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禾走到李岁屿家楼下时，特意绕去了隔壁单元的奶奶家。院门锁着，却没扣死，她轻轻推开门，就见青砖地缝里嵌着几株杂草，被剪得整整齐齐，院角的桂树长得茂盛，细碎的黄花铺了一地，竹椅上搭着件半旧的蓝布衫，旁边小桌上摆着竹筛，里面晒着刚捡的桂花，香得人鼻子都软了。
“小禾来啦？” 奶奶从屋里端着搪瓷盆出来，盆里装着刚洗好的葡萄，看见她就笑，皱纹挤在一起，像揉皱的糖纸，“快过来坐，刚摘的葡萄，甜着呢。”
林霁禾走过去，坐在竹椅上，指尖捏起颗葡萄，皮薄得一抿就破，甜汁顺着喉咙往下滑。“奶奶，您还在晒桂花啊？” 她看着竹筛里的桂花，想起上周来，奶奶说要做桂花糕，特意留了半筛给她。
“是啊，今年桂花开得晚，得趁着天好晒透了，” 奶奶坐在她旁边，手里慢悠悠地择着菜，“岁屿刚走没多久，你没碰见他？”
“还没呢，我这就去他家，” 林霁禾擦了擦嘴角的汁水，“我妈让我给岁屿带了蓝莓，还塞了本数学题集，说让我跟他学学。”
奶奶笑出了声：“你妈啊，就惦记着你的学习。岁屿那孩子也是，明明能去一中，偏要留在二中，说离我近，方便回来给我扫院子。” 她顿了顿，又说，“对了，岁屿跟你说没？他捡了只小猫，黑黢黢的，叫煤球，你去了帮奶奶看看，那小猫有没有好好吃饭。”
“知道啦，” 林霁禾点头，起身要走，又被奶奶叫住，“把这串葡萄带上，给岁屿和他朋友分着吃，别光顾着自己吃。”
拎着葡萄和帆布包，林霁禾走到李岁屿家楼下，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大壮的嚷嚷声。她推开门，就看见李岁屿刚换好鞋，奶奶纳的千层底布鞋踩在瓷砖上，发梢沾着院外的热意，领口还沾着半片桂花 —— 是刚才在奶奶家院子里蹭的。
“从奶奶家回来的？身上全是桂花味。” 林霁禾把帆布包往鞋柜上一放，葡萄串撞得发出脆响，心里那点憋了半天的气忽然就泄了半截，却还是梗着脖子开口。
李岁屿倚着门框，看着她手里的葡萄，挑眉道：“不然呢？难不成从你昨晚发的‘暴打表情包’里钻出来的？” 他伸手接过葡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带着点凉意，“奶奶让你带的？”
“不然你以为我特意买的？” 林霁禾哼了一声，跟着他往里走，客厅里大壮正趴在茶几上选电影，看见她就喊：“小禾姐！快来选电影！科幻片还是恐怖片？岁屿哥说听我们的！”
“选科幻片！” 林霁禾凑过去，看见茶几上摆着大壮带的薯片和可乐，还有她刚放下的蓝莓，“煤球呢？奶奶让我来看它。”
“在阳台呢，” 李岁屿端着葡萄去厨房洗，声音传出来，“刚给它倒了点牛奶，别去吓它，它胆子小。”
林霁禾蹑手蹑脚走到阳台，空调外机上缩着一团小黑影，正是煤球。它瘦得能看见肋骨，琥珀色的眼睛亮闪闪的，看见人就往排水管后躲，却还是忍不住探出头，盯着她手里的葡萄串。
“别怕呀，我不抓你，” 林霁禾放轻脚步，从兜里摸出块奶奶给的桂花糕，掰成碎屑递过去，“这个甜，你尝尝？”
小猫犹豫着凑过来，鼻尖碰了碰碎屑，忽然打了个喷嚏，小水珠溅在林霁禾手背上。她忍不住笑出声，刚要戳戳它黑黢黢的脑袋，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 李岁屿端着个白瓷碟，里面是温牛奶，还撒了点猫粮，另一只手端着洗好的葡萄，晶莹剔透的。
“奶奶教的，流浪猫不能喝凉牛奶，会拉肚子，” 他把碟子轻轻放在外机上，声音放得很轻，怕吓着小猫，“别喂桂花糕，它消化不了，奶奶说的。”
林霁禾哦了一声，看着小猫舔牛奶的样子，眼睛亮起来：“叫它煤球好不好？跟它这身毛太配了。”
“什么破名字，一点创意都没有，” 李岁屿嗤笑，却转身去储物间翻纸箱 —— 是奶奶装桂花的旧纸箱，浅棕色的，上面还印着 “桂花” 两个字，他擦得干干净净，又从衣柜里翻出件自己的旧毛衣，米白色的，洗得有些软了，铺在纸箱里，“先将就用，明天去给它买猫窝，奶奶说棉的软和，小猫喜欢。”
林霁禾蹲在旁边看，看见他铺毛衣时特意把领口的地方弄平整，怕硌着煤球，心里忽然有点软。她想起刚才在奶奶家，奶奶说李岁屿小时候就喜欢猫，有次在路边捡了只流浪猫，偷偷养在院子里，后来猫走了，他还难过了好几天。
“你小时候也喜欢猫啊？” 林霁禾忍不住问。
李岁屿手一顿，耳尖有点红：“哪有？奶奶记错了。” 嘴上这么说，却伸手轻轻碰了碰煤球的尾巴尖，小猫没躲，反而蹭了蹭他的指尖，呼噜声轻得像羽毛。
大壮和其他朋友陆续到了，几个人凑在客厅选电影。林霁禾缩在懒人沙发里，假装翻妈妈塞的数学题集，眼睛却总往阳台瞟。大壮选了部科幻片，说里面有巨型机甲，特别酷，李岁屿去关灯时，她趁机溜去了阳台。
煤球已经喝完牛奶，蜷缩在纸箱里打盹，小爪子抱着自己的尾巴，肚子一起一伏的。林霁禾蹲在旁边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就看见李岁屿拿着罐汽水，拉环已经帮她拉开了，青柠味的气泡往上冒。
“偷看猫呢？” 他把汽水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带着点凉意，“题集写多少了？我妈让你带的，总不能一页不写吧？”
“写了两页！” 林霁禾吸着汽水，青柠味混着桂花的甜在舌尖散开，“煤球好乖啊，都不闹。”
“它刚到新地方，还怕生，” 李岁屿靠在阳台栏杆上，夜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一点腰线，“等熟了，说不定会跳上沙发跟你抢薯片吃。”
林霁禾刚要说话，李岁屿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着 “奶奶” 两个字。他接起电话，语气瞬间放软，跟刚才怼她的样子判若两人，连眉梢都带着温柔：“奶奶，还没睡啊？…… 嗯，刚关了灯准备看电影，煤球在睡觉呢，我给它弄了您装桂花的旧纸箱，还垫了我的毛衣，它睡得可香了…… 您别担心，我明天就去买猫窝，买棉的，您说的那种软和的，顺便给您带您爱吃的绿豆糕，上次那家店的，您说甜得刚好…… 好，我会记得给煤球喂温水，不喂凉的，也不喂太咸的，您教我的我都记着呢…… 小禾也在，她正看煤球呢，明天我叫她去您家吃饺子，白菜猪肉馅的，她最爱吃的…… 您也早点睡，别踢被子，夜里凉，您腿不好，别着凉了…… 知道了，晚安，奶奶。”
挂了电话，李岁屿回头，看见林霁禾正盯着他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笑什么？” 他耳尖有点红，假装去看煤球。
“没什么，” 林霁禾憋住笑，“就是觉得，你跟奶奶说话的时候，不像李狗蛋，像李乖蛋。”
“林霁禾！” 李岁屿作势要敲她的头，却在碰到她发顶时收了手，指尖蹭过她的头发，软乎乎的，“想养煤球也可以，不过得收学费。”
“什么学费？” 林霁禾瞪大眼睛。
“每天教我一道你不会的数学题，” 李岁屿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不然你以为，我白让你天天来蹭奶奶的桂花糕和我的汽水？”
“李岁屿你抢劫啊！” 林霁禾伸手要打他，却被他攥住手腕。夜风带着点桂花的甜意，吹得两人的衣角轻轻碰在一起，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客厅里电影开场的音乐还响。
“好了，别闹了，电影开始了，” 李岁屿松开她的手，顺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再磨蹭，大壮该喊我们了。”
林霁禾跟着他回到客厅，电影已经开始了，巨型机甲在屏幕上战斗，爆炸声震得沙发都有点抖。大壮看得激动，手里的薯片撒了一地，李岁屿皱着眉，却还是帮他收拾了，嘴里念叨着 “下次别让你带零食”。
看到一半，大壮突然想起煤球，要去阳台逗猫，被李岁屿拦住了：“别去，煤球在睡觉，吓着它该躲起来了。” 大壮撇撇嘴，只好坐回来继续看电影，嘴里嘟囔着 “岁屿哥你对猫比对我还好”。
林霁禾偷偷看了眼李岁屿，他正盯着屏幕，侧脸的下颌线很清晰，却在听到 “猫” 字时，悄悄往阳台的方向瞟了一眼，眼底带着点担心。她心里忽然有点甜，觉得李狗蛋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电影散场时，已经快十点了，大壮提议去吃烧烤，说小区门口新开了一家，脆骨特别好吃。几个人收拾东西往外走，林霁禾落在后面，弯腰捡地上的葡萄皮，没注意脚下的台阶，差点摔下去。
李岁屿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掌心贴在她的腰上，带着点温热的触感：“小心点，别摔成智障，到时候还得我教你算数。”
“你才智障！” 林霁禾甩开他的手，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连耳尖都带着笑意。
夏夜的风裹着桂花的甜香吹过来，路边的香樟树沙沙响，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叠在一起。林霁禾走在李岁屿身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开口：“喂，你当初为什么不去一中啊？我妈说你分数够得上，还超了不少。”
李岁屿踢石子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点飘：“奶奶去年冬天摔了一跤，腿不好，一中太远，周末回来要赶两个小时的车，她总舍不得我折腾。有次我跟她视频，看见她自己拄着拐杖扫院子，桂花落了一地，她扫得慢，扫了一下午，我看着心里难受。”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她还惦记着院里的桂树，惦记着给我做桂花糕，我走了，谁帮她摘桂花？谁陪她吃饺子？”
林霁禾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她想起刚才在奶奶家，奶奶看着竹筛里的桂花，说 “岁屿爱吃甜的，桂花糕得多放糖”，想起李岁屿跟奶奶打电话时温柔的语气，忽然觉得，不去一中也没什么可惜的。有些东西，比好学校更重要。
烧烤摊就在小区门口，烟火气很浓，老板热情地招呼他们。大壮点了一大堆东西，脆骨、鸡翅、茄子，还有几瓶冰啤酒，被李岁屿拦住了：“别喝啤酒，一会儿还要送小禾回家，喝饮料。”
“哟，岁屿哥你偏心！” 大壮嚷嚷着，却还是换了可乐。
林霁禾坐在旁边，看着李岁屿帮她烤茄子，放了她爱吃的蒜蓉，还特意叮嘱老板少放辣，心里暖暖的。她想起妈妈说的 “跟岁屿学学”，忽然觉得，跟他学数学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吃烧烤的时候，李岁屿忽然说起买猫用品的事：“明天上午去宠物用品店吧，给煤球买猫窝、猫砂和猫粮，奶奶说要买无谷的猫粮，对小猫肠胃好，还要买个小玩具，逗它玩。”
“好啊！” 林霁禾立刻点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顺便帮你选，我知道哪种猫窝软和。”
“你？” 李岁屿挑眉，“别到时候把猫窝买成粉色的，煤球是公猫，不爱粉色。”
“粉色怎么了？粉色好看！” 林霁禾不服气，“煤球肯定喜欢！”
两人又拌起嘴来，大壮在旁边看得无奈：“你们俩能不能别一见面就吵？吃个烧烤都不安生。”
吃完烧烤，李岁屿送林霁禾回家。走到她家楼下，林霁禾忽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拿出数学题集：“那个…… 有道题我不会，你能不能帮我讲讲？”
李岁屿接过题集，翻开看了看，是道函数题，不算太难。他靠在墙上，用指尖点着题目，耐心地讲起来：“这道题要先求定义域，再求导数，你看这里，你把公式用错了，所以算错了……”
林霁禾认真地听着，他的声音在夏夜里很清晰，带着点磁性，比老师讲的还容易懂。她看着他的指尖在题集上滑动，骨节分明，忽然觉得，数学题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讲完题，李岁屿把题集还给她：“明天记得把这道题做一遍，我检查。”
“知道啦，李老师，” 林霁禾笑着说，转身要上楼，又被他叫住，“对了，明天早上九点在小区门口见，去买猫用品，别迟到。”
“不会迟到的！” 林霁禾挥挥手，跑上楼。
回到家，林霁禾刚洗漱完，手机就响了，是李岁屿发来的消息：“奶奶刚才打电话问煤球，我说它很好，你明天来吃饺子，奶奶包了白菜猪肉馅的。”
林霁禾回：“好啊！我一定去！”
放下手机，她躺在床上，想起今晚的事，想起李岁屿对奶奶的温柔，对煤球的细心，还有帮她讲题的耐心，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她把手机里 “李狗蛋” 的备注改成了 “李岁屿（偶尔不讨厌）”，想了想，又加上了个小桂花的表情。
窗外的风还在吹，带着桂花的甜香，林霁禾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煤球的软呼噜，还有李岁屿温柔的声音。她觉得，这个夏天好像因为煤球，因为李岁屿，变得格外温暖，格外甜。
第二天早上，林霁禾准时在小区门口等李岁屿。他穿着件白色的短袖，手里拎着个空袋子，是准备装猫用品的。两人一起去宠物用品店，选了个浅灰色的猫窝，林霁禾还是坚持买了个粉色的小玩具，李岁屿无奈，只好依她。
买完猫用品，他们回到李岁屿家，把猫窝放在阳台，倒了猫粮。煤球闻到猫粮的香味，从纸箱里跑出来，凑过去吃，还蹭了蹭林霁禾的手，呼噜声更大了。
李岁屿看着它们，嘴角忍不住笑了。林霁禾看着他的笑，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会一直这么甜下去。
中午，他们去奶奶家吃饺子。奶奶包的白菜猪肉馅饺子，皮薄馅大，林霁禾吃了一大碗。奶奶看着他们，笑得很开心：“以后常来吃饺子，煤球也可以抱来，让它跟我家的老花玩（老花是奶奶养的乌龟）。”
吃完饭，林霁禾帮奶奶收拾碗筷，李岁屿帮奶奶扫院子里的桂花。阳光洒在院子里，桂花的香味很浓，林霁禾看着李岁屿的身影，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夏夜晚风，桂花甜香，软乎乎的煤球，还有偶尔拌嘴却很温柔的少年，构成了这个夏天最美好的画面。林霁禾知道，这个夏天，一定会成为她最难忘的回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