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狙击镜中看见白发哨兵将封曳扑进蝴蝶海里，娄玉宇差点没忍住一枪把他的头爆了。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那头巨大的白狮忽然回头紧盯娄玉宇的方位，金瞳中盛满阴冷杀意，哨兵只能将怒火发泄在四周的碧空学生身上。
一、二、三、四，一枪带走一个，娄玉宇在激烈的火力压制下拉扯出了空档，翟今越便顺势抱着封曳滚进了尚未揭开的幕布后。
那布还是红的！橘发哨兵脱口而出一连串脏话。但碧空已经有人觉察到狙击手的位置，娄玉宇只能翻滚躲开袭击，另寻掩体。
翟今越带来了六把枪，在如此紧急的时间里已经算是奇迹。配备了枪械的闻非与谭佟先一步从后台边缘翻出，出其不意击杀并缴械了三个哨兵，扔进来三把步枪。
云溪和都盈紧随其后。等级稍高的同学拿上枪看了一眼封曳，封曳对他们点头：“听都盈的指挥。”
翟今越没有立刻走，他扣住封曳的手腕，轻声道：“你在流血。”
猫科的嗅觉果然比犬科灵敏。封曳已经被多次提醒流鼻血，他没有否认：“嗯，不严重。”
幕布外猛兽的吼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来，不在展览馆的云顶学生接到消息也接二连三地赶来，一时间扔进来的武器更多。
翟今越瞥了一眼，他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封曳的腕心，快速计算：“36个人，现在只剩29……”
又一把枪扔进来。
“……28个人，交给我。”
哨兵说这话时瞳色平静，仿佛在计算与他不相干的事情，他已经习惯将自己当做武器去衡量。翟今越看着封曳的眼睛：“你休息一下。”
封曳看向那双浅金色的双瞳，问道：“翟今越，你已经连续战斗多久了？”他没有等哨兵回答，便将枪械扔给后台的其他同学：“这么多人在这里，VIP观影席吗？带他们去。”
向导转向其他人：“只是模拟演练而已，不会死掉，不要害怕。输掉也没有关系，但要和他——”封曳指了指翟今越，“学点有用的。”
封曳向后靠在墙上，蝴蝶落在他的身上：“去吧。”
季友臻留了下来，他将枪递给封曳：“我……我级别太低了，就不去拖后腿了，封曳，我把生命值给你吧。”
鸭嘴兽爬到了封曳腿边，用脑袋蹭了蹭封曳的小腿。封曳抬眸注视面前的哨兵，对方低了头，显得比封曳还矮了一些。
“你淘汰了，我们怎么逃亡？”封曳问，“只有你知道地图。”云溪是这么说的。
“逃亡？”季友臻一愣。
“万一呢。”向导直起身子，“能打的哨兵有很多，知道地图的哨兵只有你一个——”
向导眸色一凛，语气忽变：“后面！”
季友臻立刻反身握枪回射，偷袭的哨兵侧身躲过，对方的枪里没有了子弹，便扔了枪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袭来。季友臻的脑中暂时还空白一片，只听见封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腿。”
视线与听觉在这一瞬变得极其灵敏，季友臻条件反射地矮身躲过对方的拳头，伸腿狠狠扫去，待对方重心不稳倒下时一个过肩摔将他摔落在地，钳制住他的双手，用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封曳撤回辅助的精神力，过大的消耗已经让他晕得眼前发白。向导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来到季友臻的面前，声音中鼓励的意味很浓：“做得很好，开枪吧。”
“砰。”
叮咚提示音响起，季友臻淘汰了一名A级哨兵。他呼吸粗重地盯着对方消失的身影，半跪在原地愣了半晌。进入模拟以来，他还没有主动和任何人交过手，他不敢。
“说到哪了。”向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季友臻抬头望去，望进一双安静的黑瞳里。
“能打的哨兵很多，但知道地图的只有你一个，如果你就这么放弃了，那我们都会输。”
季友臻张了张嘴，但下意识地不愿意反驳封曳，最终只是说：“……真的吗？”
“真的，带上枪出去支援。”封曳认真地说，“记住了，你很重要。”
季友臻吞咽了一下口水，只觉得浑身肌肉都发着热，他站起身敬了个礼：“是！”
后台终于空无一人，封曳才藏进角落阴影里，靠着墙壁坐下来。纷飞的蝴蝶落在他的身边，开始逐渐凋零，落在地上像是秋日枯叶。
【宿主！宿主你还好吗？】系统向来机械的声音也有些变调。
【闭嘴，吵。】封曳低下头，额前发丝垂落到鼻尖，【让我歇会，头疼。】
系统没再说话。
四周充斥着枪林弹雨的嘈杂声音，传到封曳耳中已经变得像沉入水底般闷重模糊。他忽然感到手心里出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拿起来看了看，是一瓶精神力舒缓药剂。
【我没有积分了。】封曳说。
【先赊着。】系统回答。
积分那一栏出现了-100的字样。
【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送我吗。】封曳得寸进尺。
【宿主不要声张，我研究一下怎么送你。】
拿出注射针管，封曳想起上次苏过闲帮他注射的场景，但现在哪里去找酒精消毒，只能就地注射。
冰凉的液体刚流入身体里，颈后也抵上了冰凉的枪口。
封曳眨了眨眼。一头美洲豹无声地走到面前，黄色双瞳紧盯着他。
看起来积分很多的样子，目前负债的封曳想。
水母霎时钻出，用触须绞住了持枪的手。
美洲豹立刻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口要咬封曳，向导反手夺枪，对准美洲豹开了一枪。美洲豹被疼痛激怒，双目通红，怒吼着再次扑上前，却在封曳面前停住。
是水母松开了哨兵，绞住了美洲豹的咽喉。大猫前进不得，因此呲牙咧嘴，怒目而视，封曳摸了把它的脑袋，顺手还戳了戳黑色豹纹斑点。
【摸到一只毛茸茸，积分 120】
得手之后，封曳立刻退开到安全距离。但已经被注入毒素的哨兵竟不知道疼痛似的，他黄色的双眸布满血丝，从腿袋里掏出一把匕首，要向封曳刺去。
刚注射进身体里的药剂还没有发挥作用，唤出水母作战又让封曳的脑袋隐隐作痛。封曳心想，要不算了，经此一役，碧空和云顶至少能再回平衡，不至于一边倒，而他淘汰了还能去找学校聊聊作弊的事。
因此封曳没有躲。
宋月萧的匕首掠至封曳面前一寸处时，过高速度掀起的风浪撩开了向导额前的发丝，对方平静的双眸一览无余。
宋月萧的心脏一抖，不对。
哨兵的第六感立刻敏锐觉察到危险，他没加思考，当机立断地后退。须臾之间，在他刚刚战立的地方落下一枚子弹，几乎擦着宋月萧的面庞而过。
哨兵心有余悸地再抬头看向封曳，毒素此时已经蔓延开来，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向导身边干干净净，连精神力都没有铺开，这么明显的诱饵姿态竟然差点把自己骗了过去。
橘发哨兵收起狙击枪，从二层一跃而下，站在封曳身侧，看了一眼向导，轻咳一声：“……还算默契？”
封曳：……什么。
封曳没理自己，娄玉宇自知是闯了祸理亏，只能烦躁地啧了一声，上前一脚踹在因毒素发作而半跪着难以起身的哨兵身上，抓着对方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面向封曳。
宋月萧微微闭了闭眼，毫不反抗，竟像是松了口气，他低声道：“……没用的，就算赢了，宋月笙也不会让你们去接受祝福的，今年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封曳问。
“说出来你们也不信，其实我都不信，但是宋月笙信……”宋月萧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声音含混，“神使也信……”
什么使？封曳拧眉，缓缓恢复的精神力探出几缕，打开对方已经无力防备的精神域，缠紧了他即将消散的意识，迫使对方清醒过来。
毒素带来的疼痛很快蔓延全身，痉挛的喉管没法自主呼吸，窒息感使得哨兵眼球微微翻白，他浑身健硕的肌肉已经软烂成一滩，无力支撑身体。但纵使如此，他仍被向导强硬地拉扯回神智，看见迷蒙白雾里黑夜一般的双眸，听见封曳道：“说清楚。”
像极了「神使」们所描述的场景，他会带来黑暗。
“……唯有忠诚的信徒可以再次见到他……”宋月萧近乎嗫嚅地喃喃道，“……唯有忠诚……的信徒……可以再次见到……您……”
【好可怕，邪/教。】封曳评价道。
封曳收回精神力，对方立刻失去了意识。向导对系统说：【再赊我一份解毒剂。】
【宿主刚刚拿到的积分……】
【快点，人要死了。】封曳打断系统。
系统只好又赊给他一份解毒剂。
封曳将解毒剂扔给娄玉宇：“给他喂一下。”
娄玉宇接了，不太情愿地给人喂下，随后嫌弃地把宋月萧扔掉，就要抬手射击对方眉心将他淘汰，又住了手，将枪递给封曳。
封曳没接：“很快就要结束了。”
“也是。”娄玉宇收回枪，对准宋月萧的眉心。
封曳的目光却落在面前的地板上。这个大型模拟场做得十分逼真，木质地板的圈圈纹路极其细腻，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霉斑。
向导的身上渗出缕缕细小的精神力，它们挤进地板中间，忽然像搅动了湖面一般，坚实的地面出现圈圈涟漪。这些细小的精神力猛地长大，将地板撬起。
地板下面还是地板，一模一样的纹路，一模一样的霉斑。
宋月笙在这个模拟场地里做了两层嵌套，外层的画面给监控看，内层真实发生的事情只有她能看见。
向导真是非常可怕，封曳忽然冒出这个想法，哨兵有向导可以约束，但向导被什么所约束呢？
封曳抬起头，精神力顺着他的目光一路蔓延，在黑暗里涌动着摸到一个精巧的监控摄像。封曳眨了下眼睛，咔嚓一声，监控被他捏碎。
「吓我一跳，封小曳同学。」熟悉的声音传来。
封曳微怔，怎么是苏过闲？
苏过闲解释道：「宋月笙也太自信了，在我眼皮底下耍这么多花招。」
「刚准备广播碧空作弊，演练取消，你就找来了。」他轻轻笑了笑，「很有默契。」
「先别广播。」封曳回应道。
「嗯？」苏过闲问。
云溪的声音一如既往清脆，很好辨识，封曳清楚地听见她在哈哈大笑：“哈哈哈作弊你们都赢不了，连我们小季也能杀两个，你们也太弱了！”
季友臻不知道回了句什么，云溪继续说：“我不管，反正是你的人头，你想那么多干嘛！”
叮咚淘汰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偶有一些来自云顶，其他的都来自碧空。宋月萧淘汰的广播响起后，碧空大多数人都乱了阵脚。
“谢了姓谭的，不过不要以为你救我两次我就能原谅你，那是两码事。”
“都盈你一个向导冲什么，能不能往我这躲着点！和你说了我是天选之人有两条命！”
“小声点！”都盈冲她喊。
“怕什么，反正我们要赢了！”
……
「让他们赢一下。」封曳对苏过闲说。
苏过闲微顿一瞬，语气放轻了回道：「但是已经上报了，不会有获胜仪式了。」
封曳打开通讯器，看了看自己的生命值。
最后一名碧空学生倒下后，展览馆还剩24名云顶学生，他们喘着粗气坐在地上，有人问：“怎么没有获胜播报？”
“我们都不是一个阵营的，怎么播报啊？”
“还分阵营呢，不都是云顶阵营。”
……
他们还没聊完，从摩托撞碎的破洞中射入的月光忽然暗淡一瞬，涌进数只蝴蝶。它们每两只合力衔着一串栀子花手串，似乎从月亮上而来。
手串轻轻地落到每个人的身上，像一顶小小的桂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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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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