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主上,探查后未寻到夫人踪迹。”
……
“禀主上,城门无夫人出城信息。”
……
此时正是白日,书房却格外的暗,门窗紧闭,将意图渗进的光纷纷格挡在外。
书桌上摆放着一盏小灯,烛火映亮旁边放着的一幅画,画上是被毛笔沾上墨水细细勾勒出的一个人,一个女子。
所绘者作画时往其中填上那人的色彩,从青丝到斜着的墨色发簪,点上几点作为簪上花,又到了那人的脸,画上那双眸子栩栩如生,眉目传神,再是唇,和右脸眼下那颗小痣。
画上的人是笑着的,只不过衣裳还未上色完,有些突兀。
“愿……娘。”
微光中,有人坐于桌旁,幽幽唤着谁,一只如玉般的手虚握成拳撑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则浮在画上,颤了颤,想去触碰却怕坏了一幅画。
她好不好?
如今在何处?
为何不让他知晓她的踪迹?
他只是去学了一个内功法子去克制那脏物,生怕在与她同床共枕时被她发觉令她生厌。
但她被吓到了,又像是误会了。
不等他解释,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走得那样决绝。
她难道只喜欢他的身子吗?
不,是他吓到了她。
她从前答应过他种种,对他种种亲近。
她定是爱着他喜欢着他的。
魏奚止忽地站起身,黑暗中他的神情看不清,只是从书架暗处找出一个木盒,拿开盖子,小心地将其中的一张纸拿出来。
他拿着那张纸重新坐回书桌旁,灯火下,他苍白的面孔似虚似幻,似真似假,目光沉沉盯着那张被保存得几乎崭新的纸。
是从前他给她写的卖身契。
魏奚止的视线定在山盼签字处。
“潘善”。
她的假名。
“潘,善,潘,善,潘,善。”
他呢喃着。
像是想通过她留下的假名寻到她的真名。
在知道字后,他只愿意唤她的字。
在知道小字后,他只愿意唤她的小字。
魏奚止观察着她留下的那两个字,思索着是否要派人去莫村寻她的踪迹。
但最终又一次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如今还在凌北城,等他找到她,他向她解释清楚,她定会原谅他,到时候他便可以继续一直看着她,享受她的拥抱,亲吻,同床共枕。
她会在自己的地盘吗?
她这些时候会去想他吗?
会讨厌地骂他,同时留恋于他的皮囊吗?
魏奚止不知何时抚上自己的脸,又将那张纸放下,伸手悬空地去碰画上的她。
他知道自己的皮囊好,所以自认这世上她难以再见得能与他媲美的人。
但每当想到皮囊,魏奚止难免陷入未来人老珠黄容颜不再的焦虑之中,陷入她会对他不爱的焦虑之中,陷入她会爱上其他人的焦虑之中。
从前他讨厌看手中杀人之剑,如今他厌恶并害怕照己容颜之镜。
魏奚止忽地去摸左耳那枚耳钉。
这是她给他的定情信物。
并告诉他他是她的人。
魏奚止嘴角溢出一点笑意。
没关系,他会让她只爱他一个人的。
如果她爱上他人,他便杀了那人。
她爱一个,他杀一个。
她心只会有他一人。
不过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将她找到。
这已经是她离开的第二个白天,他不想再一个人在第三个白天。
傍晚时分,魏奚止有了心心念念的人行踪。
只不过是他极其不想去信的行踪。
他的愿娘如今在照花楼。
有着许多貌美男子的照花楼,有着许多不要脸男子的照花楼,有着许多爱勾搭人男子的照花楼。
于是魏奚止在铜镜前将自己审视一番,打扮一番,穿上愿娘最喜欢的那件月白锦衣,玉冠束发,佩上君子剑,熟练着解释的话语,直直朝照花楼赶去。
只不过他到了照花楼,在大堂未寻见她的身影,只听见几人讨论着一女子。
于是魏奚止将蓉姨找到,通过描述这才知晓她所在何处。
他只记得他平静站在门前,思索片刻后推开了那扇门,揭开一层又一层的刺眼红纱,不去闻那恶心的熏香,直到走到最后那层红纱。
他早就感知到了她的气息,也感知到另一人的气息。
在最后那层红纱后,他听到她的声音。
“你不要这么想,我当然没有不喜欢你,我喜欢你的,等我出去找蓉姨把你赎走好不好?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急匆匆的,还是那么的动人,又那么的刺耳,像想要表明立场让那人安心,又像情人之间的约定。
于是魏奚止安静地揭开红纱,看见了那人一脸感动扑进她的怀里。
容貌不输他,甚至更容易让良家女子爱上的容貌,一副勾栏作态,专学着勾搭人的招式,竟还在身上挂着铃铛。
他看见了他,用挑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魏奚止没有想什么,只是开口喊了她一声。
那人得意又挑衅似地跟着他一起喊她。
恶心得让人想杀了他。
……
山盼在听见那两声时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呆愣愣地被红纱抱着,脑子都要被转冒烟到无法思考。
刚刚她听到谁的声音了?
她是不是听错了?
魏奚止?
“姐姐,有人喊你诶。”
红纱的声音将她仅存的幻想打碎。
心虚下,她连忙推开了红纱,忽视红纱那受伤的神情,她僵硬地转过身去看那声音的源头。
是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
魏奚止。
他那张如玉似仙的脸面无表情,一双眸子漆黑盯着她,山盼连忙移开目光,只见他今天又穿了一件白衣,腰间佩剑。
“姐姐,他是谁啊?看起来好可怕……”
红纱又出声了,山盼眼前一黑。
“你别出声了,先下去……”
山盼还没说完,魏奚止淡淡又让她觉得可怕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愿娘,回家吗?”
山盼丝毫不敢动。
魏奚止如果发疯杀她或者杀他她都能接受,只是这般模样这般话她反而觉得有点像风雨欲来前的最后宁静。
山盼忍不住去看他,又忍不住去想自己到底为什么心虚。
她做错什么了吗?
她一没骗他身二没做对不起他的事。
而且是他自己不行的。
说实在的,她和他只是私下定情,除了他们二人谁都不知道,魏奚止把事情捅出去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他们两个关系。
就算他要她负责,这般年纪,他不行就凭现在的她来看是根本无法守着他一辈子的。
况且到时候他要是当上正道盟盟主,他们二人势必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那时候殷昭飞估计也治好了她便去寻医治病,再老实等待上位。
想这么多,山盼没一句敢说出口的。
“不愿意吗?因为那个男人?”
魏奚止语气未变。
山盼立马不乐意了,他们二人的事关红纱什么事,况且不愿意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
“你别扯到他,他是无辜的。”
“无辜的?愿娘你又为何要说喜欢他?为何要赎他的身?又为何把当初你对我说过的话说给另一个人?”
魏奚止情绪越说越失控,语气冷得已经让山盼有些心惊。
山盼还是头皮发麻解释道:“宿容你冷静点,我那只是在安慰他而已,赎身只是帮他一把让他自由,我跟他说的话也没有和跟你说的一样啊?你别想那么多行不行?”
“我很冷静,愿娘你和我回去,我不再想,也不追究此事。”
魏奚止情绪稳定了,但说出的话让山盼眉头紧锁,心中生出一股子无名火。
山盼看着他,冷笑道:“你这话的意思都是我的错了?”
魏奚止听到她的话,看见她的表情,心中一慌,来不及后悔,本想开口,另一道矫揉造作的声音响起。
“这位郎君怎么这么过分?姐姐她只是一片好心在帮红纱,郎君却如此错怪姐姐,还把问题全归结到姐姐头上,红纱自认为自己诉苦有错,让好心的姐姐心疼有错,郎君为何不反思一下自己呢?”
红纱拨弄着手腕红绳上的小铃铛,丝毫不在乎魏奚止投来的藏不住杀意的眼神,又道:“姐姐应该是自由的,郎君您鼎鼎大名红纱也认得,也不曾听过你和姐姐有什么关系,那姐姐便更是自由的,郎君你对姐姐的管控未免太过了些。”
他顿了顿,又开口了。
“况且姐姐来这儿必定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姐姐这么好,再看郎君你的态度,红纱大着胆子猜一猜,郎君定是做了什么错事或者哪里不行让姐姐伤心了,还不知道改正真是心疼姐姐,郎君这般好的容貌红纱可真是羡慕都羡慕不过来,要是我是郎君,必定和姐姐……”
“咳。”
“闭嘴。”
二人同时打断了红纱。
红纱似乎才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楚楚可怜盯着山盼,“姐姐,红纱怕……”
“别怕,我护着你。”
山盼说到做到,立马把红纱护在身后。
无其它原因,只因红纱说到了她心坎里。
她也真的怕红纱刚刚戳到魏奚止痛点和自尊会激怒他让他直接拔剑。
红纱瞧着他好姐姐小小的背影,忽地轻轻笑了笑,心安理得得躲在她身后。
一开始就是他刻意说出那些话让心软爱皮囊的姐姐说出那些话给那个男人听见,但那又如何呢?
他的脸,身材,武功也不比魏奚止差,他还那么懂姐姐,脾气也比他好,也更会让姐姐开心,况且……
况且是姐姐笑得那么开心,轻轻一丢就将那扇子,不,定情信物丢给了他,又让人偷偷给了他赎身费要买他呀!
他费劲心思把那什么花魁弄走再把布置换好,只为能让姐姐喜欢他一点。
他都已经是姐姐的人了。
只恨他不能先魏奚止一步遇见姐姐。
只恨他和姐姐有缘份少。
只恨为何要有魏奚止。
不过只要他活一天,他便要陪姐姐一天,魏奚止就要恶心一天。
想到这,红纱几乎想笑出声。
魏奚止除了那句闭嘴便再也没开口了。
沉默着,他静静注视着山盼。
他只剩这点自尊了,如果把它丢了,他只会是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她或许会喜欢他,但不会爱他,等到腻味的时候,她必定利落地将他抛弃。所以,他必须要拿捏住她对他的那份特殊的度,用脸,用识趣,用听话顺从,再加以慢慢透露的占有与黑暗面,让她信任他,越来越爱他,越来越舍不得丢掉他。
是病态的爱,但那又如何呢?
他只要她能够爱他。
哪怕不顾一切,他也只要她的那颗心那份爱,她的目光永恒地停留在他身上。
生时死后,他与她都要在一起。
于是他开口了,眼神忽地暗下来。
“愿娘,给他赎身,带他回去吧。”
这话一出,红纱表情一僵,眼中的得意立马不见了,山盼看着他如今模样,心更虚了。
她是不是对他太过分了?
他做什么正宫大气做派?
两个人想法各异,也沉默着。
“愿娘,还有这位红纱弟弟,是我给出的回答不好吗?”魏奚止淡然道。
“呃,挺好的,红纱我们下去找蓉姨吧。”
山盼生怕他再说什么,连忙回了他。
红纱本还在气魏奚止对他的称呼,听到自己好姐姐的回答看到她的态度,这才回道:“好,红纱都听姐姐的。”
魏奚止似笑非笑与山盼对视着。
山盼又觉头皮发麻,连忙拉着红纱下楼。
魏奚止看着红纱,眸中闪过冷光。
一个小倌罢了,从前楚洛川比不过自己,现如今他就能比得过?
他要是真犯贱要住在他和愿娘的家,自己有的是法子治他,最后就算死于非命愿娘感伤一时又会记他多久?
呵。
魏奚止心中冷笑一声,跟着他们下了楼。
“蓉姨?蓉姨快来!”
在山盼的喊声中,蓉姨擦着额头的汗连忙来到她跟前,抬头一看顿时眼前一黑。
这不是那煞星?
她的花魁呢?
不会被这煞星给杀了吧??
她和这贵客运气怎么就那么背!
但她还是先苦哈哈道:“小姐怎么了?是这个煞,这位惹您不开心了?”
红纱似没注意蓉姨到来,只一味柔若无骨似地贴在山盼身上。
山盼摇摇头道:“不,我是来赎他的身的,要多少快些说?”
蓉姨偷偷地看了红纱一眼,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山盼,又很快变回那谄媚样。
她开口:“二百五十两银子”
通宵写了这章,谁来谁来谁来夸夸夸夸我!!!
但是这几天可能会因为有事拖慢更新速度,等忙完我要挑战日万!!!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爱每一个追我文的宝宝,也爱喜欢我盼盼的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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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江湖第五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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