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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玄冥三试】假真

虽然在昨日,凌歧并未回应凌荣昌的投诚意愿,但他还是自顾自地担起了斥候的职责。

哪怕拖着断了一臂的伤躯,他干得也实在卖力,好似在惧怕不表现出自身的价值,便会被皇储毫不犹豫的抛下一般。

“庸人自扰。”少年冷嗤到。

月央自然不会认为,凌歧会说“无论有没有价值,他都不会抛下凌荣昌”。

“哪怕他能带来裨益,我也会把他扔下。”

凌歧性子很孤,人际交往也向来淡漠,往往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如今,除却凌芷凌岚这两位长辈,被他划入自己人范畴的只有一个月央。

至于为何看似拒绝,实则默许凌荣昌留下……对视之间,默契心照不宣地在眼与眼间流转。

——自然是凌歧别有所图。

凌荣昌三番两次要跟上凌歧,他绝不信这是为了寻求庇护,若说之前他只有八分笃信,在凌荣昌自请为斥候之后……

——十成。

凌歧傲然道:“比起叫他们隐于暗中,于不备之时跳出来落井下石,我更喜欢把他们放在眼皮底下。”

“不会等太久的。”月央轻声感叹,抛弃了与生俱来的能力,她还在摸索着这个世界。

“哪怕是我也能看出来,他很急躁。”

“自认为猎手,却无最基本的老辣耐性。”凌歧把嘲讽压在喉中,扭过头去。

“——完全不合格。”

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踏雪声,声响并不大,却足以告知他们有人到访。

少年的面色冷了下来,那种高天之风般的寒凉重又凝在了他的面上,他眯缝起湛湛的银瞳。

——虽然说要将人放在眼皮底下,但果然还是非常不爽啊,阿歧。

仗着凌荣昌“看不见”自己,月央闲适地在一旁坐着没动,对凌歧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来人面容透着毫无血色的苍白,他的左臂早在第一夜便被天魔咬断,如今只剩下肩部及以下的一小节,残余的衣袖边缘挺括齐整,长出伤处约两三寸。

左边山壁上积起的雪簌簌滑落,凌荣昌不闪不避,飞扬的白尘擦着他的身侧落下,打湿了一点袖角,浸出略深的水痕。

凌荣昌看上去风尘仆仆,他口中微喘着气,直挺挺地在雪中跪下。

这几日,他别的没有半分进益,倒是跪得越来越熟练了。

虽然可以用灵力化符直接向凌歧传讯,但其实……他也不太敢这样怠慢,若说凌荣昌在最初还有些不以为然,但短短几日时间里,不知不觉中他便已将凌歧当做大敌对待。

虽未正面见过这位年幼的伪太子出手,但从雪地上留下的痕迹得见一斑。

殷红的腥血喷溅在无垢的雪上,仍隐隐留着沸腾的余温,除却那片突兀的浓重深红,雪地上未留下任何缠斗的痕迹,仿佛无人来过一般。

一击毙命。

这绝非对垒,而是一边倒的屠戮,那些明心后期……甚至化神初期的天魔,完全没给他造成任何阻碍。

凌荣昌也是化神期的修士,平心而论……他绝做不到这一点。

皇长子的修为何时到了这样的程度?城主知晓吗?

…………知晓吗?

无论如何,他已无法回头。

“臣在西南方五百里处发现了天魔的踪迹,约有化神初期,其牙有异,呲于口外数尺……若殿下有意,可屈尊前往讨伐。”

凌荣昌低眉顺目地垂下眼,继续了今日的第七次汇报,他本以为这次也不会得到凌歧的回应。

寒凉的风从面前拂过,细小的雪砾在经年的霜冻中硬如石子,被风卷起拍打在面颊上,如同狭窄的刀刃片片割着脸颊。

积雪被踩实,发出富有韧性的吱呀声,渐行渐远。

当凌荣昌认为凌歧又要像之前那样离去,使他在之后不得不换个法子时,雪上重归寂静。

“愣着做甚么?”

少年的声音依旧冷淡。

“带路。”

欲擒故纵也须有度,要是太过不为所动,难免会逼得猎物铤而走险。

人不一定会相信他人表现出来的事物,但却一定对自己探求出的深信不疑,若是再历经些艰险,便更是要奉之圭臬。

金属摩擦的凛音划破了寂静的空山。

剑光仿佛未卜先知,它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绕过天魔前扑的头颅,在半空中分化为两束,同时向其脖颈及七寸处斩下。

收剑。

遮天蔽日的巨大黑影无可挽回地倾颓,如同一粒沉重的尘埃。

少年敏捷地从云中跃下,溅起碎玉般皎洁的飞雪,雪屑落入一旁山石下的阴影中,晕开一片灰翳翳的霾色。

这是第三处。

不得不说凌荣昌还是很会把握分寸的,他似乎只把自己放到了纯粹的斥候位置上,只负责报信,而在凌歧对上天魔时主动退下,表现出全然的无害。

平心而论,这条猎犬很好用,然而自凌荣昌在凌歧叫他带路后第四次前来报信时,无论凌歧还是月央都或多或少的感叹。

——终于来了。

无他,实在是他一日不发难,凌歧便一日不敢去猎杀更高阶的天魔,这几日蹉跎得够久了。

经过这几日,凌荣昌已隐隐摸出了凌歧的脾气,他完全扔下了那些无用的措辞。

“北方一百里有一蛇巢,约有十数条天魔。”

“蛇巢?”凌歧蹙起眉。

天魔没什么脑子,它们见什么都想去嚼一嚼,无论是同类还是燕人在它们眼里都挺香,几乎不可能出现群居的情况。

除非……

凌荣昌低眉顺目:“是‘群蟜’。”

蟜,是上古时期的一种毒虫之名,其族群早已在数次天地坍缩中绝迹,在四国内如今常被用来指代似蛇非蛇之物,大母神女娲氏可以,天外邪气具象而成的天魔自然也可以。

圣山中的天魔无数次被燕人灭杀,又无数次被天地化生,不同周期的天魔虽各有不同,但总体上也算大同小异,总会出现些过往曾有的特征,被书于《天魔图谱》中代代相传,“群蟜”便是其中一种。

这类天魔在由天地化生而出后,拥有了罕见的分裂能力,它们的鳞片、血滴、骨肉都有可能活化,蠕动着生出肉芽,在母体之上长成之后,便化为更小的天魔脱落。

它是它,它也是“它们”,蛇子们拱卫着原代的天魔,既同属一体,又享有着一定的独立,如同躯体的手眼口鼻。

群蟜在天魔中也是最闻名遐迩的那一类,不仅是因为它们超乎寻常的战力,还是因为——北地帝蟜祭典的传统菜肴,“虫蟜羹”便是由那些蛇子所做,不仅天魔觉得燕人好吃,燕人也觉得天魔挺好吃的。

群蟜,这种天魔虽比一般的天魔要强得多,但总归不如大群独立的天魔,况且——每一条子蛇按照原代的等阶减一计入试炼的名次中。

这着实是一笔不小的诱惑。

凌歧冲凌荣昌衿傲地抬了下下颌,示意他带路。

月央立在他身侧,放弃了读心之后,她也不得不仔细揣摩着二人间的暗潮涌动,就像这世间每个最普通的生灵一般,神情温和而柔婉,带着幽微的小心。

她的眼神定在一旁山岩下的雪上,像是在徒自怔怔,又像是真实地被那片色泽略灰的雪所吸引。

不知不觉中,凌歧的眸光又定在了月央身上,她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回过神来,冲他莞尔一笑。

月央冲他缓缓地比着口型,眼尾的桃花尖沁着让凌歧捉摸不透的笑意。

——万事 小心

她说。

山壁上突兀现出一个足有三四人高的深邃凹口,如同歇斯底里向天穹张口的死骸,徒然地试图咬杀天地,却只能与冰雪一同亘古凝结。

数尺长的冰锥排排凝悬在洞口处,如同差互的尖牙,洞口处的雪面上印出了蛇鳞的踪迹,无数大小各异的盾型印痕重重交叠着,最大的比人头还大上两圈,最小的与成人的指甲一般无二。

或许是因为众蛇游行的缘故,冰锥下的雪有些稀碎,白色的碎屑浸透出一种污浊的灰,散在纷杂的蛇迹边缘,像隐于白浪中的灰珍珠。

凌荣昌正打算像之前一样恭敬地退下,留凌歧独自进入蛇巢,却突兀地被凌歧止住。

澄澈的淡银仿佛能将映入其中的一切都濯洗的分明,少年眯缝起眼,瞳中针一般尖锐的怀疑几乎要将凌荣昌扎透。

“你带路。”

被这样明晃晃地怀疑着,凌荣昌反而暗中松了口气。

若是凌歧毫不犹豫地进巢,凌荣昌才反而会怀疑其中有诈,而仅仅是怀疑他……

无妨,毕竟他的目的,也只是让凌歧进入这群蟜的巢穴中罢了。

微凉的朔风自身后灌入甬道内,越往内深入,天魔刺鼻的腥臊气便越浓烈,一点一滴地渗在风里,浸入呼吸的肌肤中。无视这恶味的干扰,凌歧高度集中着注意力,他侧耳细听,隐约听见蛇了信在风中搅动的琐碎声响,蛇鳞摩擦间发出的声音幽微又嘈杂,仿佛石刃沉重却轻浮的剐蹭。

伸手不见五指,二人的银瞳都幽幽地泛起了粹美的银芒,面前之景分毫毕现。

然而对凌歧而言,以目视之依旧是个低效的法子。

凌歧所修的《素威神风诀》是极罕见的天阶功法,他仅仅是不擅长需要灵力汇聚的术法,并不意味着不擅长控风,正相反……他与风极为亲和。

他感到整个山洞中的风都在流动,微风拂过皮肤,席卷去几丝余温,它们仿佛连接上了凌歧的躯体,代替了与生俱来的银瞳,作为他的耳目延伸开来。

微风轻颤,它越过无尽阻隔,诚实地勾勒出万物的形体,风的震荡传回凌歧脑海中,将其所描绘的绘卷徐徐铺陈。

凌歧知晓每一条天魔的立卧,知晓每一根蛇信的宽窄甚至它们伸缩的频率、探出的轨迹,与亲眼见证无异。

果然如此。

在探查出洞内的情境后,凌歧在心中嗤笑一声。

仅仅……十几条吗?

心中如此想到,少年面上却并无异色,继续和前方的凌荣昌保持着五步远的距离,不紧不慢地向前行进。

狭长的甬道徐徐向下延伸,擦过脸颊的风出现了轻微的变化。

凌歧略微抬起眼,在眸光抬起的同时,一道银芒闪过,将飞袭而来的黑影斩作两节。

黑红的血伴着腥气喷涌而出,被断为两半的蛇躯坠到地上,依旧丑陋地绞拧着,将黑血抹至淡绯。

那柄寻常的剑于少年掌中浮现。

“让开!”

在他话音出口之前,凌荣昌便自觉地避至一旁。

眼前骤然开阔起来,甬道扩张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对面的石壁上开着黢黑的洞口,延伸至未知之处。开阔处,十数条天魔交缠在一起,灰白驳杂的蛇躯凌乱地交叠着,粗细长短各有不同,它们扭动着它们那翻白的肚腹,构筑为一个不断翻滚、纠缠着的蛇球,令人本能般的作呕。

淋漓的剑气从剑尖上蔓延而出,甩出一道声势浩大的白芒,在半空中分化为无数方位不同的白刃,击向涌动的蛇球。

群蛇猛然溃散,蛇子纷纷从其上跌落,化作数条耸动的白条,向凌歧扑去。

仅有一条天魔依旧停留在原处,它是这群蛇兽中最大的一条,身长约有九丈,周身披覆的鳞甲足有成人手掌一般大,口中不断喷吐出刺耳的嘶声,群蛇的攻击隐隐与这起伏不定的声响相和,像是一场独属于蛇群的杀戮之舞。

这些蛇子尽是化神初期,体型越大便越强,对凌歧来说却也不算太棘手,至少比不得一群普通的化神天魔。

少年的身形骤然飘忽起来,耳畔的风声愈演愈烈,身影也似乎被扯进了风里一般,在空中划出诡谲的轨迹,掠过扑袭而来的蛇子,直奔向最大的那一条天魔。

——斩杀群蟜,自然要先斩居中统帅的原代。

他有心试探,便留了五分力,剑光随心而动,斜斜地滑上天魔灰白的斑驳斜鳞。

群蟜既拥有了分裂的能力,便不会再如其它天魔一般,生出些迥异的躯体部位,也算变相减少了战斗的变数。

天魔不断调转着身躯,始终面向着凌歧,绿幽幽的眼瞳目呲欲裂,不断急促地呼唤着更小的蛇子。它仓促间甩过长尾,格挡势如破竹的剑芒。

剑芒推进之势未减分毫,璀璨的银芒大盛,它径直斩向被蛇鳞紧密包裹着的尾尖。

“啪!”

灰白的尾尖在石面上翻滚几周,甩出一串暗红的血迹,在脚下的黑岩上染出星点斑驳,蛇兽的嘶叫声愈发凄厉,蛇子们吐着信子,从四周围堵而来,幽幽的绿眼掩在暗处,仿佛坟冢上永燃的暗火。

凌歧:……

看来他还是错估了悟出半步心剑后的剑气威力,那这拙……还要藏得更深一点才好。

还好他没贸然去砍天魔的头,不然这出戏便彻底演不下去了。

少年的身形近乎彻底被蛇群淹没,凌荣昌看不见他被挡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天魔的嘶叫声与剑刃斩破空气的凛音此起彼伏,他隐隐判断着其中的战况。

——时候差不多了。

凌氏子瞳力觉醒后带来的绝不仅是视力的提升,敏锐的听觉让凌荣昌在将近处交战的声响尽揽耳中的同时,也没有忽略那些更为细小的杂音,它被嘈杂的声响盖过了大半,却依旧窸窸窣窣地从耳道中爬过。

他们来处相对的那方石壁上开了一个漆黑的洞口,其中传来些不寻常的声响,像是呜呜的风声,又像是巨物在沉重地爬行。

“沙沙……沙沙……”

腹部的细鳞重重拖过粗糙的石面,发出恼人的杂音,凌荣昌几乎能想象到那目不可及之处的景象。

它拖拽着臃肿的躯体,在黑暗中虎视眈眈地吐着信子,灰黑的蛇信如肉瘤一般不断伸缩着,勾带出咸臭的涎水,不疾不徐地爬行于甬道之中,因为它笃信它的猎物无法脱逃。

凌荣昌扬起唇角,得益于瞳力的特性,他的存在感被极大程度的抹去,即使是他就站在此处,也没有任何一条天魔注意并攻击他,这更便利了他的谋算。

他扬起紧攥着丸药的手,正欲用力将其捏碎,然而有人比他反应更快。

雪色的剑光将空气分为白浪,它被重重亮色拥着,淬出一线夺目的神光,以彗星袭月之势悚然坠落。

这一剑斩向了无形的空中,不禁让人怀疑它是否落错了地方,但随即,飞溅的血肉凭空浮现,玷污了皎洁的剑芒,被砍下的黑影在空中翻转腾挪,这一过程在凌荣昌的眼中无限地减缓、凝滞,最后拖泥带水地重重跌落在石地上。

他瞪着眼睛,银瞳恍然若梦地缓缓移至地面上。

——那是一截仍淌着血的断臂。

脱离了躯体的控制,紧攥的五指缓缓地松开,一丸黑灰色的丹药从手心滑出,滴溜溜地滚了两圈。

凌荣昌痴痴地一寸寸收回目光,头颅一顿一顿地向左摆去,仿佛突然变成了那些覃人制作的拙劣偃偶一般。

左边的袖口是空荡荡的。

那是他的手臂。

钻心刻骨的痛意如梦初醒地燎烧上左臂,混乱的剑气顺着伤处席卷入体,凌迟这每一缕筋络、每一丝血肉,让他浑身动弹不得,甚至连体内的灵气都瞬息溃散。

凌荣昌凄厉地哀嚎出声,不由自主地跪倒在石面上,右手摸索着护向仅剩两寸长的左臂,哪怕他极力去掩,殷红的鲜血依旧从指缝中渗出,顺着肌肤蜿蜒至石地上。

从断臂手心中滑落的丹药被风托起,腾空跃至少年掌心。

“‘蟜祸丸’?亏得孤还期待有什么新奇的把戏。”

冷淡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的在石室中响起。

那丸药唯一的作用便是让天魔发狂,燕人通常用来使它们自相残杀,随后在药力反噬的衰弱期将其一网打尽。

凌歧再不收敛,璀璨的华光自天魔群中升起,一时之内,耳畔仅能听见剑刃的嗡鸣与朔风的嚎啕。

银发的少年平静地收刃入鞘,天魔零星的残躯和着血从半空中跌落,他置身于血与肉耦合的雨中,一袭白衣未染尘埃。

脚下踩着天魔被拗至一旁的头颅,他隔着血肉的阻隔,孤高又讥讽地投来一眼,声音中蕴含着讽刺的恶意。

“呵……这次演得比之前逼真多了,怎么?不谢孤赐教之恩了?”

看出凌荣昌有异心简直如同探囊取物,并不是需要仔细解释的事,至于他详装左臂已断……凌荣昌虽极力掩饰,但也不免露出了端倪。

凌歧仍记得第一次见到凌荣昌时的景象,他居然在几丈远的近处才察觉到生人的到来。

若是旁人,难免会认为是自身忙于狩猎天魔,因此有所疏忽,但凌歧不会。

他几乎是在瞬息间便直觉般地意识到,凌荣昌身怀某些与隐匿自身相关的神通。

既已察觉到不对之处,凌歧便不免更为多疑、处处小心,而凌荣昌露出马脚便是因为……他表现得太寻常了。

哪怕身为修士,失去道体的一部分也是不得了的重伤,这绝不仅仅只是阻碍了行动而已,更意味着人体内部的调和与圆融已被打破。

在躯体补完以前,这残缺将阻碍他修炼上的进益,更有可能导致心魔横生,稍不注意便可能在突破时走火入魔。

然而——凌荣昌没有展现出任何左臂残缺的迹象。

但凡受伤之人,总会本能的多思虑些,下意识地回护着伤处,这是生灵趋利避害的本能。

凌歧仔细地观察过凌荣昌的仪态,他修为虽低,境界却更高,又长于敛息,因此未被察觉分毫。

凌荣昌行走间与任何一个健全的人一般无二,躯体行动间流露出坦荡与自信,没有一丝身受重伤的畏缩,况且……他的袖口断得很是齐整。

若是天魔咬的,怎会与端正裁下的别无二致?

——姑且算他伤后又整理了一遍仪容。

有些洁癖的少年并未忽略这种可能,但疑窦的种实依旧在心底生根发芽。

凌歧那时仅有七成的怀疑,但不久后便提至了十成。

他看见白雪从山石上滑落,它擦着凌荣昌的左臂滑落,甚至浸湿了他的半截袖角。

——而那人依旧不躲不闪。

凌歧听见自己的心底传来了一声运筹帷幄地讥笑。

受过伤之人怎会如此?

大抵是将他那隐匿的能力集中至了左臂上,能力生效的范围减小之后,效果也自然倍增。

情报中提及此人是左利手,这般故意示人以弱……真是来势汹汹。

不知是因为心神恍惚还是道体受损,凌歧能明显感知到,凌荣昌身上那股隐隐削弱着感知的力量减弱了。

对面漆黑的洞口中,鳞片粗粝的摩挲声愈发吵闹,它们在空旷的甬道中回响共振,仿佛女子的长甲歇斯底里地抓挠着耳膜,使人分外不适。

凌歧毫不意外地挑了下眉,向角落处迈了两步腾开空间。

虽说他并不畏惧杀人,但也乐意由他人代劳。

……哦,不是人也行。

灰黑色的蛇信先探出甬道,因为过于庞大,就连本应纤细的分叉前端也显得格外臃肿。

信子敏锐地辨别出了弥散在风中的血腥气,它探向因心神大乱而未察觉到隐匿失效的凌荣昌,贪婪地勾连出恶臭的涎水,滴落在他的身后。

绿幽幽的竖瞳猝然大亮。

凌歧微微偏过头去。

他没有见到同族被活吃的爱好。

耳边传来未出口便被碾碎的惨叫,声音仿佛被层层绞拧,只开了个头便被厚重的鳞片挤压、碾为齑粉,

“……咯吱。”

像是木偶人被粉碎了关节,徒然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控诉,最终颓然地归为沉寂。

——“这才是真正的‘原代’。”

月央轻柔的感叹回荡在流过他耳侧的风中,那点卷着薄温的惋惜与天魔体腔的蠕动声相比犹如天籁,她依旧未曾现身,只吝啬地施给他一点余音。

的确,这应当才是蛇巢中群蟜最原初的那一条。

凌歧在心中回应到。

月央并未理会他,大抵这好奇的半魄已像她先前所说的那样,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去看这个世界了,也因此不再去时时读他的心。

不知为何,无缘无故的怅然涌上心尖,久久不褪。

那条原先被蛇群簇拥着,现已死在他剑下的天魔并非原代,而也是一条大一些的蛇子罢了,这并不太好分辨,因为无论是它更大的身躯、被团团围护着的地位还是对其余蛇子的掌控,都与原代毫无分别。

但端倪却也十分明显,洞口处雪上所留的鳞痕,最大的甚至超过成人的头颅,这条天魔虽也不小,身量差距却依旧明显。

凌荣昌原本的计划,应是使他误解那条天魔即为原代,在凌歧筋疲力尽时再引来真正的原代天魔与大批蛇子,最后以蟜祸丸使它们发狂,置凌歧于死地。

群蟜的原代缓缓地从甬道中游出,巨大的身躯重重拍在岩石上,震起呛鼻的古旧尘灰,在活人与死人之间,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血腥味更重的那个进行攻击,因此凌歧反而被它暂时忽略了。

抬起手中长剑的同时,琉璃般的瞳仁崩塌在眼中,晶莹的碎屑落满了整个眼眶,星屑化作一片无波无澜的银色湖泊。

瞳力解放。

——它暂时放过了凌歧,凌歧可没打算放过它。

趁着更多的蛇子尚未赶到,先斩去它们的主心骨。

收剑之时,凌歧还有些意犹未尽。

那条原代身形颇巨,凌荣昌原本的意图估计是想引入它与蛇子让凌歧毫无落脚之地,被逼至角落等死,但可惜他的剑始终快它们一步,原代还未入场,此处的蛇子便被他斩尽,而其它几处洞窟中的蛇子尚未来得及赶到拱卫原代,原代却又被他诛杀。

葫芦娃救爷爷.jpg

于是那天魔的身躯在此处洞窟中伸展不开,与让他试剑的活靶子无异,砍起来手感相当不错。

再除去剩下那些无关紧要的蛇子,他终于不用再在此处蹉跎了。

然而,面对着这毫无威胁的蛇尸,凌歧的心脏却异样地一滞。

一瞬心悸。

背心冒出细密的冷汗,在头脑回寰之前,长剑已然出鞘,反手护住后心。

“铛!”

一声短促有力的凛音响起,兵刃相撞,他人的利刃被撞得一偏,刺入血肉之中,殷红的血花在背脊上绽开,锋利的痛意淋漓地盛放在脑中,反而让凌歧愈发清醒。

电光火石之间,凌歧终于将近日的那点异常完整地串联起来。

银发的少年并不算太慌乱,既然这一击未刺入他的心脏,他便没有丧命的风险。

凌歧已知晓身后之人的身份,他冷声刺到:“阁下尾随孤数日……便是为了此时出手?”

二人彼此心知肚明,这个时机虽不算差,但也不算最好的选择。

“殿下明鉴……臣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女子的声音病弱却并不弱气,用着这样的声音,哪怕看似无害的笑颦也显得单薄寡淡。

“礼平的那位大人出师未捷,玳也只能失却良机,不得不仓皇出手。”

深入脊背的利刃被她拔出,殷红的热流顺着微凸的脊骨向下蜿蜒,染红了洁白的白衣。

凌玳抽回弯刀,正欲开口。

“!!!”

颜色黯淡的银灰色瞳骤然一滞。

颈侧传来剧痛,飞溅的血滴泼洒在女子的面颊上,落入她驳杂的阴翳眼瞳中央。

银发的皇储傲然收剑,剑刃上滴落着新鲜的热血,而凌玳的颈侧仅在那一息间便刻下了深可见骨的剑痕,与那柄凶器同步地垂落连串红露。

“须知,良机是自身创造的。”

凌歧扬起冷淡的声音,无端咄咄逼人。

“——可不是他人施舍于你的。”

这一章与上一章有三四处写了灰色的雪()其实是在暗示啦。

凌玳:(隐藏在雪下)(窥视)

歧:有仇当场就报了

努力给灼加戏份(刻苦)但它出现太多反而目前会OOC

大概是因为月央阶段比较佛(?)因为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也没有什么迫切去要做的事(瘫)(摆烂)

帝蟜祭典是歧重要的成长线(也有一点关系转折在),等到少年期蛋里的朋友破壳/其他配角出场后灼戏份会UPUP

关于月央为什么和凌歧说话不现身

央:这不是还有个人族的姐姐在嘛^_^

是的她从头到尾都知道X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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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玄冥三试】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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