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的垃圾转运站每到周三就会排出酸臭味最淡的废水。男孩蹲在锈蚀的铁丝网外,数着水洼里泛起的彩色油花。七种颜色,像他在废弃幼儿园看到的彩虹图画。他的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头上,新长出的部分刺得眼皮发痒。
弹簧刀在指间翻转,刀刃反射着油污的光。昨天在洗衣店附近晃荡的人再没出现过,但他不打算回去冒险。城市这么大,总有地方能睡。
"嘿。"
声音从背后传来时,男孩的刀已经对准了声源。是个小女孩,可能五六岁,脏得像是刚从煤堆里爬出来。她缺了颗门牙,说话漏风:"你瞅见我的猫没?"
男孩的刀没放下:"没有。"
"褐色的,尾巴像被熨斗压过。"小女孩比划着,手臂瘦得像火柴棍,"它叫'先生',因为——"
"说了没看见。"男孩转身要走,突然停下。铁丝网那边,两个穿连体工作服的男人正推着垃圾箱往压缩机那边走。其中一个腰间挂着一串钥匙。
小女孩还在喋喋不休:"——因为它走路的样子像个绅士,玛莎说它可能上辈子是个银行家..."
男孩突然抓住小女孩的手腕,把她拽到一堆废弃轮胎后面。女孩刚要尖叫,男孩就捂住了她的嘴:"想找猫就闭嘴。"
他们看着工人们把垃圾箱倒进压缩机,然后骂骂咧咧地去抽烟了。男孩等他们拐过墙角,立刻窜到铁丝网前。弹簧刀在锁头上鼓捣了十秒,"咔嗒"一声,铁丝网开了条缝。
"你偷东西?"小女孩眼睛瞪得圆圆的。
"捡东西。"男孩纠正道,"进来不进来?"
垃圾山在午后的阳光下蒸腾着热气。男孩熟练地翻找着,像只经验丰富的浣熊。五分钟后,他找到了想要的:一个被压扁的午餐盒,里面居然还有半块三明治。他掰开闻了闻,火腿还没馊。
小女孩在翻一堆破衣服:"为啥不要那个?"她指着不远处一个完好的玩具熊。
"太大,不方便带。"男孩把三明治塞进嘴里,"而且容易有跳蚤。"
"噢。"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尖叫,"先生!"
一只瘦骨嶙峋的褐猫从废纸堆里钻出来,警惕地看着他们。小女孩立刻扑过去,结果被猫挠了一爪子。男孩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半块甜甜圈,掰了一小块放在地上。
猫犹豫了一会儿,慢慢靠近。男孩趁机抓住它的后颈:"你的'先生'是个骗子。"
"才不是!"小女孩把猫搂进怀里,猫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它只是害怕。"
男孩耸耸肩,继续翻垃圾。十分钟后,他的收获包括:一个漏水但能修的水壶、三支长短不一的铅笔,还有一本被咖啡浸湿的《基础电工手册》。小女孩则收集了一堆没用的东西:缺胳膊的洋娃娃、褪色的丝带、裂开的镜子。
"你拿这些干嘛?"男孩皱眉。
"漂亮啊。"小女孩把丝带系在猫脖子上,"玛莎说人活着总得有点漂亮东西。"
男孩想反驳,但突然注意到小女孩手臂上的淤青。他见过那种伤痕——皮带抽的。他沉默了一会儿,从内衣口袋里摸出最后一块甜甜圈:"给。"
小女孩眼睛亮了:"真的?"
"反正我不喜欢肉桂。"男孩撒谎道。
他们坐在废弃轮胎上分食那块甜甜圈。猫在女孩腿上打呼噜,阳光把垃圾堆照得闪闪发亮,有那么一瞬间,男孩几乎觉得这里没那么糟糕。
"我叫艾比。"小女孩说,嘴边的糖粒闪闪发亮。
男孩没回答。名字是危险的东西,会让人产生联系,而联系意味着弱点。但当他看到艾比把最后一点面包屑喂给猫时,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胃里翻腾。
"那边。"他突然指向远处的一排矮房,"红屋顶那间,地下室窗户坏了。暖和,没老鼠。"
艾比眨眨眼:"你住那儿?"
"曾经。"男孩跳下轮胎,"现在归你了。"
他转身要走,艾比突然拽住他的衣角:"等等!"她从破衣服堆里挖出个东西,"这个给你。"
是个残缺的国际象棋棋子,黑色的马,只剩半个马头。男孩盯着它看了很久,最后接过来塞进口袋:"谢谢。"
走出垃圾场时,男孩回头看了一眼。艾比正抱着猫往他指的方向跑,丝带在风中飘舞,像面小小的旗帜。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棋子,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有点刺眼。
傍晚时分,男孩在东区的巷子里发现了一辆没锁的自行车。车胎没气,但链条还能用。他正琢磨着怎么把它变成可携带的零件,突然听见微弱的啜泣声。
巷子尽头的纸箱堆里,蜷着个更小的男孩,可能只有四岁。膝盖擦破了,眼泪在脏脸上冲出两道白痕。男孩本能地想走开,却听见小孩抽抽搭搭地说:"妈妈...我要妈妈..."
男孩的脚像生了根。他想起上周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人口贩子在东区活动,专抓落单的小孩。他咬了咬牙,走到纸箱前:"你妈长什么样?"
小孩抬起头,眼睛哭得通红:"红、红头发..."
"什么时候走丢的?"
"太阳...太阳在那边的时候。"小孩指着西边。
两小时前。男孩叹了口气,从水壶里倒了点水给小孩擦脸:"叫什么名字?"
"汤...汤米。"
"听着,汤米。"男孩用最凶的语气说,"从现在开始闭嘴,跟着我。敢哭一声我就把你扔给垃圾桶后面的老鼠。"
汤米吓得直点头。
男孩带着汤米沿着商铺阴影行走。红头发女人在东区不算多见,他记得中午路过面包店时见过一个。希望她还没走远。
他们找了四家店,终于在杂货铺门口看到了那个红发女人。她正焦急地向路人比划着什么。汤米刚要喊,男孩就捂住他的嘴:"等等。"
他观察了五分钟,确认没有可疑人物跟踪这个女人后,才松开手:"去吧。"
汤米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妈妈怀里。女人又哭又笑地抱起孩子,四下张望想找救命恩人,但男孩已经消失在防火梯的阴影里。
夜深了,男孩躺在临时找到的栖身处——一座废弃电话亭的顶部。这里勉强能挡雨,视野也好。他数着口袋里的"财产":半截铅笔、破棋子、电工手册、一美元七十五美分。比昨天少,但还够活。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警笛的声音。男孩望着哥谭的夜空,第一次注意到星星其实很亮,只是平时被霓虹灯盖住了。他想起了艾比的丝带,汤米妈妈的红头发,还有那只叫"先生"的骗子猫。
口袋里的黑色马头棋子硌着他的大腿。男孩把它拿出来对着月光看。残缺的马头依然能看出昂首的姿态,像是在奔向某个看不见的终点。
"愚蠢。"男孩对自己说,却把棋子握在手心里睡着了。梦里他看见无数个小黑影在哥谭的屋顶上奔跑,像一支由孤儿组成的军队,而蝙蝠侠在月亮上看着他们,蓝色的披风像另一片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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