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轮到薛元秋守夜。
她歇在外殿的躺椅上,睁着干涩的双眼,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没想到谢徵都直接摔杯子了,玉妃不仅没收回对他美色的觊觎,还越战越勇,让她再接着劝,直到谢徵同意的那天。
但她哪敢再劝,如今还能不能见到他都是一回事。
薛元秋翻了个身,胳膊枕在脑下,目光望向窗外的那轮月亮上,轻叹一口气。
翌日,由于夜里失眠,她早晨睡过了头,醒来时身上盖着一条薄被。
玉妃的梳洗打扮是另一位贴身宫女负责的。
薛元秋看到她提着篓子往外走,赶忙拦上去,不好意思道:“水烟姐姐,这篓子就让我来倒吧。”
水烟包容地笑了笑:“没事,是娘娘吩咐我不用叫醒你的。这篓子一直都是由我来倒的,你去侍候娘娘就好。”
薛元秋只好应下,那篓子经过她身边时,她鼻尖微动,敏锐地嗅到一股铁锈味。
“水烟姐姐,娘娘她没受伤吧,我问到这篓子里有血腥味。”
水烟转过身,低头看了眼篓子,笑道:“放心,不是娘娘的血。”
闻言,薛元秋的眉头皱起来,更加不解。
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白天里她表现得魂不守舍,玉妃以为她是因兄长的事情为难,便放了她一天假。
薛元秋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偷摸找到了水烟倒篓子的地方,不过她来得太晚,堆放在这里的垃圾已经被太监运走了。
她只好等到第二天,水烟去倒篓子,她借口肚子疼,偷偷跟在她身后。
水烟走后,她告诉值守的小太监丢了东西,便就地翻找起来,果真又嗅到那股铁锈味道。
将杂物挥到一旁,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小瓷瓶。
薛元秋将小瓷瓶捡起来,指腹不小心蹭过瓶口,立马出现了一道血渍。
是里面余留的血液。
不是娘娘的血……
不是玉妃的血,那又会是谁的血?
正值初夏的季节,薛元秋指尖轻颤地捧着小瓷瓶,心脏砰砰狂跳,后背发冷。
就在这时,一道犹如实质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她浑身僵住,慢慢站起身,朝后看去。
**
玉妃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发。
“娘娘。今日只有两瓶血。”水烟提着鸟笼过来,说道:“它还说卖血的人死了,它会想办法。”
鸟笼里夹杂着几根红羽的鸟歪头看着玉妃,血红色的眼珠一动不动。
玉妃梳发的手一顿,红唇弯起:“告诉他,想见本宫就直说,不中用的东西。”
“是。”水烟放下小瓷瓶,行礼退下。
发间仅剩一支褪了色的银簪,玉妃微微倾斜头颅,将它摆正。
她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银簪,随后落到了铜镜的镜面上,幽暗的内殿里响起女子轻柔诡谲的声音。
“九郎,我为你找到了一副绝佳的好皮囊,我们很快就能真正相见了。”
那么多天鲜血的浇灌,再加上一副完美的身体,九郎很快就能突破铜镜的禁锢,回到她的身边了。
铜镜光芒微闪,传出一道温和沙哑的男声:
“我的好玉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待我从铜镜中出来,就许你凤冠霞帔,八抬大轿迎你入门,定不会再辜负你的一腔情意。”
玉妃却没有轻易相信,而是拭去清泪,柔声道:“那你便发誓给我听。”
铜镜犹豫片刻,道:“以吾心魂起誓,待我破镜而出,定会迎娶林氏玉儿为妻,若违此誓,定叫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听着它沙哑柔情的话,玉妃一阵恍惚,自从背井离乡后,她就再也没听见过这个名字了。
“罢了。”在心誓即将完成的那一刻,玉妃心软道:“九郎,我相信你,收回誓言吧。”
在这个世间,他们是彼此的依靠,是生是死,便让这一切跟随天意罢。
光芒逐渐熄灭,铜镜说:“……玉儿,我绝不辜负你。”
……
等了好几日,景仁帝终于摆驾其他宫殿。
薛元秋对玉妃道:“娘娘,奴婢的兄长今晚会在湖心亭等您。”
“怎么忽然间又答应了?”玉妃狐疑地笑道。
薛元秋面不改色地扯谎:“奴婢家中来信,家母病重,亟需银子救治。但我和哥哥身无半两银,只好期盼兄长他能服侍好娘娘,为母亲博得一线生机。”
玉妃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间凝聚起一丝哀伤,轻声道:“既如此,便今晚吧。”
薛元秋应了一声是,便下去准备了。
对于“卖兄救母”的故事,这次谢徵没有丝毫异议,还善心大发,主动去湖心亭帮忙。
不过脸色很臭就是了。
薛元秋以为他还对上一次的误会耿耿于怀,打了声招呼之后就不再言语,任由沉默在凉亭中弥漫开。
她在凉亭周围摆上蜡烛,而后在烛台下压了一张符纸。
自从看到瓷瓶中的血液后,她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而后这猜想便被宫外送来的信证实了。
她不信玉妃只是单纯地看中谢徵的美色。
将周围都布置好后,薛元秋伸了个懒腰,抬眼看见了即将消失的落日。
晚霞绚烂,云卷云舒,倒映在清澈的湖中。
她看了会儿,终于扛不住身后凝如实质的视线,转过身,谨慎地开了个头:“殿下,你觉得布置得还行吗?”
“随便。”谢徵直直地盯着她,说完之后顿了顿,又道:“我是说,本来就不是真的,随便点就行。”
薛元秋绽开笑颜:“就算是假的也得做全套,万一被识破就遭了。”
“不管怎样,我会拖住她。”谢徵黑黝黝的眼珠看向她,话锋一转,语气不明地问:“你真的打算独自去收服两只妖物?”
说起这事,薛元秋的确有些心虚,她是半路出家,技艺又没有学精,若真让她同时面对两只妖,铁定要完。
而且她还有那该死的唐僧体质,估计她一踏进殿内,就被那镜妖发现了。
“宿主,告诉你一件好消息。”许久未见的系统突然出现,道:“男二是皇宗贵族,拥有最为尊贵的祥瑞紫气,得到他的信任,可以使宿主免除一个时辰的副作用哦。”
薛元秋:“……”
你不觉得说的有点晚了吗?
系统疑惑道:“我觉得不晚啊,前段时间宿主有能力自己解决问题,就没有说的必要。今天宿主有两只妖物要对付,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可是她都已经将人给得罪彻底了,即便知道这个漏洞,谢徵恐怕也不会短时间内提升对她的信任值。
她一脸绝望的模样被谢徵看在眼里,他轻咳一声,眸光移到天边橘红的晚霞上,道:“若你害怕,本世子可以带你直接杀进去。”
但薛元秋还是摇了摇头道:“永春宫内人太多,如果打起来的话,恐怕会误伤他们。”
谢徵没想到她这么倔,烦躁地轻啧一声,随后将随身携带的符纸都塞给她,又教了她一遍困妖阵如何布置。
“还有,撕碎这张符,我会有所感应。”谢徵将那张特殊的符纸单独放进她手心,严肃地告诉她:“就算其他的符纸都丢了,这张符都不能丢。切记,不要硬碰硬,先用符阵将它们困起来。等我处理完玉妃的事情,就赶过去找你。”
“我记住了。”薛元秋郑重地点头,思忖片刻后,将特殊的那张符纸放在了胸襟里,最靠近心口的地方,她满意地笑道:“从现在开始,它就是我的护身符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
谢徵打断她,让她重新组织言辞:“不是万不得已,是你感觉危险的时候就用。本世子可不想急忙赶过去后,只剩下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听见前半段话,薛元秋还有些感动,没想到靖远侯世子仍不改嘴毒本质,若不是她脾气好,早就与他翻脸了。
这样想着,薛元秋试探地问了一句:“殿下,你相信我吗?”
“不信。”谢世子瞥她一眼,毫不迟疑道。
“好吧,那我先走了。”薛元秋有些沮丧地转身往外走,刚踏上小桥,便听见系统提醒——
【男二信任值上升5点,目前为29点。】
……
有了护身符和系统漏洞加持,薛元秋多了几分信心,至少没有那么慌张了。
她藏在暗处默背了一遍困妖阵后,天色暗下来,水烟扶着玉妃往湖心亭的方向走。
这时候,宫女和太监也在用膳,正是布阵的好时机。
薛元秋将符纸贴到各处,又试着扯了扯,感觉贴得牢固之后才继续贴下一张。
只剩下最后一张,需要贴在那铜镜上,她看着手中的符纸,长舒出一口气,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啾啾——”
薛元秋呼吸一滞,险些撞倒屋内的摆设,她看向声源处,原来是笼中的鸟雀发出的叫声。
是妖物,还没有异化的妖物。
信中说它原名千机鸟,乃是百年前敌国所使用的肮脏手段,将两只千机鸟用双生胎儿的脐带血浸泡一年,再利用各种禁术所制成的,可以通过它们传递物什的“信使”。
不过千机鸟来之不易,往往一百对中才诞生出一对,而失败的千机鸟则会变成妖物血雀,它们喜食人眼和魂魄,会追杀猎物直至死亡。
那异邦人所制的千机鸟应该经过改造,变成血雀后还有意识,但是,似乎可使用的时间不长。
就例如眼前这只,等它的羽毛全部变红,就会变为没有自我意识的血雀,毫无差别地攻击人。
见到这只千机鸟,薛元秋想起另一件正事,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条,喂到它橙黄的喙中。
小巧的雀儿盯着她,翅膀间又悄悄红了几根羽毛。
薛元秋站起身,借着月光寻找铜镜的所在。
她的视线掠过房间里的梳妆台,在那一面大镜子上停留一瞬,镜面上白光闪过,她立刻扭过头,顺着光痕看到了衣柜后露出的一角铜镜。
薛元秋走过去,那铜镜像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对于她的靠近毫无察觉。
不过她曾偷偷观察过,确认这就是要找的铜镜,便轻声念咒,将符纸贴到铜镜上。
与此同时,所有符纸由无形的规则之力相连,微微一亮后,又迅速隐去光芒。
符阵已成,现在就差谢徵那边了。
薛元秋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颇有些焦灼地想。
黯淡的夜晚忽然爆发一阵极强的亮光,她跑到窗子旁,抬眼望过去,那方向正是湖心亭。
是阵法被触动了,难不成还有只妖物?
薛元秋打算过去看看,起码要确认谢徵的安全,谁知刚走了两步,耳畔便炸起一声巨响。
砰——
飓风呼啸而过,将两扇房门用力闭合。
“漂亮的小姑娘,忘了告诉你,我是半妖。”薛元秋身后响起一道沙哑温和的声音,轻轻笑起来,却令她毛骨悚然。
“半妖可不怕你设下的天罡困妖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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