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辞韩冷冷地说，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外套的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他站在书架间的阴影里，与楚无尘保持着三米以上的距离。
这个距离是他精心计算过的——足够远以保持安全，又足够近以便观察。
楚无尘合上手中的《图书馆灵异事件簿》，发出“啪”的一声轻响。那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抬起头，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色彩，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在暗处微微发亮，像某种夜行动物。
“真冷淡啊，小助教。”楚无尘歪着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可是特意为你准备了欢迎仪式。”他的语调轻佻，像是一只慵懒的豹子在逗弄猎物。
辞韩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注意到楚无尘穿了一件深蓝色的丝质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纹身——那是一个古老的符文，辞韩曾在古籍上见过类似的图案。
这个发现让他更加警惕。
辞韩将洗好的制服扔给楚无尘。楚无尘一把接过。
“哟~真洗啦~谢谢小助教~”
“……”肉麻。
话音刚落，漆黑一片的图书馆深处传来书页的声响。
起初只是轻微的沙沙声，像是微风拂过纸页，但很快，那声音变得密集起来。
辞韩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冰凉的书架。他能感觉到木质书架上的纹理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丝丝凉意。
黑暗中，他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无数看不见的手在同时翻阅书籍。又像是千万只蝴蝶在振翅。
“这——”
“嘘。”
楚无尘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仔细听。”
那声音近在咫尺，辞韩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说话时胸膛的震动。
辞韩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些翻书声逐渐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韵律，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又像是某种仪式的咒语。
更诡异的是，他竟听到了集市上热闹的人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甚至还有牲畜的嘶鸣。
辞韩猛地转头，发现楚无尘已经回到了原位，正悠闲地靠在书架上，仿佛从未移动过。
他的嘴角依然挂着那抹笑意，琉璃色的双眼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这是什么把戏？
辞韩强压着狂跳的心脏，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护身符——那是张教授在他入职时送给他的，据说能抵御邪祟。
“呵呵，欢迎来到真正的......”楚无尘邪魅一笑，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
“图书馆！”
随着那清脆的声响，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变形。
所有书架中心突然镂空，排列两旁，成了巨大牌坊。
牌匾上“图书馆”三字显得格格不入，边缘了了滴着墨汁，那些墨滴落在地面却不散开，而是像活物般蠕动着。
辞韩站在原地不动，一座座牌坊却朝他袭来，仿佛是他自己在穿过。
脚下的地板也开始变化，木质纹理渐渐幻化成北宋时的夯土与砖石，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香料混合的奇特气味。
辞韩面前闪过一幅幅历史画面：战马嘶鸣的战场、歌舞升平的宫殿、市井喧嚣的街巷......
等到画面停止，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桥的桥头上，耳边是嘈杂的人声，鼻端是各种食物和香料混合的复杂气味。
桥面两侧挤满摊贩，行人驻□□易，形成天然的“空中市场”；桥下漕船穿梭，船工与桥上商贩隔空喊话。
桥下漕船桅杆险些撞桥，船工惊呼，桥上人群探头张望； 街角两名醉汉推搡，路人侧目避让......
辞韩头转来转去，无数清明上河图中的景象都在他身边。
“......”清明上河图？
辞韩震惊地环顾四周，心跳如擂鼓。
这里是......汴河虹桥？！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扶眼镜，却发现鼻梁上空空如也。
“……？！”
汴河两岸店铺鳞次栉比，酒肆悬挂“新酒”旗幡，茶坊支起凉棚，粮店门前堆着麻袋，形成水陆联运的贸易链。
他能闻到新出炉的炊饼香气，能感受到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甚至能听到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响。
“怎么样？书中的世界。”楚无尘的声音在辞韩耳边响起，拉回了辞韩的魂。
辞韩转头，看见楚无尘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宋代文人的装束，一袭青衫，左手持着折扇，更显得风流倜傥。
辞韩抬头看了楚无尘那张艳丽的脸一眼，又回过头来继续观察这个奇妙的世界。
镜片的反光闪过楚无尘的眼角——等等，镜片？
“……！”什么时候？
楚无尘突然低头凑近辞韩，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唉？你不是不近视吗？”
楚无尘早就发现，辞韩的眼镜是没有度数的，“为什么还要戴眼镜？”他的声音带着好奇和一丝调侃。
右手上把玩着辞韩的眼镜。
“别戴了，会影响你欣赏的哦~”他的尾音上扬，带着恶作剧得逞的愉悦。
“你——”
辞韩伸手想夺回眼镜，但眼镜已经被楚无尘扔进了一本随手翻开的书中。
那本书像水面一样泛起涟漪，将眼镜吞噬后恢复平静。
“......”你妈......
一向文雅的辞韩在心里啐了楚无尘一口。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是他不悦时的小动作。
“不要偷偷骂人哦~”楚无尘像是辞韩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眨眨眼说道。
他的表情无辜中带着狡黠，让人又气又无奈。
“............”
辞韩深吸一口气，决定不理这个恶劣的家伙。
他转身向桥上走去，想更近距离地观察这个奇妙的世界。
楚无尘赶紧跟在他身边，青衫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唉！小助教，别乱跑啊~这不是普通的世界！”
辞韩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了楚无尘一眼。
阳光透过他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洒下细碎的阴影。
没了镜片的阻隔，那双青墨色的眸子如同两泓清泉，澄澈得能映出人影。
“！......”楚无尘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怎么了？”辞韩微微偏头。
“你的眼睛......”楚无尘喉结滚动，“很漂亮。”
辞韩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翳。
不是害羞，而是困惑。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的眼睛漂亮。
那副厚重的眼镜，本就是为了遮挡视线而生。
儿时的记忆浮上心头。
大人们总说，辞韩的眼神太过锐利，像出鞘的利刃。
偏偏他又沉默寡言，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中，活像个格格不入的小大人。
“阿韩，眼神柔和些。”母亲常这样叮嘱，“多和小朋友们说说话。”
后来妹妹辞落出生了。那个爱笑爱闹的小太阳，轻而易举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辞韩便把自己埋进书堆里，在字里行间寻找容身之处。
这也是为何他年纪轻轻，就能踏入大学校园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是清明上河图？”辞韩平淡地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波动。
“呃......这个嘛......”楚无尘摸摸鬓角的发丝，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些孩子气，“因为你进图书馆的时候是在古籍区，而《清明上河图》离我们最近，当然是先看见这些啦~”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这幅画里的人物场景最丰富，最适合作为初次体验。”
辞韩没有回应，继续往前走。
下了桥，主干道两侧“彩楼欢门”林立，绸缎庄、药铺、香烛店等招牌高挂，深巷中可见挑担货郎穿行。
桥头卖炊饼的小贩掀开蒸笼，白汽腾空； 算命先生摇铃招揽生意，身后挂着“神课”布幡； 肉铺老板持刀剁骨，案板血迹未干……
西域胡商牵着骆驼与布商比划议价；富户家仆在粮店前查验米袋成色；孩童攥着铜钱奔向卖“蜜煎果子”的推车……
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仿佛真的穿越回了北宋年间的汴京。
辞韩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一时忘记了警惕。
他刚跨出一步，眼前的场景“呼”的变了。
熙熙攘攘的街市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暗的竹林。
夜风拂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地上。
“这是......”辞韩警觉地环顾四周，发现楚无尘也不见了踪影。
“别紧张。”楚无尘的声音从竹林深处传来，带着回音，“这是《竹书纪年》的世界。每个古籍都有它自己的空间，当你出了一本书的界限，自然会进入下一本。”
辞韩顺着声音走去，脚下的落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竹林深处，楚无尘正站在一块石碑前，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欢迎来到真正的图书馆。”楚无尘转身，张开双臂，“这里的每一本书都是一个世界，作为我看中了人，你有权进入任何一个。”他的笑容神秘而迷人。
辞韩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看中的人？”辞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视楚无尘琉璃般的眼睛。
楚无尘的笑容扩大了。“小助教，”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真正的图书馆，你可要——保密哦~”
一阵冷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突然变得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辞韩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但他没有退缩。
“可以。”辞韩听见自己说，声音坚定得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楚无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
“好，”他轻笑着说，“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唯一知道秘密的人啦~”楚无尘伸出手——
“欢迎来到书的世界，辞韩。”
辞韩犹豫了一瞬，还是握住了那只手。
在接触的瞬间，他感到一股奇异的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契约在这一刻达成了。
竹林开始褪色，周围的景象再次变换。
辞韩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等待他的将是更多未知的秘密。
而他隐约感觉到，眼前这个神秘的管理员身上，也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当周围的景象重新稳定下来时，他们回到了现代图书馆的古籍区。
窗外，天已经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照进来。
“一天的工作结束了喽~”楚无尘伸了个懒腰，变回了现代装束，“图书馆见，小助教。”
他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对了，你的眼镜。”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副无度数的眼镜递过来。
“下次别再让我那么容易得手了。”
辞韩接过眼镜，镜片上反射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当他再次抬头时，楚无尘已经消失在了书架之间，只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辞韩将眼镜放进外套口袋，环顾这个看似普通的图书馆，现在他知道，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隐藏着更加奇妙的世界。
而他，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哦豁~我们小助教也是很有吸引力哒！
不然楚学长怎么看上的呢~[坏笑]
小剧场——
楚无尘:小助教，你眼睛真好看~
辞韩：……（默默凑近楚无尘）
小助教心理：看吧看吧……
[吃瓜][菜狗]
下章预告：高报酬特聘助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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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午夜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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