒。
——魔王又犯病了。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套上裙子。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那家伙折腾，比起被按着穿女装，更麻烦的是待会儿还要应付魔王的“观赏时间”——那家伙一定会用那双猩红的眼睛盯着他看半天，然后发表一些诸如“果然很适合你”之类的废话。瑟维懒得陪他玩这种无聊游戏。
他系好最后一根系带，裙摆垂落至脚踝，衬得他肌肤如雪，银发如月光倾泻而下。镜中的身影纤细优雅，脖颈修长，锁骨若隐若现，裙子的剪裁完美勾勒出腰线，甚至衬得他多了几分矜贵的美感——如果忽略他此刻冷若冰霜的表情的话。
“啧。”瑟维嫌弃地扯了扯裙摆，“麻烦。”
其实看起来挺不错，但也仅此而已。
门外传来魔侍恭敬的叩门声：“瑟维大人，早餐已备好。”
“放门口。”他冷淡地回应。
待脚步声远去，瑟维才缓缓走到门边，确认走廊无人后，迅速将餐盘拖进房间。他并不饿，但餐盘上的银质餐刀倒是很合他心意。他指尖轻抚刀刃，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是时候了。
瑟维退到房间最阴暗的角落，反手抚在后腰处，那里有一道魔王亲手烙下的封印咒纹，压制着他体内的精灵之力。他闭上眼，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的银光，顺着咒纹的纹路缓缓渗透。
“咔——”
封印裂开一道缝隙。
瑟维猛地睁开眼，银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毫不犹豫地划破指尖，银血滴落在刀刃上，刀身瞬间泛起一层薄薄的银辉。他反手将刀尖刺入封印中心。
“砰！”
幸亏自己这几天将与魔王交合的产生的力量一直集中在封印的外围给予压力，要不然一时半会儿还真破不了这阵。
封印碎裂的瞬间，魔力如潮水般涌回体内，瑟维险些控制不住外溢的力量，银发无风自动，裙摆翻飞如蝶翼。他迅速收敛气息，侧耳倾听——走廊上传来侍卫的脚步声，似乎察觉到了异样的魔力波动。
“啧，真麻烦。”
瑟维毫不犹豫地扯下床单，裹在身上，遮住那件显眼的礼服裙。他轻盈地跃上窗台，指尖凝聚风流，托住他的身体。窗外是百米高的城堡外墙，下方是漆黑的深渊，夜风呼啸，吹乱他的银发。
“希望这次可以顺利。”他低声自语，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风声在耳边尖啸，瑟维操控风流减缓下坠速度，却在半空中猛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魔力波动——是魔王的结界！
“……”瑟维咬牙，指尖银光暴涨，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风流裹挟着他险险擦过结界边缘，裙摆被撕裂一角，飘散在夜空中。他轻盈落地，却听到身后传来魔卫的厉喝——
“谁在那里？！”
瑟维头也不回，指尖一弹，银光化作细碎的星光洒落，迷惑了追兵的视线。他借着夜色掩护，迅速翻飞过围墙，却在最后一刻被巡逻的魔犬发现
“汪！！”
魔犬狂吠着扑来，瑟维侧身避开，裙摆却被利爪撕开一道口子。他啧了一声，指尖凝聚一道银刃，干脆利落地击晕魔犬，随即纵身跃上高墙，踩着风流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彻底远离城堡，瑟维才停下脚步，扯了扯身上凌乱的床单和破破烂烂的礼服裙，翠眸中闪过一丝嫌弃。
“下次再穿裙子逃跑，我就是傻子。”
瑟维在夜色中疾行，银发被夜风吹得凌乱，裙摆早已被荆棘划破，露出白皙的小腿。他赤足踩在松软的沙地上，每一步都陷进细碎的沙粒中，却仍不停歇。
——不对劲。
他停下脚步，翠绿的眸子微微眯起，环顾四周。
夜色深沉，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四周一片死寂。按理说，他已经走了很久，可周围的景色却始终未变——荒芜的沙地、零星的低矮灌木、远处模糊的山影……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瑟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银色的魔力在指尖流转，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无法完全凝聚。
“……蜃洲？”他低声喃喃，眉头微蹙。
蜃洲，传说中由魔界最古老的魔力凝聚而成的幻境之岛，能随使用者心意变化，困住一切踏入其中的生灵。而这座魔堡，竟然就建在蜃洲之上？或者说这座魔城建在蜃洲之上。
瑟维抿了抿唇，指尖轻轻划过空气，试图感知魔力的流向。可蜃洲的幻境太过完美，连魔力都被扭曲，他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啧。”他轻嗤一声，继续向前走。
——既然无法强行突破，那就只能凭感觉了。
可蜃洲的幻境远比想象中更狡猾。瑟维走了许久，周围的景色却始终如一，仿佛他一直在原地踏步。更糟糕的是，他的体力正在迅速流失——刚刚冲破封印的消耗太大，再加上长时间行走，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麻烦。”他低声呢喃，却仍不肯停下。
夜色渐深，温度骤降。瑟维的肌肤在冷风中泛起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单薄的裙装根本无法御寒。他拢了拢身上残破的床单，试图保存一点体温，可无济于事。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
瑟维猛地抬头，翠绿的眸子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他屏住呼吸，凝神细听——那声音像是某种生物在沙地上爬行，窸窸窣窣，越来越近。
——是魔物？还是蜃洲的幻象？
瑟维指尖微动，银光在掌心凝聚，随时准备出手。可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沙地上，无数漆黑的藤蔓破土而出，如毒蛇般朝他缠绕而来！
“！”瑟维迅速后撤，指尖银刃横扫，斩断最先袭来的几根藤蔓。可藤蔓的数量实在太多，他刚刚冲破封印，魔力尚未完全恢复，动作渐渐迟缓。
一根藤蔓猛地缠上他的脚踝，尖锐的倒刺刺入肌肤，鲜血瞬间渗出。瑟维闷哼一声，银刃斩断藤蔓，可更多的藤蔓已经攀上他的小腿、腰肢、手臂——
“滚开！”他低喝一声，银光暴涨，强行震碎周身的藤蔓。可这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魔力，他的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后退几步，最终无力地跪倒在沙地上。
“……。”他喘息着，试图撑起身体，可四肢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藤蔓再次袭来，瑟维勉强抬手抵挡，却已经力不从心。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视野被黑暗吞噬，最后的念头竟是——
“早知道……就该把魔侍送的餐给吃了……”
——随后，他彻底陷入黑暗。
荒漠的夜风卷着细沙，在月光下泛起一层银灰色的雾霭。
一个披着暗灰色长袍的高大身影停在了昏迷的精灵身前。男人缓缓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瑟维身上沾满沙粒的床单——
银白的长发如破碎的月光铺散在沙地上，雪色的肌肤因失血而近乎透明，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即便昏迷不醒，他的美貌仍带着某种不真实的精致感，像是被精心雕琢的冰雪塑像，脆弱又夺目。
男人的指尖悬在半空，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灵。
瑟维是在一阵草药香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一截苍白的手腕——那人正用沾湿的布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视线顺着腕骨上移，对上一双雾灰色的眼睛。
“醒了？”男人开口，声音意外地温润，与阴郁的外表格格不入。
瑟维缓慢地眨了眨眼。
——那是一个灰色长发的男人，正斜倚在雕花扶手椅中，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条湿布巾。他的五官深邃立体，眉骨投下的阴影让眼神显得格外阴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峻感。可当他的目光落在瑟维身上时，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突然弯起，像是冰封的湖面突然被阳光破开。
“卡莱尔。”男人自我介绍，唇角勾起一个堪称阳光的笑容，“你昏迷了三天了。”
瑟维：“……”
这个反差是不是有点大？
瑟维撑着手臂慢慢坐起，丝质被单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处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痕："这是哪里？"
"魔界三层，我的住所。"卡莱尔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他，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的旧伤，"喝点水，你的嘴唇都裂了。"
瑟维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的手背——温暖干燥，和魔王那种灼热的触感完全不同。他低头抿了一口，水温恰到好处，还带着淡淡的蜂蜜甜味。
"三层？"他抬眸，翡翠般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困惑。
卡莱尔坐回椅中，长腿交叠，灰发在火光映照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魔界主城分七层，纯血魔族住在一层——就是建在蜃洲上的那个。"见瑟维皱眉，他笑着补充，"蜃洲是老魔王驯服的幻境之岛，没有特殊方法根本出不去。"
瑟维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你是怎么......"
"商业机密。"卡莱尔突然凑近，灰蓝色的眼睛在近距离下呈现出奇异的银灰色，"不过你现在很安全，魔王的人暂时找不到这里。"他身上的松木香混着一丝铁锈味扑面而来，让瑟维不自觉地后仰了半分。
卡莱尔的宅邸很大，建筑风格混杂着雅致与奢靡——水晶吊灯垂落暖光，黑曜石地板光可鉴人，窗边甚至摆着一排瑟维叫不出名字的珍稀盆栽。
他已经在这住了一个多星期了，本来是想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就离开的，可卡莱尔照顾的实在是太周全了，他......有点......不想走了，毕竟实在是太舒适了，这可比之前的游历和被迫工作的生活不知道好多少倍，不如就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就当是为了......之后的离开做充分的准备。
清晨的光线透过琉璃窗洒进餐厅时，瑟维盯着餐盘里金黄色的煎蛋如是想着。
"不合胃口？"卡莱尔系着绣有暗纹的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端着刚烤好的面包。晨光给他阴郁的眉眼镀上一层柔和的滤镜，显得比平时更温柔。
瑟维用叉子戳了戳流心的蛋黄："为什么早餐会有花？"
餐盘边缘确实摆着几朵新鲜的蓝色小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卡莱尔耳尖微微发红："路过花园顺手摘的......和你很配哦。"他放下餐盘时，袖口滑出一截绷带——昨晚瑟维听见书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但卡莱尔只说是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
瑟维伸手接过面包，指尖沾到些许果酱。他正要擦拭，卡莱尔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用手帕轻轻擦掉那点草莓酱。卡莱尔低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这么漂亮的手，不该沾上黏糊糊的东西。"
瑟维："......"
变态，走开。
午后，
"《魔界植物图鉴》......《深渊矿物志》......"瑟维踮脚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典籍，银发顺着肩头滑落。他转身时差点撞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卡莱尔。
"小心。"卡莱尔单手撑住书架将他半圈在怀中，另一只手稳稳扶住摇摇欲坠的书本。这个距离能清晰闻到他衣领间淡淡的雪松香气，"对地质学感兴趣？"
瑟维平静地仰头看他："想更了解魔界。"
卡莱尔灰色的蓝眼睛闪了闪，突然轻笑出声："直接问我不是更快？"他抽走瑟维手中的书，换上一本烫金封面的笔记本，"我的经商笔记，里面记得可比那些书实际多了。"
瑟维翻开笔记，发现每一页都工整记录着各种商品的市价波动和各区域的奇闻异物。
"谢谢。"瑟维睁大了眼睛，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这笔记里有好多自己不知道的魔界事物！
卡莱尔歪头想了想，突然露出灿烂到晃眼的笑容："你刚才那样......好像琉羽啊~~"
琉羽——卡莱尔养的一只银渐层胖猫。
瑟维：“......”
你才胖，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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