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一遍。」他带着诱哄的语气，目光灼灼，「注意连读的感觉。」
黎雯不疑有他，更加认真地重复：「Je t'aime.」
这一次，更加流畅，那缠绵的意味也更浓了些。
勒克司闭了闭眼，感受着那美妙的音节在空气中振动，传入耳膜，直抵心脏。
他沉溺于这种她在他引导下，一次次说出他心声的隐秘游戏。
他甚至不满足于此。
在黎雯熟练了这句法语后，他几乎是自然而然地，又切换了语言，带着同样的、引导她踏入陷阱的语调说道：「用德语也可以表达类似的意思，读作：“Ich liebe dich.”」
「Ich liebe dich.」黎雯小心模仿。
「Ich liebe dich.」她抬眸探寻看着他，不确定读得对不对。
「Ich liebe dich.」她觉得应该读对了，因为勒克司表情很愉悦。
勒克司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这甜蜜的酷刑凌迟。
她每多念一次，他坚硬的意志力就坍塌一分。
看着她纯净的、不掺杂任何杂念的眼眸，听着她一次次复述着这炽热的爱语，那种强烈的负罪感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交织攀升。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就不算遥远的距离。
闷重的空气因他的靠近而凝固。
黎雯甚至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不同于空调冷气的炙热气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却又矛盾地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的目光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紧紧攫住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激烈的情感。
然后，在黎雯尚未从这突如其来的靠近中回过神时，他用她绝对无法误解的、清晰无比的英语，一字一句，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再也无法压抑的深情，沉声说道：「用英语来说，是“I Love You.”」
黎雯神情怔愣，眼中浮现出茫然的神色，还没能理解这句话与刚才的语言练习有什么关联。
勒克司深深望进她的眼睛，认真解释，「刚才那两句，法语和德语，意思都是——我喜欢你。」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黎雯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大脑陷入一片真空。
「你……陆……」她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说，我喜欢你。」勒克司嗓子发紧得厉害，里面饱含着再也无法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这不是语言练习，是我的真心话。我喜欢你。」
滚烫的热意「轰」地一下席卷全身。脸颊、耳朵、脖颈瞬间烧得通红。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失序地跳动，撞击着肋骨。
黎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他说他喜欢她，是他疯了，还是自己产生幻听了？
「我知道这让你感到意外......」勒克司表示理解，「但我觉得，尽快确立关系，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我可以......」
「等等.....」黎雯突兀开口。她觉得再不说点什么，事态将会失控。
「陆总，」她尽可能让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颤抖，「我首先确认一下，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勒克司挑眉，似乎对她的反应感到意外，但仍维持着从容的姿态反问：「你认为，我是个会拿感情当儿戏的人？」
黎雯摇了摇头。
「不像，」她诚恳地说，「那您说得喜欢我，是指欣赏我的工作能力？想要给我升职加薪吗？」
黎雯眼中的勒克司，可能只比机器人多一张漂亮的人类皮囊。所以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使用‘喜欢’这个词时，有着异于常人的定义。
勒克司几乎要被她的逻辑气笑。
方才还因紧张而悸动的心，此刻与他的眼神一同冷却下来，直直凝视着她。
「你对‘喜欢’的理解还真是独到。」他无情挖苦，「我想我中文很好，分得清喜欢和欣赏的区别，更不会混淆工作与感情的界限。」
「哦，」黎雯哑口无言了。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也找不到其他转圜余地的解释。
「那除了升职加薪，」他语气含着志在必得的意味，「你对我这个未来男朋友，还有别的期待吗？」
「请等一下.....」黎雯慌忙抬手制止，不敢相信话题竟已跳到「男朋友」这个阶段。
她觉得说点什么后，事态更加失控了。
「你不愿意？」勒克司眸色转深，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
黎雯脸上写满无措，
那表情如同勒克司硬塞给她的不是表白，而是一份她根本无法完成的工作。
「我想您可能......」黎雯绞尽脑汁思考措辞，「您可能将压迫我的愧疚感，错当成感情了？」
「我压迫你？」比起她那句错当感情，勒克司最意外的是，她居然觉得他压迫她？
黎雯看着勒克司这个烫手山芋，就这么沸腾而滚烫的站在面前，形成巨大的威慑力。
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其实，这是全公司有目共睹的，在过去的半年里，我基本没有怎么休息，即便半夜也是随叫随到的状态。全公司都拿我当烈士对待，因为......我想.....您应该能感受得到，大家都有一点怕您。」
「这一个月，或者说，自从我上次在楼梯间晕倒以后，我能明显感受到你对我格外照顾，我理解您......」黎雯努力将‘良心发现’，替换成更文雅的词汇，「我能理解您对我感到愧疚，或许，您在补偿我的过程中，错误地将这份关怀当成了喜欢。」
勒克司脸色阴沉。
他一直觉得，下属能够被他重用，首先应当感到无上荣幸，其次才应该是害怕，害怕愧对他的期待，没想到他们是这种感受。
「黎雯，」勒克司正声说，「我以为你们都很清楚，每天想方设法接近我、千方百计与我攀关系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而我根本无暇理会。所以，能够留在我的身边，得到我的重用，应该是员工的殊荣，而不是压迫。」
「其次，」他向前逼近一步，「在我的字典里，没有‘愧疚’这种情绪。即便我重用的下属，真的因为工作压力而倒下，我也只会认为他不堪大用，不值得我委以重任，我会给予丰厚的补偿，但没有到以身相许的地步。你对我的价值一无所知，也根本不明白自己拒绝的是什么。」
他提起这点时，几乎咬碎牙齿。
他们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怎样的机遇。能够进入他的视野，得到他的亲自指点，本就是常人难以企及的殊荣。
作为常年坐镇纽约、连华尔街巨头都难以约见的资本操盘手，若不是GM中国区业绩持续低迷，他这才亲自出手整顿，他原本与这个层级的管理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那我可能误会了。」黎雯局促地捏了捏着裙角。
可她脑子里有个尖锐的声音在咆哮，如果她误会了，那勒克司就是真的喜欢她。和别的男人表白的那个喜欢是一个意思，那一定是他疯了。
她下意识侧身，想要离开这个窒息的空间。
「你还没有回答我。」勒克司不满意她抽身要走的动作，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不悦，「我做你男朋友，到底哪里不够格？你是哪一点不满意？」
「啊，」黎雯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她究竟应该满意哪一点？
她完全被吓死了好吗？
「我想，」她尽可能委婉用词，试图让拒绝显得不那么刺耳，「我们之间……可能不太合适。」
「具体哪里不合适？」勒克司穷追不舍，简直像在追问项目进度卡在哪里。
黎雯无奈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有点无语地摊了摊手。
这段悬殊的关系里，她实在没看出他们哪里，哪怕是哪一点，是合适的？
「我崇拜您。」黎雯没招了，只能坦诚以待，「我崇拜您的工作能力，欣赏您无可挑剔的眼光和高贵的品格，但是，我想......」她迟疑着，鼓足勇气说出实话，「我想，您应该能感受得到，我还有一点怕您......」
她怕他，怎么可能和他谈恋爱？接吻，滚床单......
天啊，仅仅是想到这一点，黎雯就后脖颈发凉。
她无法想象勒克司，褪去矜贵的西装，光着身体是什么样子。
勒克司不知道黎雯想到什么，以至于脸颊刷一下红透了。
他俯视着她的局促，「那电梯里......」
他说出口，其实有点后悔，但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只能让彼此诚实一点。
「我听到你说......」
「我说喜欢您？」黎雯倏然睁大眼睛，原来那晚的对话真的被他听了去。
「那是一个误会。」她急急解释，「我当时试探过您，要是您承认听到了，我早就解释清楚了。」
她的脸上写满了急于澄清的焦灼。
「家里给我介绍相亲对象，我拒绝时随口说了句：‘我喜欢带给我财运的男人，比如老板；我讨厌断我财路的男人，比如老公。’没想到对方曲解了我的意思，向介绍人污蔑我是个拜金女，痴迷自己的老板。我妈妈当时在电话里不问青红皂白的骂我，她常常这样信外人不信我，所以我当时可能有点应激反应，就赌气说我喜欢老板。而且......」
黎雯顿了顿，有些自嘲地说，「过去我经常被您使唤的团团转，伊森也会开玩笑说我被您包养了。这是网络上的一种流行梗，靠嫁男人生活一般说是被老公包养，但如果靠工作生活，就会说被老板包养。而且还有不同的包养等级，您给我的工资确实优渥，所以我不排斥被您包养......但这个包养和那个包养......」
「够了。」勒克司打断了她的话。
他预想到过糟糕的结果，比如他由于缺乏经验发挥不太好......
但黎雯的反应，乃至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最糟糕的是，在这所有事情当中，他对她的喜欢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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