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韩回到助教办公室时，林修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翻看文献。
见他进来，林修抬头笑道：“又去图书馆了？我找你半天。”
“......是。”辞韩简短地回答，把外套挂在椅背上。
“正好。”林修合上文件，“之前跟你说，楚学长那边缺人手，报酬很高，你不是一直想攒钱吗？机会难得。”
辞韩的手指微微一顿。
昨晚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楚无尘带他穿梭书中的世界，那些奇异的画面、触感、气味，都真实得不像幻觉。
“他......需要什么样的助手？”辞韩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林修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常，随手拨弄着桌上的文件：“古籍整理，文献校对之类的吧。楚学长最近在做一个重要的文献修复项目。”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校方特批了一笔不菲的经费。”
辞韩盯着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论文，光标一闪一闪，像在催促他做决定。
“......嗯。”辞韩最终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林修拍拍他的肩，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那我和他说一声，你明天直接去古籍区找他。”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补充：“对了，楚学长性格有点......特别，你多担待。”
辞韩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心想这大概是他做过最冲动的决定。
而现在，林修竟然提起这件事，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推动他再次接近楚无尘。
***
推开图书馆古籍区厚重的橡木门时，一股混合着墨香与陈年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辞韩眯起眼睛，昏暗的光线中，楚无尘正站在移动梯子的顶端，伸手去够最高层的典籍。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高领卫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修长的手指拂过泛黄的书脊，动作优雅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听到门响，他微微侧头，琉璃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小助教，来得真准时。”
辞韩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反手关上门。
他昨晚几乎没睡，脑海里全是楚无尘带他穿梭书页世界的画面——汴京的虹桥、竹林的月光......
还有那双总带着戏谑的眼睛。
仿佛能看穿他所有隐秘的心思。
“林修说你需要助手。”他开门见山。
楚无尘从梯子上轻盈跃下，落地时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像只慵懒的猫。
他走向角落的红木书桌，指指桌上烫金封面的文件夹：“工资按小时算，是普通助教的三倍哦~”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合同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辞韩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
报酬确实丰厚到令人难以拒绝。
他拿起钢笔，笔尖刚要落下，却发现合同末尾有一条用极小字体印刷的附加条款——
“乙方需无条件配合甲方提出的合理工作需求。”
他皱眉：“‘合理工作需求’指什么——”
话音未落，一阵冷冽的松木香突然逼近。
楚无尘一只手撑在桌沿，几乎将辞韩半圈在怀里。
他歪头一笑，忽然凑近，手指轻轻点了点辞韩的鼻尖：“比如......帮我试吃新买的点心？”
辞韩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书架，冷冷道：“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楚无尘摊手，语气无辜，眼底却藏着狡黠，“或者，你觉得我会提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他忽然压低声音，呼吸拂过辞韩的耳际，“工作内容可不止整理古籍哦。”
书架上的古籍散发出陈旧的气息，辞韩感觉心跳有些失常。
辞韩懒得和他纠缠，干脆利落地翻到最后一页签了字，笔尖几乎划破纸张。
楚无尘满意地收好合同，伸手，指尖轻轻挑起辞韩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不过，小助教，你真的只是为了钱来的？”
辞韩皱眉，侧头避开他的气息，拍开他的手：“不然呢？”
“真冷淡啊。”楚无尘故作委屈，却还是笑眯眯地退开半步，“好吧，那先干活。”
他转身走向书架深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我还以为......”
“什么？”辞韩下意识追问。
楚无尘回头，逆光中他的轮廓镀着一层金边：“没什么。”
——我还以为，你想见我。
***
古籍区的工作比辞韩想象的复杂。
每当他专注时，楚无尘总会“不经意”地干扰他。
楚无尘让他整理一批明代的地方志，这些古籍年代久远，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成齑粉。
他指向角落的一排书架：“那些古籍需要分类标注，你负责誊写目录。”
辞韩点头，刚要走过去，楚无尘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拽——辞韩猝不及防，踉跄一步，差点撞进他怀里。
“你——”
“哎呀，不小心。”楚无尘嘴上这么说，手却稳稳扶住辞韩的腰，指尖若有若无地摩挲了一下，“小心点，小助教。”
辞韩绷着脸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书架。
身后，楚无尘的笑声轻飘飘地传来：“害羞了？”
辞韩没理他，但耳尖悄悄红了。
戴上白手套，辞韩小心翼翼地翻着《嘉靖宁波府志》。
泛黄的纸页上，工整的馆阁体记载着四百年前的风物人情。
他正专注誊写一段关于海防的记载，感觉颈后一凉——
“这部分记载有误。”楚无尘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臂从他肩侧伸过来，指尖轻轻划过书页，“正德年间倭寇最猖獗时，宁波卫实际兵力不足记载的一半。”
他的呼吸拂过辞韩的耳际，温热而轻缓，带着淡淡的墨香。
辞韩绷紧脊背，头也不抬：“让开，挡光。”
楚无尘非但不退，反而俯身更低，几乎贴在他耳边：“你看这里，‘兵卒万余’被后人用朱笔修改过。”
他的手指顺着不可见的笔触描摹，“小助教，你耳朵红了。”
辞韩猛地合上书，古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你到底要不要人干活？”
楚无尘低笑着直起身，却仍倚在桌边，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你生气的样子......可比平时生动多了。”
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辞韩的眉骨，“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想说了，你的眼睛很漂亮，像含着一汪墨。”
辞韩拍开他的手：“再动手动脚我就走人。”
“好好好。”楚无尘举手作投降状，却突然变魔术似的抽出一卷竹简，“来看看这个，刚从特藏库调出来的《酒谱》孤本。”
竹简展开的瞬间，一股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
辞韩惊讶地发现简上的墨迹竟闪着微光，仿佛刚刚写就。
他忍不住伸手触碰，指尖刚碰到竹简，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酿酒师在晨曦中搅拌酒曲，深巷里的酒旗在风中招展，青瓷碗中琥珀色的液体荡漾......
“......？”
“宋代张能臣的《酒名记》。”楚无尘的声音忽远忽近，“能闻到吗？兰陵美酒的郁金香。”
辞韩猛地缩回手，幻象立刻消散。
他喘着气瞪向楚无尘：“这也是‘合理工作需求’？”
楚无尘笑而不答，只是轻轻卷起竹简：“午休时间到~我订了福记的蟹粉小笼包，再不吃要凉喽~”
***
下午，楚无尘时不时就在辞韩面前犯贱。
辞韩懒得理他，埋头工作。
可没过多久，楚无尘又绕到他面前，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小助教休息一下？”
辞韩刚要接过，楚无尘却突然抬高杯子，挑眉道：“叫我一声‘学长’，就给你。”
辞韩：“......”
他直接伸手去抢，楚无尘却顺势握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拉——茶杯稳稳落在辞韩手里，而楚无尘的拇指却暧昧地蹭过他的掌心。
“拿稳了，别洒了。”楚无尘眨了眨眼。
辞韩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
为了高薪......
忍了。
可当他低头喝茶时，楚无尘又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认真的样子......真可爱。”
“噗——！”辞韩一口茶喷了出来。
楚无尘大笑出声，终于心满意足地退开：“好了，不逗你了，继续工作吧。”
辞韩攥紧笔，咬牙切齿地想——
这钱，真踏马难赚。
傍晚，辞韩终于整理完最后一册古籍，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楚无尘不知去了哪里，古籍区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刚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辛苦了。”楚无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紧接着，一双微凉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力道适中地按揉起来。
辞韩浑身一僵：“啧......”
“别动。”楚无尘的声音难得正经，“你低头太久，肩膀都僵了。”
他的手法意外地娴熟，指尖精准地按压着穴位，力道不轻不重，辞韩紧绷的肌肉竟真的渐渐放松下来。
“舒服吗？”楚无尘低声问，呼吸扫过他的发梢。
辞韩抿唇不语，但微微垂下的睫毛暴露了他的松懈。
楚无尘轻笑，忽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其实……我还会更厉害的。”
辞韩猛地睁眼，还没来得及反应，楚无尘已经松开手，退后两步，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明天见，小助教。”
他转身走向书架深处，身影渐渐隐没在阴影里，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
“记得梦到我。”
辞韩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半晌，低声骂了句：“……神经病。”
但当他收拾东西时，发现桌上多了一个小巧的香囊，里面装着安神的草药。
香囊下压着张纸条：“给失眠的小助教~”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染红了天际。
辞韩把香囊塞进口袋，耳根又悄悄红了。
今夜，安眠。
嘿嘿嘿，楚无尘开撩了——
小助教什么时候开窍呢——
[吃瓜][吃瓜][吃瓜]
楚无尘：“小助教累了吗？”
辞韩：“……”不。
楚无尘:“小助教渴了吗？”
辞韩：“……”没。
楚无尘：“小助教真可爱~”
辞韩：“滚！”
楚无尘：“小助教耳尖尖好红呀~”
辞韩：“无聊。”
[坏笑][坏笑][坏笑]
下章预告：妹妹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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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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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高报酬特聘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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