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冬天总是漫长而寒冷，街道两侧的积雪被一遍遍铲到路边，堆积成灰白色的雪墙，几乎与行人齐腰。风从高楼之间穿行而过，带着呼啸的声音，也带走了空气中最后一丝温热。
杨琳站在大学图书馆门口，缩着脖子，把围巾拉高了些。她的手伸进口袋，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支熟悉的录音笔。尽管外面寒风刺骨，她的心，却因为即将开始的会议而异常滚烫。
今天的会面，远不止是一次普通的研究汇报。
会议室里的灯光柔和而克制，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思路与成果。杨琳用清晰有序的语言，条理地讲述了自己研究的核心部分——跨文化交流中语境差异对传播效果的影响，以及她通过田野调研观察到的具体案例。
斯坦利教授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记录，在她讲完之后，先是给予了充分肯定，然后话锋一转，语气缓了下来：“杨，你的研究方向切入得很准，且视角鲜明，我一直觉得你具备成为一名出色研究者的潜质。”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思索接下来的措辞。
“这段时间，纽约大学传播学研究中心有一个长期合作项目，专注于数字语境中的全球文化传播，他们正在寻找一位具有多元文化视角、能独立承担研究任务的助理。我把你的一篇研究摘要推荐了过去，对方很感兴趣。”
杨琳怔住了：“您是说……我被邀请参与那个项目？”
“是的，”教授点头，神情认真，“如果你愿意，不只是参与，你甚至可以考虑更进一步——申请转入纽约大学，直接在那里完成你的博士阶段。”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杨琳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笔，笔盖被旋得咔哒一声轻响。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真实的、在专业领域里几乎无法拒绝的跃升台阶。但与此同时，它也意味着生活结构的重组——更多年留在纽约，更深的学术绑定，更紧密的本地合作网络。换句话说，她必须重新想象自己的未来。
“你不必急着回答。”斯坦利教授看着她的神情，温和地补充道，“只是希望你知道，你拥有选择的权利。而有些机会，是不等人的。”
夜幕低垂，城市的光芒逐渐点亮，从橱窗、街灯、车流延展到远方，构成一片温暖却也未知的光网。
杨琳回到公寓时，屋里弥漫着热汤的香气。厨房里，沈奕正戴着围裙认真地切菜，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今天回来得晚。”他抬头看见她，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杨琳脱下外套，靠在厨房门边，神情有些疲惫却不失温柔：“导师今天和我谈了一个项目的事。”
沈奕把炉火调小，洗了洗手，走近她：“发生了什么？”
“纽约大学的传播中心，有一个长线合作项目。他们想邀请我担任研究助理。”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明显的克制与权衡，“而且……可能会涉及转学籍，在那边继续读博。”
沈奕沉默了几秒，目光没有离开她。
“是你想做的方向吗？”他问得很简单，没有丝毫迟疑。
杨琳点了点头：“很贴近我目前的研究，甚至是我原来没想到能接触到的层面。”
沈奕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她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掌心还是温热的，在这个冬夜显得特别实在。
“我当然舍不得你。”他轻声道，语气柔和，却没有一点阻拦的成分，“但你也知道，我从来不是那种希望你为我停下脚步的人。”
杨琳望着他，心口像是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揪紧了。
“可是我们才刚刚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她的声音略微发颤，“如果现在又要变动……你不会觉得太仓促吗？”
“仓促的是这个世界。”沈奕笑了笑，眼神里没有责怪，反而多了些坦然，“但你的成长，从不该因为环境变化而停下来。”
厨房的灯光晕染在两人身上，时间仿佛凝住了一刻。
杨琳靠在他肩膀，声音极轻：“那你不怕……我们被生活推着，走得越来越远吗？”
沈奕将她轻轻抱紧，像是用力把她捧进掌心：“怕。但比起害怕，我更愿意相信你，也相信我们。”
窗外，雪又开始飘落，白色的世界在城市的灯光下泛着浅金色的微光。
现实并不会给人太多准备的时间，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更加清楚：只要心中的信念始终靠近，纵使前方无数分岔，他们也能走在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上。
这一夜，现实的推力没有被否定，却也没有将他们推离彼此。
他们站在风口，彼此温暖，并肩望向前方那片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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