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阮长昭和李清源可以看到的地方,那盏燃灯的火焰越来越微弱,阮长昭提醒道:“要结束了。”
李清源看到眼前场景慢慢归为虚无,化成一缕轻烟,飘进燃灯的灯盘,原本将要消失的火焰复又重燃。
很快,他们又来到了归舟山庄的偏厅。那个叫绾绾的姑娘这时候还没有醒来,她的表情是那样平静,对梦中的场景像是浑然不知。
李清源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切,明明是自己的懦弱,却让一个姑娘背负,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他忍不住问阮长昭:“你平时遇到的都是这种人吗?”
阮长昭还在关注着燃灯的情况,闻言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小时候和师傅在一块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她已经忘记了,好长时间以来她在帮人燃梦时总是一个人,也习惯了独自默默旁观他人的喜怒哀乐,再渐渐等人从梦境中转醒离开,冷不丁在这种时候听到旁边有人出声,未免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她复杂地回应:“说不准。”
不久后,绾绾醒来了,她倒是没有问阮长昭他们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然地对他们表示感谢。
“对了,不知道我有没有告诉你们我的名字,我叫绾绾。”
阮长昭对她笑了笑:“这个名字很好听,像你的发髻一样漂亮。”
绾绾不好意思地回了个笑容。
她见天色不早,想到是时候回家了,脑海中浮现的只是院里的落叶、积灰的台阶,此时全都等待她回去收拾,于是她向他们道别。
走了几步后,阮长昭看到挂在她衣服的香囊在床上躺着,看样子正是梦境中沈云生送她的那一枚。她提醒道:“绾绾姑娘,你的香囊落下了。”
事实上这衣服是绾绾早上随手拿的,已经忘记里面还放着一枚香囊,这时的她对这枚香囊更是没什么印象,她摇摇头,“这香囊里的药材味道激烈,我不喜欢,不像是我的。”
阮长君见状,没再说什么,待绾绾走后,她自作主张把香囊毁去了。
李清源其实是有众多疑问想要阮长昭给他解答的,但他最后只是问她:“为什么你要在一旁看着呢?”
阮长君想了想,“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说法?当一个人想要遗忘某人却又反复梦见对方时,其实是在向那人告别,只是时间可能会久一些,如果想要快些把这个过程结束,只需一场特别编织的梦境将最后的牵绊消解掉,像走马灯一样,等梦结束时,也就完成了这个过程。只不过副作用是会彻底忘记对方,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下了猛药。但是有的人会后悔,后悔的念头过于强烈时还会在梦境中表现出来,这时候我就要强制结束燃梦,否则会有严重的后果,轻则疯癫,重则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遇到过,毕竟是把回旋的余地也断掉了。只是不多,大多数人还是比较坚定的。”
阮长昭提着那盏灯将它放回原处,路过李清源时看到他的眉头依然紧锁着,她问:“你在想什么?”
李清源回过神,“没什么,总觉得刚才看到了什么眼熟的东西。”
阮长昭不在意地说:“那些本就是现实里的场景,你真的在哪里见过也未可知。”
李清源思索了一下这个可能,觉得也有道理。
他看着阮长昭放置好燃灯,关上柜门,突然问了她一句:“你会做梦吗?”
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事实上李清源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样问,他以为会得到“谁都会做梦”之类的回答。但他没想到,阮长昭听到这话时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李清源觉得他应该是说错话了,下意识地想要道歉,但阮长昭大概也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神色很快又平静下来。
见状,李清源不好再说什么,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默契地就当一个没有问一个也没有听到。
翌日清晨,临朔城。
这条街的样子和他初次见到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小贩沿街叫卖,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扑鼻而来。行人或匆匆赶路,或不紧不慢地挑赏物件,也有闲人聚在一起讨论什么着什么,似乎和永定城朝中某位官员相关,大概是又有人犯事了吧。总之街上大体是一派热闹但又祥和的氛围。
李清源悠闲地穿过街头巷尾,来到一家悬挂不少红绸的布庄。他来得早,里面客人不是很多,只有寥寥几个女眷在各自相看着,店里伙计也大多清闲。
脚刚踏进半步,一个身着暗红布衫的伙计已笑意盈盈迎上来:"公子做衣裳?刚巧咱家又进了一批新料子,都是如今时令最流行的......"
话音未落,被李清源轻轻打断:“多谢,我先自己看看。”
李清源径直往铺内走去,木制货架上陈列着各色布料,手感也不尽相同。他指尖划过其中一匹,突然顿住:“有纹样册子吗?可否取来瞧瞧。”
伙计微微一愣,知会了掌柜一声,很快从木匣里捧出绢册。
李清源接过绢册,在柜台上逐页翻看着。
“没有其他的了吗?”
伙计看着他很快便把整本绢册翻完,神色从头至尾没有一丝变化,像是没有一个能吸引到他,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沈家在临朔布庄众多,这家规模最大,货品也是最齐全的,但没想到这位公子眼界颇高,全都看不上。
他尴尬地笑笑:“公子,不知道您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纹样?我给您留意留意,不过能找来的差不多也就这些了,咱家没有其他家也不见得有卖。”
李清源凭着他从前的记忆和在绾绾梦境中所见,给他描述了一下,大体上是有些像灵芝变形后形状的云纹。
那伙计摇摇头,表示从来没有见过。
“好吧,多谢小哥了。”李清源展颜一笑,推给他一锭银子,状似无意地问,“你们东家平时穿的衣服,也是从店里拿的料子吗?”
伙计终于明白这位公子多半不是来买布的,他左右看了眼,手放在柜台上,袖子遮挡着滑走那锭钱,乐呵呵地说:“正是呢,且东家府上采办向来记账。小的整理流水时瞥见过账本,近来都是些平常样式,也没有公子您说的那种。”
李清源轻轻颔首,看来此番探寻是无果了,沈云生穿的那身衣服既然跟沈家没有关系的话,那或许是那个姑娘家里的衣服,借给他穿了?
李清源临走前像是想到什么,又问他:“我见店里处处悬挂着红绸,这是府上有好事了?”
伙计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压低声音道:"不瞒您说,今天是我们少东家大喜的日子。您要是想要哪匹料子,价格上我能给您抹个吉利数。"他还在想着多少做成一单,结果是又一次被婉拒。
阮长昭没有在李清源常待的地方看到他,第一反应是他已经离开了,她顿时感到不悦,虽说她一直没有习惯他的存在,可也没说要他走啊,而且怎么走之前也不说一声?但是她转了一圈,看见李清源的东西都还在,又排除了这个可能。
她想到昨天那个小插曲,头疼地叹了口气。虽然他们后来都没有再提,可显然她当时那个表情还是影响了什么,从昨日到现在,他们之间相处总归是有些不一样了,像是做什么都小心翼翼。这也是为什么她没见到李清源后会那样想。
阮长昭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反应太不正常,让他有所顾忌,她也不是故意的,可具体原因她又不想说出口,至少不是现在。
她正胡乱思忖着,失踪人口李清源推开大门,拎着一堆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见阮长昭错愕地盯着自己,他主动交代道:“我听了你的话,去实地考察临朔的风土人情了。”
他说完后,阮长昭也不知道怎么回,两个人反而更沉默了,空气中凝固着一丝越发尴尬的气息。
李清源轻咳了一下,“怎么不问我考察出什么了?”
此话一出,阮长昭敛下不自在的神色,笑着接过他的话:“那你考察出什么了?”
问出这句话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忽然变了一个样子,方才硬邦邦的气氛一下子软下来,又回到了平时正常相处时的感觉。
“临朔城人真多啊,”李清源递给阮长昭一只打包好的纸袋,“还有,这家店的糖炒栗子很好吃。”
她抓着纸袋,认出了上面的包装,这家店每天天还没亮,店门口就排起长队。以前路过看到乌泱泱的人群,她通常连脚步都懒得停,更别说等着排队了。
可他怎么知道她爱吃糖炒栗子?阮长昭看着李清源又重新提着一堆东西回房间,留在原地发愣,但是她没有多想,也许他见很多人排队歪打正着,也许是师傅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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