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房间时,已是深夜。
薛元秋将自己重重地摔在榻上,眼一闭就能睡过去,完全没有昨天晚上的困扰。
伺候玉妃娘娘比做洒扫丫鬟要更麻烦精细,仅仅一下午就耗光了她全部的精气神,像是被扎破的气球,只剩一具行尸走肉。
但好消息是她现在能进入玉妃的寝殿调查铜镜一事。
不过那面铜镜在白天都会用白布盖住,所以薛元秋并没有看见它的真容。
想着想着,她的眼皮渐渐睁不开,在意识即将坠落下去的时候,薛元秋猛地坐了起来,晃到铜盆前鞠了把凉水泼到脸上。
瞬间清醒很多。
她望了眼窗外的月色,纳闷地想,世子殿下怎么还不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随后她摇摇脑袋,谢徵是原文男二,虽然没有传说中的主角光环,但大结局前夕的剧情肯定都能化险为夷。
再等等吧。
薛元秋靠坐在床架上,不多时便如小鸡啄米般昏昏欲睡。
再等等……
白天太过疲累,加之本就没有睡好,她头一歪,倒在榻上拥着被褥彻底睡了过去。
梦里没有可怕的人,而她完成了任务,回到现实世界和妈妈团聚。
薛元秋睡得很香,直到半夜,一声尖叫声划破天际。
“——有刺客!”
她陡然惊醒,视线一晃,与鬼鬼祟祟正在关门的黑衣人对上目光。
“……”
她下意识就要高喊救命,那黑衣人见状上前两步,随后扯下面罩,露出一张俊俏冷冽的面容。
“是我。”
薛元秋睁大眼,放轻声音:“……殿下,怎么是你?”
谢徵没说话,目光微转,落在她右手所执的烛台上。
薛元秋尬笑一声,将烛台放下,“我以为真的有刺客,所以才……”
屋外嘈杂声混作一片,脚步声渐近,正在挨个检查宫女的住处。
冷月辉芒透过窗棂照过来,两人对视一眼,薛元秋反应极快地放下窗子,屋内瞬间暗了下来,她拉着一身黑衣的谢徵走到衣橱前,正要打开门让他躲进去。
笃笃笃——
门被敲响。
“元秋姑娘,你可醒着?”殷谦担忧道:“永春宫进了贼,我担心他藏身在此,元秋姑娘可否让我进去查探一番?”
门内没有任何声响,殷谦以为她睡得沉,想再敲一遍。
“等一下!”少女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有些不真切,“我正在穿衣裳,马上就好。”
殷谦登时立正站好。
俄而,等里面穿好衣裳,开门放他入内。
少女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脸色吓得发白,她攥紧身上披的衣裳,紧张地站在一旁。
“元秋姑娘,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殷谦责任感爆棚,拍了拍胸膛,坚定地承诺道。
薛元秋道:“谢谢殷公子,我不怕。”
而后,殷谦将屋内能藏人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刺客的丝毫踪迹,犹豫一下,他将目光投向帐幔低垂的床榻上。
“床上也要检查吗?”薛元秋虽疑惑,但仍然步履平稳地走过去,手掌抓住帐幔就要扯开。
殷谦连忙别开视线,阻止道:“这个就不用了,那刺客身法再好,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藏在床榻里。”
闻言,薛元秋若有其事地点点头,“说的也是。”
她放下轻薄的帐子,送殷谦出去。
永春宫的声响逐渐平息,又恢复成寂静的夜,侍卫一刻也不停歇地巡逻。殷谦帮她关上门,房门彻底合上之前,他突然问:“元秋姑娘,令兄走之前可给你留信了?”
薛元秋震惊地睁大眼,不可置信道:“哥哥他抛下我自己跑了?”
她看上去委屈极了,眼睛一眨,泪花顷刻间涌现。
“说好一起进宫赚钱养家的,他就是个大骗子!”
见她如此反应,殷谦眼底的情绪淡去,手足无措地安抚道:“纸兄他没有抛下你,他只是请了天假出宫采买了,可能是忘记给你留信了,明日就回来。”
“这样啊。”薛元秋一秒收起哭脸,不加任何感情地叙述:“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劳烦殷公子告诉他一声,明日我要见他。”
殷谦自然满口答应,他不宜在此久留,告别薛元秋后继续在永春宫内巡逻,寻找刺客的踪影。
将门栓挂上后,薛元秋靠在门板上松了口气。
目光望向安静的帐子上,她悄悄走近,而后用指节轻缓地挑起帐幔,视线扫过堆得一团糟的被褥,逐渐向右移……
空空如也。
薛元秋掀开帐子,展露出空无一人的床榻,虽然没有可能,但她还是翻了翻堆叠在一起的被褥。
奇怪,人呢?
“薛小姐在找什么呢?”身后响起谢世子讥诮的声音。
她被吓得一激灵,转身时绊了下脚,顿时仰坐在榻上,手心撑在柔软的褥子上。
“……殿下,你速度真快。”她心脏狂跳,违心地夸赞。
谢徵看她一眼,扯了扯唇。
“没薛小姐变脸快。”
上一秒还是大骗子,下一刻就成好哥哥了。
薛元秋轻咳一声,推着他到桌边,解释道:“权宜之计,殿下,您谅解一下。”
“还有,下次您要行动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不然方才我要是真的喊出来,咱们不就全军覆没了嘛。”
谢徵瞥她一眼,喉间轻哼出声:“嗯。”
屋里没有点灯,薛元秋将人拉到凳子上,摸黑倒了杯茶递过去,随后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谢徵了然,嗓音含着几分危险:“所以,那日是你和梦妖联合起来骗本世子。”
薛元秋表情僵住,完球,忘记这回事了。
“……这个不重要,况且是殿下先让梦妖吓我的。”她试图强行转移话题,“殿下,你看到铜镜的模样了吗?”
谢徵冷笑一声,倒也没再追究此事。
“是面再普通不过的镜子。只不过,它的气息杂乱,时而像人,时而为妖,且十分警觉。”
他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了后续计划,薛元秋认真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整个计划都说完了,但里面几乎没有她的身影。
等谢徵讲完之后,她忍不住问道:“殿下,我的任务是什么?”
“你?”他蹙眉想了下,说道:“你负责掩人耳目,别让其他人发现我们的身份。”
闻言,薛元秋丧着脸,小声嘟囔:“掩耳盗铃还差不多。”
什么都不让她做,还不如跳车去跟桑桑调查怪鸟之事呢。
谢徵反唇相讥:“进宫前是你不愿跟来的,现在让你轻松点,反倒成了本世子的错了。”
“当然不是!”薛元秋适时地表忠心:“身为镇妖司的一份子,我当然要服从殿下的安排,为镇妖司做贡献。”
谢徵眸底浮现一丝笑意,斥道:“少贫嘴。”
昏暗的房间里,谢徵突然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乌青,衬得那双明亮的杏眼都如此疲惫,她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秀气的眉眼间却没有任何的不耐烦之色。
他没继续待在这,等侍卫巡逻过这一片,便趁着夜色消失在永春宫。
晚风清凉,谢徵行走在宫道上,此刻却觉得分外柔和,不同于冷梅的香气在鼻端挥之不去。
他垂下眼睫,不由得想起方才。
褥子蒙在脸上的感觉除了喘不过气之外,原来还有令人头晕目眩的细腻的女儿香,像是拂过面庞的飘渺雾气,缠缠绵绵,将他的五感全部淹没其中。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他羞恼地试图屏住呼吸,却反将那残留的香气封锁在器脏中,无处遁逃。
……
自从永春宫进刺客后,皇宫内便加强了防御,景仁帝又调来一队侍卫到永春宫,两者在宫内外交替巡逻。
薛元秋扶着玉妃在小花园中赏花,时常能看到谢徵的身影。
少年身姿高挑,面容冠玉,即使身着相同的侍卫服饰,也不会泯然人众。
反而,她每次都能第一眼看见他。
玉妃见她心思飞到别处去,调笑道:“怎么,可有看上的?”
“娘娘就别打趣奴婢了。”薛元秋解释道:“奴婢与兄长一同入宫,他也被调来永春宫,奴婢刚刚好像看到了他。”
玉妃好奇问:“是哪个?”
“那个。”她伸手去指,圆润的指尖随着少年的步伐随之移动,“就后面最白的那一个。”
玉妃翘着红唇看过去,视线在少年玉白的面容上微顿,而后笑意更甚,她眯起眼道:“真漂亮的一张脸啊……”
薛元秋深有所感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就是太凶,像生长在丛林中的野兽一样,无法驯服的那种凶。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白天的随意一指竟带来了无法预料的后果。
玉妃赏给她各种各样的珠宝。
玉妃看上了谢世子漂亮的脸蛋。
准确来说,玉妃想让桀骜不驯的靖远侯世子做她的地下情人。
薛元秋理解玉妃的想法,身处在深宫中,虽然得圣上恩宠,荣华富贵加身,但灵魂始终是被禁锢的,这时候想养一只金丝雀来解解乏是理所当然的。
可重点就在于,玉妃想养的这只金丝雀,剖开美丽的表象,他的内里根本就是凶厉的鹰鹫。
她试图让玉妃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可我哥哥是个哑巴,他配不上娘娘……”
“哑巴?”玉妃轻笑一声,似夜莺婉转,“哑巴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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