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李三看天，现在中午一点半，一点云没有，太阳呈现一种很冷清的惨白色，冬天下午三四点左右这个样子才算正常。
围绕在校园周围的雾气似乎在一瞬间前进了不少，现在有一半校园都笼罩在雾气当中。
同学告诉她，江渡和李还湄把林家傲带回宿舍了，但她在男生宿舍楼下拦住和他们仨同宿舍的D2，对方说这三人都没回宿舍。
她在教室，图书馆，食堂以及其他各种建筑里找了一遍，哪儿都没。
失踪了欸。
不可能不通知她就消失，摆明是出事了。
天又更黑了一点，有点像黄昏了。
校园里所有的广播同时响了起来：“所有同学，今天下午停课半天，现在请立刻返回宿舍，不要在外停留，不要在外停留，不要在外停留。”
随着广播的回环，路上的学生都开始往宿舍走，李三也打算回宿舍了。
她一边走一边说：
“咱来还原下事情经过哈，我估计江渡发现李还湄不对劲了，然后李还湄发现江渡发现他不对劲了，所以李还湄把他俩杀了。”
李三浅浅崩溃了：“林家傲跟我来的，他出事了我还怎么做人啊，姐你把我杀了吧姐，不想出去了。”
霍截：“林铎为了林家傲的出生费了多大劲，他如果这么容易就死了，这说明什么，不是他的他强求不来，和天对着干会倒霉，做人做事要顺应自然。”
“没想到姐还是朴素唯心派哈，姐，让林铎倒霉的事儿等下次吧哈，咱先把这孩子找见，来推理下他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首先李还湄是坏人，否则他们不会失踪。”
“其次，他打不过江渡，不然昨晚在宿舍他已经可以动手了，所以很大概率，他利用规则。”
“江渡是知道规则的”，霍截嘲笑江渡：“而且他怎么就被李还湄发现了，这么藏不住事吗？”
李三：“或许……新的规则？”
说话间，宿舍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楼下这条路上今天没有黑帽工作人员巡逻，整个校园一片寂静，现在是下午两点钟。
宿舍里倒是热闹，停课了大家都很开心。
她听到隔壁有人吐槽：“好烦啊还得写参观隧道的报告。”
“这天儿怎么突然黑了，日食了？”
要真是日食就好了，李三的视线落在目光所及的最远处，有密密麻麻的人影从操场的另一侧涌出来，很快就布满了校园。
这些人走姿怪异，速度很快，是昨晚那些没有视力的怪物。
昨晚，这些怪物尚且只在操场徘徊，现在他们已经越过操场的栅栏，在宿舍楼下来回转悠了，而那些负责巡逻的黑帽工作人员不知道躲哪里去了，那种泾渭分明的局面被打破了。
黑夜变长了，怪物的力量加强了，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时间吗。
李三和霍截以及F3509正在讨论这个问题，宿舍门又被敲响了，又是昨晚那查寝的怪物哥们。
这下噤声也来不及了，他已经听到宿舍里有人了，他哐哐哐把宿舍门砸得震天响。
今天他没有贴在门上用耳朵听，而是用脸对着门上的小窗，对她们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敲击得没有节奏，时重时轻，似乎漫不经心且居高临下。
单调的敲击声在楼道里回环，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李三知道，他是不能用外力破开这扇门的，所以虽然吓人，但其实学生在宿舍里是安全的。
李三没管他，继续刚才的讨论。
他似乎被李三激怒了，开始加大力气砸门。
当啷一声，门上的螺丝掉下来一颗。
他脸上的微笑骤然加剧，像嘴裂开了一样，弯到耳根去了。
李三和霍截把椅子挪到门边坐下来抵住门，霍截说：“他今天的力量比昨天大。”
李三：“而且门比昨天脆。”
李三被敲烦了，她抬头：“别敲了行不行，我是不会开门的。”
他停顿一下，把整张脸贴到玻璃上向下“看”，似乎想看清是谁在说话，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继续使劲砸门。
“真的烦啊”，李三把从工地带回来的油锯拖到门口来拉动，油锯的声音瞬间压过了敲门声。
李三盯着门上的小窗户，门外的怪物不再敲门，而是后退了几步远离门，他不再微笑，却收敛起了刚才那种肆无忌惮的张牙舞爪，比刚才慈眉善目多了。
哥们这是冷静了。
他走开去敲下一扇门了。
一直等到他离开这层楼，她们也出门了。
“我发现，如果学生违反的规则同时约束1号和2号，那他们会当场变成积木，而如果规则仅仅是针对2号的，那他们会被带到实验楼去。”
“所以如果江渡和林家傲还没死，他俩应该在实验楼。”
“我们要挡住自己的脸，工作人员对学生拥有绝对力量，受规则限制，一旦被抓到一定会死。”
*
校园里雾霭浓重，能见度极低，她们必须非常小心才能躲开到处乱走的瞎眼怪物。
今天行政楼不像昨晚一样没有开灯，有一个房间是亮的，校长室。
霍截的视力很好：“校长室里有人，去看吗。”
李三：“先救人。”
李三攥着油锯的提手，走在最前面开路，因为霍截还得防着那些只有她才能看到的黑影，很容易看岔。
实验楼的灯透过雾折射得飘飘渺渺，整栋楼都亮着，只一楼黑灯。
又走近两步，快到实验楼正门的时候，李三才发现，原来一楼不是没亮灯。
一楼的外墙上爬满了人，那些没有视力的怪物此时此刻一个连着一个贴在一楼的窗户上用力捶玻璃，他们想进去。
不过他们的动作也仅限于敲击而已，应该和宿舍楼一样，有规则对他们进行限制，他们不能用暴力破开这些建筑。
实验楼的窗户材质也很特别，不是普通的玻璃，和楼身一样是一种有着金属质感的蓝黑色材料，并且是单向的，外面看不到里面。
“既然他们想进去，那就帮帮他们吧？”李三说。
霍截吹了声口哨，眼前怪物拍窗户的动作停了停，有几个回头“看”了眼霍截，但他们并没有朝霍截过来，他们对这栋楼更感兴趣。
那就好办了。
李三拉开手里的油锯慢慢朝门靠近，巨大的声音似乎吓了他们一跳，他们有些应激一般的躁动，面目狰狞地对着李三，却暂时没有上前。
这玩意可真好用啊。
李三把锯齿摁进门里，火花飞溅，片刻后，这扇门轰然倒塌，怪物呼啦啦地朝门里涌了进去。
霍截和F3509如法炮制。
F3509好像很开心，她出门之前把衣服撕成一条一条的缠住整个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现在她整个人倒挂在二楼的窗沿上锯一楼的窗户。
窗户被她锯出一个正方形的洞来，露出一张气急败坏的人脸，站在窗边的工作人员瞪着她：“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不等F3509反应，一群怪物已经涌到了这个洞前，最前面的那只伸出手抓住工作人员的头，想把他从里面拽出来。
工作人员一边尖叫一边挣扎，他的头露在窗户外面，身体还被卡在房间里，抓住他头颅的怪物嘿嘿一笑，张口对着他的脸啃了下去，他惨叫了几声以后就不再动了。
李三忍不住啧了一声：“怎么还吃人啊。”
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在一楼的墙体上制造了多个可供怪物进入的缺口，怪物全部涌进了楼里，惨叫声和打斗声连绵不断，甚至压过了她锯墙的声音。
“好了现在可以开始找他们了”，李三站在楼层分布图前仔细端详，“去监控室看看他们被带到哪里去了。”
*
冰凉的机器贴在江渡的皮肤上，他被放置在一个棺材大小的密封铁盒里，身上插满了管子。
他的san值恐怕已经降到0了，因为那些黑影在他被送来这里之前就附着在他身上了，这些东西带来的冷意已经模糊了他感官的界限。
他分不清是冷，还是疼。
机器似乎有特别的功能，他的记忆片段在他眼前交替闪回。
这感觉很像轮盘赌，不知道下一次开到哪段。
现在他见到了1区的雨。
9月是1区和2区的雨季，他的母亲告诉他，他出生的日子，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1区科技大学是1区最好的大学，经费充足，建起了第四个校区，只有一小部分学生被迁来这里，校园很静谧。
“那么李老师，期末是什么形式。”
江渡拐过弯，听到一墙之隔的教室里，有学生这样问她。
他停下脚步，听到她说：“你们希望是什么形式。”
学生开始哄闹：“最好是不考试啦。”
她的声音有笑意：“我可以啊，但是这合规吗？”
他很想转头去看一眼她现在的笑容，最终他没有，他像路过一样离开了这里。
“你与水有缘”，他想起母亲这样对他说。
“你应当多接触与水元素有关的东西，在出生地的北方生活，你名字里有水吗，如果没有建议改一个”，新历74年，在15区碰到的那个神棍也对他说过。
那天执行完任务，温明水拉着他去15区治安最差的一条街乱逛，在一片违禁品中，那个摆摊算命却因为没有客人只能抱着电脑写论文的神棍格外显眼。
不过真正让温明水兴趣来了的还是他的表情。
他一脸不想参加封建迷信活动的样子，于是温明水一脸谁能比他更封建的样子径直走向了神棍。
在下雨，他只能跟上去给她打伞。
神棍对她发出了一长串溢美之词，轮到他，神棍表情骤冷：“你哪天生的。”
“新历54年9月14日。”
神棍啧了声低声嘀咕：“处女男啊……”
他：“……”
神棍说了一堆以后做总结：“命很硬，煞气重得嘞，但——”
神棍的两眼突兀地变成了一种极其淡的金色，他这才意识到这个神棍是个蓝眼。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具备占卜异能的异能人类称为蓝眼，她眼睛明明是金色的。
而且占卜异能约等于没有异能，毫无用处，因为占出来的都是些似是而非不对现实构成任何指导作用的东西。
眼前这个蓝眼对他念经：“天命不在你，TA才是你的天命。”
念完以后神棍眼睛恢复正常了，温明水问神棍：“‘TA’是谁。”
神棍耸肩：“不知道欸，哦对了，姐姐能给我签个名吗，喜欢你好久了。”
嗯，神棍知道他俩是谁，还装模作样地问他名字里有没有水。
那他也会算命了，不需看他八字只需读他名字，江渡，必定死于非命不得善终。
“江渡——还活着吗，活着就吱声——”
一道声音骤然在他头顶响起，他停顿一下才分辨清真实与幻觉，因为他现在没有视力。
是真实。
他轻轻嗯了声。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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