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戈壁公路上断断续续行驶了一天,窗外的景色从最初稀稀疏疏的草场逐渐过度为纯粹的荒芜,天地之间只剩下了灰黄的主色调。
空气异常干燥,带着尘土的涩味。
江浔靠在床边,目光掠过那些千年不变的死寂风景。
阿合的话语依旧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和李志明所说的踏实交织在一起,让他对价值和选择的困惑只增不减。
他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依旧漆黑一片,但他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前几天那么焦躁了,这种变化微妙但也真实,让他自己也觉得有点意外。
远处的山峦在热浪中微微颤动,像是海市蜃楼,江浔注视着这一切,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陆衡转动方向盘,将车驶向另一个方向。
随着距离慢慢变近,江浔才勉强看清那是一片早已废弃的土坯房,残垣断壁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静静的矗立在荒原上。
“这里是?”江浔忍不住开口,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我们到了。”陆衡将车停在一片倒塌的围墙旁。
两人下了车,脚踩在干硬龟裂的土地上。
风吹过这片废墟,卷起细小的的沙粒,打到脸上有些刺痛。
四周安静的可怕,只剩风声呜呜作响,更添了几分悲凉。
陆衡对这里似乎很熟悉,他默默走向废墟深处,江浔跟在他身后,脚步不自觉的放轻了。
他注意到那些墙壁上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标语字迹。
依稀还可以辨认出是“努力奋斗”等字样,证明着这里曾经存在的生机。
最终,陆衡在一片用碎石简单堆砌,但相对其他区域更整齐一些的区域边缘停下。
这里的围墙比其他地方保持的都更完整。
虽然也是用泥土和石块堆砌成的。
江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猛地一震。
那是一片墓地。
墓碑大部分已经被风化的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了,东倒西歪,甚至有些已经碎裂了。
只有最前面的几座,看起来是经常有人打理的。
碑前干干净净,与周围的一片荒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墓碑排列的并不整齐,但都朝向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个穿着褪色旧军装,身形佝偻的老人,正背对着他们,用一把扫帚,缓慢的扫着那永远也扫不净的尘土。
老人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独。
“齐大爷。”陆衡喊了一声。
老人停下动作缓缓地转过身,他的脸上满是皱纹,皮肤是经过长年风吹日晒形成的古铜色,眼神有些浑浊。
他看了看陆衡,又看了看江浔,微微的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他没再说多余的话,只是转身又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江浔站在原地,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所谓的废案,与之前的两个都不一样。
李志明和=阿合最起码还在做事情,还在试图创造出或者改变什么。
他们的困境中依旧涌动着生命的活力。
但眼前的这位老人,他只是在清扫。
在一片荒芜和墓地前,日复一日方重复一个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动作。
这里并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故事可以让人倾听,因为这位老人似乎没有任何讲述的意愿。
这种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辩都让江浔感到难受。
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他好像在这里帮不上什么。
江浔忍不住上前几步,在距离老人还有几步距离的地方停下,试图开口打破这片死寂。
“齐……齐大爷?”他斟酌着用词,“您在这个地方,守了多久了。”
老人没有回头,扫地的动作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江浔的问话,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江浔感觉有些尴尬,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这些……埋在这里的人,是您的亲人吗?”
老人依旧保持着沉默,扫帚依旧和地面接触着,发出不怎么规律的沙沙声。
一种无力感和烦躁感开始在心中交织,他无法理解这种沟通上的障碍。
他开始仔细的观察这片墓地,发现有些墓碑前放着一些小小的石头,排列成了特殊的图案。
江浔站在原地,看着齐大爷的背影,又看了看这片墓园。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所谓的逻辑,在这片承载着死亡与回忆的地方,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陆衡不知道何时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站着,同样沉默的看着大爷的背影。
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的陪着。
陪伴本身就是一种理解,是一种超越了语言的理解。
江浔忽然意识到,陆衡带他来这里,是要他去体验那种无法被理解的感觉。
风更大了些,吹起了江浔的衣角,也卷起了更多的尘土。
他在这里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不仅仅来自周围压抑的环境。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余晖衬得老人十分孤独。
江浔看着这个画面,好像明白了什么叫做坚守。
什么叫做即使全世界已经遗忘,但仍有人记得的沉重。
夜幕降临,星空格外明亮。
这片见证过无数生命陨落的土地在星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深邃。
这一夜老人的沉默,会比之前任何一次的对话都更深刻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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