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本来半蹲在茶几边摆放那些物品，被黎雯这样捧住脸，整个人像是被轻轻拎起脖颈的猫，那双湿漉漉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脆弱又专注。
眼底最后那点强撑的硬壳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而出的、混合着委屈和渴望的激流。
他猛地攀住她的脖子，就着这个姿势仰头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不像往常那样带着技巧性的**，引起她的**和认可。而是生涩、急切，甚至有点凶狠，夹杂着不安的确认和孤注一掷的投入。
他搂紧她，身体重心下沉，从半蹲的姿态缓缓滑落，最终单膝跪在了地面。
这迫使他不得不更仰视她，却也顺势将黎雯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气息里。
有一瞬间，乔治觉得自己才是那只贝壳，把最柔软的肉暴露给她，既满足，又痛苦。
黎雯被他箍得站不稳吸，跌进他滚烫的怀里，被他密集而贪婪的攫取弄得几乎窒息。
她手指穿进他微卷的头发，环住他轻颤的脖颈，两人麦浪一样在地板起伏。
谁也没有说话，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汹涌。
从美术馆那个咸湿的吻开始，黎雯就觉得他们像两只在荒原里偶然相遇的兽。彼此身上都带着伤，却谁也不问来路，只管用舌尖舔舐对方最新鲜的伤口，贪婪汲取着那一点腥甜的温度和能量。
这让他们比任何情侣都更加深情，因为见过对方疮口长脓的模样。也让他们比任何情侣都更加薄情，因为除了此刻真实的触感和激烈的拥吻，他们一无所有。
他们甚至不敢承认对方是恋人，也不承诺明天。
就在两人气息交织，逐渐沉溺在炽热的海潮里时，黎雯包里的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执着地响了起来。
嗡嗡的震动声像一根尖刺，企图戳破这个刚刚重新粘合起来的脆弱气泡。
黎雯不想理会，乔治更是带着不满加深了这个吻，仿佛想用这种方式对抗外界的干扰。
可那铃声停了又响，大有一种不接听就永不罢休的架势。
最终，黎雯喘息着松开乔治，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可能是急事。」
乔治的动作骤然停顿。
他的呼吸还烫着她的皮肤，蓝眼睛里翻涌的情潮尚未退去，却已然掺进冰冷的裂痕。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阻止，反而缓缓地向后撤开几分，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看着黎雯。
那眼神让她心慌。
黎雯在乔治灼人的注视下，按下了接听键。
「黎雯，」勒克司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裹着一层显而易见的不耐，「蓝天旅业近五年的投资方向和项目策划，明早发我。」
黎雯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黑板，一股混合着烦躁和厌倦的情绪直往嗓子眼里涌。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股怼人的冲动压回喉咙深处。
「陆总，」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您之前确认的需求期限，是后天。」
她刻意在关键信息处，留出停顿。
「如果突然提前到明早，意味着我需要彻夜赶工。而我昨晚几乎没怎么睡，通勤路上也在处理工作，今晚也是十点后才离开公司。陆总，这样的工作强度，您是否需要考虑一下员工的负荷极限？」
勒克司在那头沉默了片刻。
黎雯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眉头习惯性地蹙起，手指不耐地敲击桌面，那是他耐心耗尽的动作。
但他再开口时，声音里那层明显的不耐烦反而奇异地收敛了，变成一种更冷、更平滑的腔调，像打磨过的冰。
「负荷极限？」他玩味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尾音微微上扬，「黎雯，经过几个月的大规模裁员，我以为你很清楚，我手底下从来不养闲人，更不养弱者。能在这里留下的人，首先学会的就是突破极限。」
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时间问题，而是精准地抛出了诱饵，或者说，威胁。
「我知道你申请过外调。」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温度，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欧洲分部，一个名额有多少人盯着，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你今年的表现足够‘突出’，年终奖我可以给你最高评级。至于明年......」
他稍作沉吟，让话语的分量缓缓沉下，而后才继续，「我或许可以优先考虑你的申请，甚至，亲自为你推荐。」
GM海外分部众多，黎雯一直渴望出去看看。但调派地点天差地别，去欧洲是美差，去菲律宾或印度则是噩梦。
勒克司精准地捏住了她的七寸。
「我要去法国。」黎雯毫无迂回，直接挑明目标。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极轻的、近乎嗤笑的鼻音，仿佛早就料到她的答案。
「法国？」他慢条斯理地重复。
果然被他猜对了。
他记得有次路过茶水间，听见她向伊森打听，送法国异性朋友什么生日礼物合适。
果然。
她这是早有为对方奔赴异国的打算。
「那要看你的表现。」
勒克司无意继续这个话题，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冷淡地切断了通话。
黎雯握着手机，屏幕暗下去的光映在她略显怔忡的脸上。
她正要转头告诉乔治，若她真能外调去法国，或许待他毕业回国，他们还能再见——
手机却再次响起。
万禹宁方才几次拨打都被占线，他不明缘由，只是带着惯有的耐心一次次重拨。
直至听筒那端传来她的应答。
「万总，您有事？」黎雯问。
那总是带着几分微哑的语调，裹挟着一丝难以掩藏的疲惫，轻轻撞进万禹宁的耳膜。像某种独特的触媒，在他心间撩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细微而私密的躁动，让他耳后不由自主地漫上一片温热。
「是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他开口带着歉意，「没打扰你休息吧，雯雯？」
万禹宁的嗓音依旧温润得体，却像尖锐的匕首，精准地切碎这个夜晚。
那声自然而亲昵的‘雯雯’，让一旁的乔治皱紧了眉头。
黎雯一只手接电话，「万总，您说。」另一只手则下意识探入乔治掌心，轻轻握了握，像安抚一只焦躁的猫。
她也不知道为何上次告诉万总喊自己莉莉后，他怎么还是偶尔喊错？
乔治既没有回握，也没有抽离。
两人沉默的间隙，万禹宁在手机那头揉了揉眉心，斟酌着措辞。
「我今天下午刚从京市回来，昨晚吃饭时提过去梨花溪处理些事......当时收购未定，不便多说细节。今天签订了合同，觉得应该告知你一声：万盛决定入股蓝天旅业，并正式接手其旗下的‘梨花溪’度假村品牌。这意味着集团将正式进军高端旅游业......」
他的语调清晰而冷静，如同在陈述一个早已规划好的蓝图，笃信而坚定。
「万盛的目标很明确，是将‘梨花溪’打造成国际一流的奢侈度假酒店品牌。当然，它的整体设计风格，会与盛世目前重点推进的新中式家居线保持高度一致。因此，品牌整合的前期构想，我认为应该和你沟通一下。」
言至于此，他的声音略微放缓，添上一丝私人化的解释。
「晚上刚应酬完，正好路过你家附近，就想着顺道把初步的资料带给你。本来计划明天再详谈，但我明天一早就得飞外地出差，所以……」
电话另一端陷入寂静。
黎雯抓着手机，心头一阵明镜似的了然。
梨花溪……果然被万盛收购了?!
她之前就猜测过，小万总出现在那里，或许和蓝天旅业的资本变动有关。但这一刻，亲耳从他口里得到确认后，内心还是漾开圈圈复杂的涟漪。
黎雯能够感到，她的职业生涯，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冲击。
「雯雯，我明白这么晚还找你聊工作，实在有些冒昧，」万禹宁的声音再次传来，温和却悄然施压，「只是，收购梨花溪仅仅是第一步，后续的品牌重塑和全球推广，需要最专业的团队来执行。许姐的公司固然有创意，但体量和国际资源终究有限，未来可能还需要GM深度介入。我想，有些思路越早沟通越好....…」
他确实私心作祟，但也不想她熬夜工作。这个时候提出见面，只是随便聊聊未来规划并送拿资料，应该不会给她造成困扰。
当然，他也清楚，‘需要GM深度介入’这句话本身，已经是一种施压。
如他所料，黎雯一听到万盛不仅收购了梨花溪，后续还要与GM展开合作...…神经立刻高度紧张。
她感到乔治的视线，像冰锥一样钉在她脸上。但小万总传递出的每一个信息，都精准戳在她命脉上，让她无暇顾及乔治。
按照小万总的规划，盛世的新中式家居品牌不仅会继续推进，他还意图借由梨花溪项目推向国际。而确实如他所说，如果要将梨花溪度假村，打造成国际顶尖的奢侈度假品牌，那就必须与国际知名的广告公司合作，进行全方位的海内外推广。
而这两个项目的深度融合，岂不是分分钟暴露她的双重身份？
黎雯嗓子发紧。
「雯雯，」万禹宁体贴的没有催促，「如果你现在不方便拿，我明天让助理送去你公司。」
「我在家。」黎雯声音干涩得几乎擦出碎响，「我现在下楼。」
电话挂断。
死一样的寂静在房间里蔓延。
乔治站起身，他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失控感。
他素来整洁，此刻衣衫凌乱也顾不得，抓起背包就向外走。
「乔治，」黎雯急忙开口，「真的抱歉，我知道自己很过分......但你能不能等我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我保证。」
黎雯说话时，头皮都在隐隐发麻，血流也好像冻僵了。
「你今晚留下来」，她声音低下来，「我想抱着你睡。」
「然后等我睡着，你再偷偷起来工作？」乔治冷冷反问，「Lily，我试过理解你，但我们不合适。你是我最厌恶的那种女人。」
和他母亲一样，为工作舍弃孩子，放弃感情的人。
黎雯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她当然可以怨他。他没有给她任何承诺，她自然会把工作放在前面。可她心里清楚，就算乔治对她说「Lily，我爱你，嫁给我」，她也不会相信，更不会走入婚姻。
这就是症结所在，她需要乔治，甚至可以说，她对乔治的感情越过了性伴侣。
但如果让她和乔治共度一生，那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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