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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仇人。”

陈列的出租房已经退了。

他懒得再折腾,乘机场大巴去了附近的某个城中村,随意租了间日租旅馆。

也不知是不是附近有医院的缘故,这日租旅馆的生意倒是很好。

陈列住在这里倒是很安心,因为无需查验身份证。尽管以他的职业习惯,这里的求生通道和防火门统统不合格,一旦发生火灾,简直无路可逃。

楼梯陡峭而逼仄,闪烁着诡异不定的红绿霓虹。

这样的日租旅馆从来都是鱼龙混杂。楼梯口倚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郎正在抽烟,抱着一只手臂,眼尾风流地睇他一眼:“帅哥,有没有兴趣?很便宜的。”

陈列懒得答话。

只是背着包沉默地路过。

回到自己房间,陈列重重关上门。先去浴室洗去一身水汽,半是生锈的莲蓬头,洗了一半却无热水,陈列懒得搭理,任凭冷水浇在自己紧致的腹肌上。

用毛巾把头发揉至半干,他是寸头,从来懒得吹干,就那样胡乱把被子一裹,倒在了床上。

床褥被套里有种深重的霉味。

陈列侧躺着看着墙。

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人群素质不高,墙上有很多的鬼画符。

有人用圆珠笔写着:[重金求子。]

另一句写着:[祖传苗药治疗阳痿。]

另有很多骂人祖宗十八代的话。

在这一片污言秽语中,墙面上有几道深深的划痕。

像是拿钥匙划上去的。看上去像什么人濒临绝境之时,侧躺在这里夜不能寐,把无处发泄的生命力与愤懑,尽数挥洒在这钥匙尖上。

陈列伸手摸了摸。

他早已习惯一切恶劣的环境。刚到越南那几年,比这更糟的环境也不是没睡过,有时一睁眼与老鼠面面相觑。

这样的日租旅馆对陈列来说不算什么,他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到了他晨跑时间,他无需闹钟,准时醒来。

他起床洗漱,准备下楼去晨跑。

一下楼,见日租旅馆楼下停一辆劳斯莱斯。

流畅优渥的线条配闪耀的金属漆面,双R交叠的车标让不认识的人也一眼识得它的贵气。

这样一辆车停在城中村实在太扎眼,引得不少人纷纷侧目。

有个胆大的男孩更是凑上前去,对着黑曜石般的车窗左看右看,也无法窥得里面的一星半点。他只当里面没人,索性把车窗当镜子,挖起了鼻孔。

当车窗忽地徐徐降下,他吓了一跳,手指还插在鼻孔里、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他呆愣愣地看着。

很难说他的惊讶过度,是来自突然降下的车窗,还是车窗后那一张面孔。

那是一张更不应出现在城中村的面孔。

坐在豪车后排,肤似白瓷,戴一副猫眼墨镜,秀丽的唇角微微往上挑,看起来似笑非笑。

男孩手指插着鼻孔待待看着,只觉她好像电影明星。

忽地回过神来,想起害羞似的,一溜烟跑了。

姜堇从后排下车,松闲地倚着车门站着。今日她穿一身珍珠白套裙,裙摆往膝盖以上显得娴雅,长发蓬松地盘着,露出她引以为傲的天鹅颈。

她身为珠宝设计师,对首饰的运用却很克制。

比如第一次展会上见面,她只在左眼下贴一枚小小钻石。比如今天露面,她只在颈间挂一条细细的单颗珍珠链。

她站在这里,像一抹照进盛夏白昼的雪色月光。

陈列站在原处远远地看她,点了根烟,才朝她走过去。

单手插在裤兜里,丝毫不在意把烟雾喷在她秀丽的脸上。

从前他不在姜堇面前抽烟,抽也是站得远远的。

如今却报复似的。

姜堇却丝毫不在意,仍挂着优雅得体的笑。

陈列微眯着眼抽烟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痞:“怎么找到我的?”

“对现在的我来说。”姜堇直言不讳:“不难。”

陈列勾了勾唇角。

“那要是我出国了呢?”他说:“你还怎么找我?”

姜堇笑了笑。

温存或者说落寞的神色只存在于一瞬间,便藏匿进那张毫无瑕疵的面庞。

“你还想怎么样 ?”陈列主动走过来也是出于懒得跟她废话:“直说。”

姜堇拎着小小手包,那模样看起来竟优雅又乖顺:“跟我去个地方。”

“行。”陈列毫不犹豫地点头:“坐你车?”

“嗯。”

陈列径直拉开车门上车。他不怎么耐烦的性子到现在还没变,只想把复杂的事情简单解决。

驾驶座上是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鬓角有些花白,但精神看起来很矍铄。陈列坐上后排后,他礼貌朝陈列笑了笑。

姜堇跟着陈列上车,对老者笑笑:“莫叔,麻烦去工地。”

“好的姜小姐。”

莫叔大约是港岛人,两人对答之间用的是粤语。

陈列想,语言真是神奇的东西。

从前听姜堇讲标准英式发音的英语,只觉得她高贵典雅。现在第一次听她讲粤语,一把嗓音清寒,又觉得她是瑰行天下的港岛丽人。

无论如何,都与那个破船上的孤女相去甚远。

陈列不欲闲谈,好在莫叔的教养也极严。车厢内无人说话,一时间只听得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嗡鸣声。

下了车,陈列问姜堇:“去哪里?”

姜堇却道:“可以了。”

“到这里就可以了?”陈列反而意外。

“是。”姜堇点头确认:“如果你想走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保证不会再去找你。”

她抬腕看一眼那小小的石英钻表。

当分针指向八点时,一辆墨色的库里南分秒不差地开了过来。

车体经过改装,方便一辆轮椅的出入。

姜堇向滕柏仁那边走去。

她与滕柏仁交谈时好像总迁就着他的高度,一只纤手微搭着滕柏仁的肩,微微勾腰。

陈列远远地留在原处,抬眸看一眼眼前。

这是一处建筑工地。

地基已经奠完,钢筋大致搭出楼体轮廓,高耸入云。滕家在世界各处投资的,要么是超五星级酒店,要么是超高端的全管家式公寓住宅。

这里看起来应该是后者。

按理说此时陈列应该离开了。

但他敏锐地觉察出有什么不对。

他环顾四周,草丛,以及工地对面的建筑体,即便以他丰富的经验看来,也并没藏着什么人。

况且国内的治安环境很好,不比他常待的国外,不至于光天化日藏着狙击手。

但陈列就是觉得不对。

无数人夸赞过陈列是他们见过最优秀的保镖,问他的秘诀是什么。陈列很难讲,经验,功夫,这些都很重要,却又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其实是某种直觉。

是一种陈列从小被追债炼出的、某种对危险天然的直觉。

此时便是这种直觉,让陈列暂且站在原地。

他远远望着滕柏仁跟姜堇说了几句什么,滕柏仁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相貌普通的人,应该是他的保镖。

其中一个走出来,跟着姜堇往工地内走去。

滕柏仁留在原地。

看起来应是他腿脚不方便,姜堇代行了他许多工作上的事物。

姜堇在一楼视察一圈,带一顶白色监理帽,跟旁边的工程负责人说着些什么,那人点头哈腰地郑重拿笔记本记下。

当姜堇经过那毫无遮拦的简易楼梯往二楼而去时。

陈列忽然箭一般跨步冲了出去。

他终于瞧出问题出在哪里。

一根看起来牢固的钢筋,其实摇摇欲坠。

陈列三两步跨过滕柏仁身边,又大跨步上了楼梯。若无经验的人碰上这类情况,会大声疾呼提醒人注意,陈列却知无用,未经专业训练的普通人不可能在瞬间反应过来。

他只是跨上楼梯,攥着姜堇细瘦的腕子猛然一扯。

姜堇后退一步。

那根本就不坚固的钢筋因有人踏上楼梯的震动,轰然坠落。千钧之势,几乎把刚刚干透的水泥地面砸出个巨坑。

一旁的工程负责人脸色都变了:“姜小姐,这……”

姜堇倒是镇定自若:“下去再说。”

一行人下楼,滕柏仁已由另一名保镖护着,撤到更远处去等他们。

姜堇一行走到滕柏仁面前。滕柏仁一手握着轮椅遥控器,看向陈列的眼神不是意外,而是某种玩味地打量。

他问姜堇:“这就是你昨天去见的那位老朋友?”

姜堇点点头:“是。”

滕柏仁疑心极重,她自知瞒不过他,一开始便和盘托出。

更不介意让陈列出现在滕柏仁面前,好似一派的问心无愧。

滕柏仁玩味地打量着陈列:“今天多亏了你。这个房地产项目,本就是我们从外国人手里抢来的。你知道东南亚那边,野嘛,敢在国内玩这套。”

陈列心想:你既然知道,还让你的未婚妻去以身涉险。

他转身欲走,滕柏仁叫住他:“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陈列眼尾睨过去。

身旁的人围住滕柏仁,总是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陈列却懒得搭理,他又不靠滕柏仁给他一口饭吃。

他径直走了。

-

陈列回到日租旅馆。

先是给机场打了个电话,询问航班改签的情况。

机场让他稍后,等了许久才给他回过电话来,如果天气情况无变化的话,航班改至今晚起飞。

陈列平白空出一天。

房间过分逼仄而充满霉味。他懒得待,走出房间,昨晚那特殊行业的女郎白日里懒得招揽生意,倚在墙角吮一根棒棒糖。

陈列发现自己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喜欢喂猫。

旅馆没有自己给猫做饭的条件,他去附近超市买了些猫粮,倒出来喂给流浪猫吃。

准备这样消耗掉一个下午,直到一阵“滋——”、“滋——”的电流音传来。

像蛇。

陈列的耳朵动了动,却没抬头。

直到一辆轮椅驶到他面前,他掀起眼皮。

滕柏仁坐在轮椅上。他皮肤总是苍白,在暴雨之后炽烈的日头下,也清寒得不见一丝汗气,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陈列望向他身后。

滕柏仁道:“她没来,我一个人来的。”

姜堇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若说有什么优点,大概就是说话算话。

她说不会再来找陈列,就真的不会再来。

除非陈列主动去找她。

陈列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脚边的猫早已跑了,陈列把烟点了衔在唇间,眼睛往下居高临下地睨着滕柏仁,那模样看着就带些痞气。

他毫不迂回地问:“找我有事?”

一贯地没耐心。

滕柏仁:“你是她的老朋友?”

陈列揣度了下姜堇现在的身份——

毛里求斯商贸集团的千金,周游列国,名校出身的知名珠宝设计师。

不知姜堇把同陈列的关系,怎样对滕柏仁说的。

陈列也懒得细想这些,这是人家未来小两口自己的家事。

不过“老朋友”这个称谓还是刺痛了他。

那女人但凡有一点良心的话,还有脸用这样的称谓吗?

陈列抽一口烟,如同他现在不介意把烟雾喷姜堇满脸一样,他也不介意把烟雾喷在这位养尊处优的港岛阔少脸上。

“不是朋友。”他简练地说。

“那是什么?”滕柏仁问。

陈列唇间迸出两个字来:“仇人。”

滕柏仁看他的眼神愈发玩味起来:“为什么是仇人?”

陈列沉默地抽一口烟,开口道:“她骗我的钱。”

滕柏仁看起来并没有震惊,反倒笑了。

他的笑也让人联想起海藻,湿漉漉地攀爬人一身。

“是。”滕柏仁点头笑道:“这才是她,我的Sweet Poppy。”

陈列以前上学时,理科格外出众,反显得英语没有多好。

反而是到了越南之后,英语有了长足进步。

Sweet Poppy的意思是,甜蜜的罂粟。

陈列想起姜堇那清寒中略带妩媚的一张脸来。

滕柏仁问:“你的职业是保镖吗?”

陈列知道他摆明查过自己,却还要故意这样问。

陈列直接说:“不会给你效力。”

滕柏仁:“我知道你躲债躲得很辛苦,至少你跟着我,不会有人胆敢查到滕氏集团来。”

陈列耸了下肩。

他根本不在意。

“不能给我效力的话,那么给你的老朋友、不、老仇人呢?”滕柏仁笑道:“她说,她很想你。”

陈列问:“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职业素养高咯,像我现在这种处境,她成了挡在我面前的活靶子,一般人护不了她周全。还有,”滕柏仁上下打量着陈列:“你恨她,所以不会喜欢上她。”

陈列笑了。

“我是恨她。”他狠狠抽了口烟:“但我没兴趣接这一单,没兴趣天天给自己添堵。”

“那好。”滕柏仁点点头,维持着贵胄的风度:“打扰了。”

保镖远远守在车边,他自己操控着轮椅离去。

陈列望着他背影。

一轮残阳映在天边,硕大的,浑圆的,有一圈毛茸茸的边。江城无论日月都是这般光景,好似被水汽晕染似的,边缘总是毛茸茸的。

让陈列想起和姜堇在臭水河畔、破船甲板上看过的一轮轮夕阳。

陈列叫住滕柏仁:“等一下。”

滕柏仁回头,眼底是志在必得的笑意:“怎么样陈先生,我早知道,恨是比爱更强烈的动力。”

“我接。”陈列掐灭烟头:“两倍价钱。”

滕柏仁点头:“冇问题。”

-

滕柏仁回到酒店时,姜堇正站在巨幅的景观窗边,抱着双臂看夕阳。

好似自打离开江城后,她再也没见过这般边缘毛茸茸的日月了。

听到刷卡开门声,轮椅轮辙倾轧进来。姜堇没有转身,仍望着窗外的夕阳,嘴里招呼道:“回来了。”

滕柏仁操控着轮椅向她这边而来,一手搭上她腰窝深陷的后腰:“嗯。”

“外面热么?”姜堇笑道:“我去给你拿瓶冰过的气泡水。”

不露声色避开滕柏仁的手。

她从冰箱取了气泡水走回来,拧开递给滕柏仁,倚靠在窗沿看滕柏仁仰头灌入。

滕柏仁嗜冰,就连房间空调都一贯打得极低。姜堇刚开始不适应,总冻得浑身发抖。

滕柏仁喝完把绿色玻瓶递回给她,跟她说:“生日快乐。”

“今天是我生日?”姜堇笑着理一理肩头垂落的发:“我自己倒忘了。”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

“是什么呢?”姜堇的语调里似带三分好奇。

滕家二少从来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姜堇是珠宝设计师,多奢贵的皇室珠宝他也敢送,眼也不眨地从苏富比竞拍回来。

姜堇初初跟在他身边的时候,总忍不住去换算,那些钱能换多少她曾经卖过的扎啤。

算出来吓死人,大概能变一片把她淹死的太平洋。

后来她就不算了。

滕柏仁操控着轮椅往门口驶去,打开门招呼一声:“进来吧。”

走入的并非什么戴白手套捧丝绒盒的工作人员。

而是陈列。

姜堇脸上仍挂着某种昭显期盼的笑意,知道滕柏仁坐在门口,正观察她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她轻盈地笑着打招呼:“嗨,陈列。”

纤细的手指攥紧了手里的绿玻瓶。

陈列看上去没什么表情。滕柏仁操控着轮椅驶到陈列身边:“我把你的老朋友请来给你当保镖。”

“可是他说,他不是你的老朋友,而是仇人。”滕柏仁死死盯着姜堇那张过分出挑的面孔。

姜堇看了陈列一眼,又挑唇去答滕柏仁的话:“都差不多吧。我这样性子的人,朋友处一处都会变成仇人。”

滕柏仁哈哈大笑。

他操纵着轮椅打开门:“你们先聊,我去处理公务。”

一时之间,偌大的总统套房里只剩陈列和姜堇两人。冷气打得极低,似往人的毛孔里钻。

陈列先是下意识抬头环视。

确认逃生通道、足够坚固的掩蔽、以及哪些窗口会暴露在狙击范围内。做完这一切后,他发现姜堇在看着他。

事实上那时两人距离很远。

他立在门口,姜堇站在窗边。两人之间隔着总统套房偌大的空间、隔着埃及长绒地毯、黑曜石茶几、和那一尊不知要价几何的达萨内奇人雕像。

可姜堇在看着他。

陈列的喉节轻滚了下。

他又一次抬眸,这一次是看屋内最隐蔽的角落有没有藏着摄像头和窃听器。滕柏仁固然是出去了,可他不会贸然同姜堇说话。

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或许应该问:你母亲怎么样了。

或许应该问:你这七年经历了些什么。

或许应该问:你当年逃离宴会厅的时候、哪怕有一次想过回头么。

可他什么都不想问了。因为姜堇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挑唇而笑。

“你好,陈生。”她身上奢靡的冷香气扑来,说的是粤语:“你以后可以叫我姜小姐。”

陈列阖了阖眼。

是了,无论他是她的“老朋友”还是仇人,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因为过去的姜堇已彻底消失了。

现下站在他面前的是姜雪照。

“你可不可以低一低头?”姜堇笑着,吐露的话语却是:“你好像没有资格……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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