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造登记册只有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二人才有,李庸将登记册的疑点之处,其意便指此事乃方迥所为。
越青朔命方迥解释,也是给他一个辩驳的机会,奈何白纸黑字一笔一笔的确是方迥亲自书写,辨无可辨。
听着方迥的支吾,越青朔脸色愈加阴沉。
宣彧:“圣上,臣以为此事有疑。”
越青朔眯起眸子,不满的看着宣彧:“证据确凿,宣相以为此事还有何不妥?”
宣彧:“圣上,登记册记载着我朝所有兵器的铸造、分配,事关重大,历来都是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分别记录。”
“一来是为了避免同为一人记载以致记载有误,二来也是有监督之意。圣上要查登记册,方大人定会把登记册先递送至李大人处,若是真如李大人所说,是方大人篡改登记册,这些年来李大人和方大人从未检查核对过吗?”
“你……”李庸一时语短,他听得出来宣彧这是想替方迥求情故意将矛头指向自己。
但自己的确因为方迥是自己的同乡与自己一同参加春闱,后来更是同在户部为官,李庸对方迥很是信任,每次登记过后他也不曾想过要核对。
此番若不是安王殿下,他也不会想到怀疑方迥。
“圣上,宣相此言与方大人篡改登记册并无关系,方大人篡改的兵器、以及原料的数量正好对得上安王爷在金陵城发现的那些兵器。并且,方大人所藏匿的兵器和原料都是品质上等之物。”
李庸不与宣彧过多牵扯这些细枝末节,只是言之凿凿将此事的重点三言两语道出。
“圣上——”宣彧还要继续替方迥辩驳,就听见越沛说道:
“圣上 ,事有轻重缓急,李大人奉命彻查金陵城那些兵器是从何而来,李大人既已将此事查出禀告圣上,臣弟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将春闱买卖官爵、金陵城私藏兵器一事妥善解决。”
宣彧闻言不满的瞧着越沛,“安王的意思是要将此事揭过?”
越沛:“本王所言皆是为了圣上,倒是宣相素日里也不见与兵部的人有甚交情,今日却仗义执言,您老这是改性了?”
“再吵就都给朕滚出去!”越青朔深知这两个人是如何针尖对麦芒,他若不叫停,今日朝会什么都不用做,就在这看他二人吵架吧。
越青朔说完打量着跪在一边的李庸,心道自己倒是小瞧这个兵部尚书了。
朝中六部,除了兵部皆涉及党羽之争,不是站队宣相就是站队宁王。
唯有这李庸哪边也不掺和,若非如此他怎会容忍他占着这兵部尚书之位这么多年。
一直在朝上当摆设的姜荣今日终于愿意开口一言:“圣上,老臣以为宣相说的事可以先放上一放,春闱一事和私铸兵器一事若不尽快有个定论,只怕会危害我朝安定。”
姜荣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姜家有自知之明,轻易不会开口,只会一天天的在朝上杵着当个人肉桩子,鲜少会像今日这般直白的插嘴朝事。
姜大将军都已经开口,宣彧和越沛彼此对视一眼冷哼一声,闭上了嘴。
越青朔道:“阮玮逸,你说,此事该如何论断。”
被点到名的刑部侍郎站出来,道:“圣上,此事经王爷彻查,证据确凿,臣等会依律对触犯大晏律法之人查办。”
“只是……”
阮玮逸迟疑片刻,没有言语。
越青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只是什么尽管说。”
阮玮逸:“只是金陵城私铸兵器一事兹事体大,不好妄下定义。臣以为不若先将此事交于大将军,待大将军将亲赴金陵城对此事做个论断,臣等也可依律论处。”
“姜卿,你意下如何?”
姜荣低头:“微臣但凭圣上做主。”
“好。”越青朔沉吟后颔首:“常王,你便与大将军一起协助刑部把此事调查个清楚。”
“春闱考院的那些学子统统押入刑部大牢,查实买题之人,斩首示众。”散朝前,越青朔冷着脸撂下一句。
宣彧心中一惊,圣上这是要借此机会将江南氏族之人杀个干净。
一点情面都不打算留。
朝臣众人心事重重,心下都在盘算此事该有什么样的应对之策,毕竟要说谁身上不沾点腥,恐怕都没有说服力。
走出两步的越青朔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杀了个回马枪,他看着众臣之首的越沛,声线平静:“安王,你可有异议?”
越沛俯首低头:“但听圣上吩咐,臣没有异议。”
越青朔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广袖一挥真的退朝离去。
朝堂之上消息一出,京城哗然,刑部按律将户部尚书杨黎、大理寺卿文观言择日问斩;吏部尚书范阳笠贬调至和州县令。金陵城的召来京城的几个官员牵连他事,暂且关进吏部大牢。
乔娘在街头上看到官员张贴的告示喜极而泣,忙奔回安王府将这个消息告知宣忆谙。
宣忆谙听到消息时正躺在躺椅上晒着秋日的暖阳昏昏欲睡,乔娘说完后文心已经激动的跳了起来。
半晌,最应该高兴的宣忆谙面上却不见半点喜色,只是睁开双眸望着檐上垂挂着的叮铃铃响个不停的风铃。
乔娘弯腰看着宣忆谙,眉心间挂着忧虑:“王妃,您这是怎么了,这不是我们日日夜夜都想听到的消息吗?”为何真的听见这个消息了,王妃反倒忧心忡忡的样子。
宣忆谙深深一个吐息,像是要将在心里所有的浊气都吐个干净,所某之事成了一半,她想要站起来跟乔娘、文心一样诉说心中的喜悦。
但不知为何浑身乏力,双腿使不上一点劲,只能躺在躺椅上如同半身不遂一样看着她们笑,拨开万千喜悦的背后,是心神不宁四个字。
“心神不宁?为何会心神不宁?”文心不解。
为何会心神不宁,这个宣忆谙也说不上来,她只是问:“王爷呢?”
乔娘:“赵寻侍卫今早特意让奴婢转告王妃,王爷今日一整日恐怕都要在刑部了,让王妃早点休息不用等他。”
刑部现在忙着审问春闱三百多名学子,还要彻查金陵私铸兵器一事,忙的焦头烂额,圣上命姜荣和越明归协助刑部负责此事。
但金陵一事知道全部内情的只有安王越沛,是以这几日天一亮安王就被刑部的马车带去协助查案。
“我总觉得文观言不会轻易就死,那个人不会舍得让他就这么死了。”宣忆谙沉吟后说出这句话。
“备车。”宣忆谙从躺椅上站起身,径直朝着门外走去,身后不明所以的乔娘和文心对视一眼一个忙跟上去另一个回屋拿上披风也跟了上去。
一阵风的功夫,院中只剩下摇晃地越来越缓慢的躺椅,这间寝殿的主人已经坐上马车朝着熙熙攘攘的街道驶去。
宣忆谙特意让文心换了一辆简陋不惹人注目的马车,三人绕着一条条街道慢慢地走着。
直到绕道一条无名街巷,文心先去叩响了一扇木门,几声后便有仆人匆匆来开门,待看清来人是谁后忙上前迎接将人迎了进去。
“小人见过王妃。”
“沈叔,好久不见。”宣忆谙对面前这个中年男人微微颔首。
被宣忆谙唤作沈叔的人将宣忆谙引出后门的暗道带到前院人生鼎沸的喧闹之地,这里正上演着一场好戏,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楼下的戏台吸引,没人注意聚语楼的管事恭恭敬敬的带着一个女子走上最高的那层楼。
那里是聚语楼的禁地,是不论多少达官贵人花多少钱都登不上的高楼。
因为这层楼只有聚语楼真正的老板才可以上去。
沈叔道:“自晚园一别,小人与王妃也快两年没有见过了。今日王妃突然来聚语楼可是有什么吩咐?”
“聚语楼是当年外祖送给母亲的嫁妆,这么多年我却是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来到这。”宣忆谙站在聚语楼地最高处俯视着聚语楼的一花一草。
当年沈清远嫁到京城,沈问君放心不下女儿,更不放心宣彧。是以当年沈问君给沈清嫁妆的时候,耗费全部身家在京城为沈清准备了这么一个聚语楼。
为的就是万一宣彧对她不好,她能借此楼随时传信于沈家,也便沈家可以及时作为沈清的后盾。
“可惜沈大姑娘性子太过柔弱,聚语楼她竟是从不曾用过,直到最后也没用这个楼救自己的命。”沈叔不无心痛的说着。
沈清沈槐从小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落得这个下场他又何尝不心痛。
不过好在她还有一个女儿,沈清临终前总算不忘将此楼的存在告知宣忆谙,沈槐嫁来宣府后亦从宣忆谙处得知此事。
宣忆谙接过了这个聚语楼。并且就要用这座楼为自己的母亲报仇雪恨,以告慰其母的在天之灵。
沈叔:“沈公子月前来信,王妃若有任何需要沈家相助,他必赶至京城相助。”
宣忆谙冲沈叔微微一笑:“不了沈叔,就不连累你们不连累他了。过不了多久,聚语楼便只是会一座普通的酒楼。”
聚语楼借助早年间沈家氏族的子弟在朝为官,可以为宣忆谙打探朝中一应事宜。
今日朝堂上的沈家子弟无一不是凭借真才实学走上仕途之路,无惧刑部的彻查。
只是聚语楼隐藏在朝中那些如丝网蔓延的暗线还未成太大的气候,经此一遭恐会元气大伤再难成气候。
沈家全部身家耗费几年的心血就此功亏一篑。
“早晚会有这么一日的,王妃不用心系我们这些人归处,我们能为您为沈家的两位姑娘做最后一件事便已心满意足。”沈叔巴不得这一切能快点到来,如此便说明大仇即将得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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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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