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暮色刚漫过朱墙,宫中的灯火已次第亮起,将太极殿外的白玉阶照得如白昼般明亮。今日是皇帝特设的宫宴,专为迎接各路质子。丝竹悦耳,舞蹈悦目,琼浆满盏,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质子们上前参拜,并进献各种奇珍异兽,表面一派祥和。
“砚哥哥,你今日与往常很是不同呀!”萧允宁穿着件鹅黄锦袍,衬得他面色愈发莹白,像只灵活的小雀,围着沈砚转了一圈,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好奇。
沈砚目光落在萧允宁灵动的脸上,只要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他总是如此细心在意。他唇角不禁弯起,露出一抹浅淡却温柔的笑意:“哦?宁儿觉得我哪里不同?”
“哥哥今日穿的这身衣服十分好看!” 萧允宁语气里满是赞叹,“你以前都穿深色衣服,很少穿这样鲜亮的!叫人看着心里暖暖的,亮亮的。哥哥你之前的衣服宁儿看着总觉得哥哥是背着什么很重的东西,觉得累得慌。”
萧允宁点头,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还有你和覃泗,方才你们俩眉来眼去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快说!”
听着萧允宁的话,沈砚心中一时十分复杂,摸了摸萧允宁的小脑袋:“我们九殿下最是聪慧,没有事情瞒着宁儿,覃泗只是为我治了一个病,一个好久的病。”
“覃泗,你还会治病啊!我怎么不知道,你笛子吹那么好就算了,竟然还会治病。”
路覃泗避而不答:“殿下 ——” 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我以后还是少给你念些话本为好,尽学些话本里这些乱七八糟的词。”
萧允宁正要张嘴反驳,说自己明明看得真切,却忽然瞥见殿首的明黄色身影动了动 —— 皇帝萧桢缓缓从龙椅上起身,宽大的龙袍垂落,腰间的玉带泛着冷光,原本还带着些微喧闹的大殿,瞬间便寂静下来。
众人纷纷起身,垂首侍立,萧允宁也连忙停下话头,跟着站直身子。
萧桢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众人,语气带着帝王特有的从容与温和,却又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诸位远道而来,皆是为国家安定而来,这份心意,朕记在心里。”
他顿了顿,抬手示意宫人为质子们添酒,继续道,“自今日起,你们便是朕的‘子侄’,在京中只管安心居住,与朕的孩儿们一同读书受教,朕定当待你们如亲子,保你们在皇城安稳顺遂。”
话音刚落,几位质子连忙起身离席,屈膝跪地谢恩。
萧桢看着他们躬身谢恩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抬手道:“都起来吧,今日是接风宴,不必多礼,且满饮此杯,尽兴便好。”
丝竹声再次响起,琼浆入盏的清脆声响与众人的谈笑交织在一起。
宫宴的席位按长幼排布,萧华宇与萧允宁挨着坐在一起,桌案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与菜肴,氤氲的香气混着殿内的熏香,格外诱人。
萧允宁坐在席间,领口与袖口绣着的细密银线云纹,在暖光下泛着光泽,衬得他原本粉雕玉琢的小脸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与场合相符的郑重。
他特意学着几位哥哥的模样,挺直小小的腰板,将两只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努力想维持住“大人样”。可到底是年岁小,这般端正的姿势没撑多久,他的腰就悄悄软了下去,小脑袋也跟着歪向一旁,眼神飘向殿外的夜色,显然是坐得有些乏了。
“张嘴。”身旁的萧华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见他兴致恹恹的,便拿起一块裹着糖霜的桂花糕,递到他嘴边。萧允宁却撅着小嘴扭过头,小眉头皱了起来:“我不想吃,五皇兄——我腰酸得很,坐不稳了。”说着,还轻轻晃了晃身子,模样委屈又可爱。
萧华宇无奈地放下筷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呀!这才刚开宴就撑不住了。”他话虽这么说,动作却十分体贴,“等会儿父皇那边不注意,皇兄就带你出去透透气,现在我先帮你揉揉。”
话音落,他将手藏在宽大的锦袍袖摆下,缓缓按上萧允宁的腰腹。指尖触到幼弟软软的皮肉,力道放得极轻,一圈圈温柔地揉着,帮他缓解久坐的酸痛。
萧允宁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一声轻轻的“唔”,像只被顺毛的小猫似的,悄悄展开了身体,方便萧华宇揉得更顺手。揉了没一会儿,他忽然伸出小手,轻轻拉开萧华宇的手,小声说:“五皇兄,不用揉啦,可以了!别累着你的手。”
萧华宇含笑看着幼弟乖巧的模样,让人不知如何爱怜是好。
萧允宁觉得有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转头去看二皇兄沈砚,只见他正垂首饮酒,似乎没有看自己。视线穿过席间的人影,最终落在了不远处的身影上——那位陈郡谢氏的沈世子端着酒杯,目光却似有似无地往这边飘。
萧允宁想起方才质子们拜见父皇时,内侍通报“陈郡谢景礼”,当时只觉得“景礼”二字念着顺口,像极了自己之前在池边喂过的那条红锦鲤,便悄悄在心里给谢景礼取了这个绰号。
可再仔细一看,他才发现谢景礼的目光根本没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越过他,直直投向身后的路覃泗。萧允宁皱起小眉头,伸手拉了拉路覃泗的衣袖,声音压得低低的,满是疑惑:“覃泗哥哥,那个‘锦鲤’怎么一直看你呀?你是不是认识他呀?”
路覃泗垂着眸,闻言缓缓摇头。殿内的宫灯悬在高处,暖黄的光落在他脸上,却偏偏照不进他垂下的眼底,萧允宁看不清他的神色,察觉不到他的异常,只当他是真的不认识,便也乖巧地点点头,又转回头去看舞姬,没再追问。
而另一边的谢景礼,目光始终胶着在路覃泗身上。那侍从垂首而立,身形挺拔如松,即便穿着最普通的灰布太监服饰,可侧脸的轮廓、肩背的弧度,甚至连指尖微屈的小动作,都与他记忆中那人的模样渐渐重合。谢景礼指尖微微收紧,杯中的酒液晃出几滴,落在锦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却浑然不觉。
丝竹声在殿内流转,谢景礼端着酒盏,循着敬酒的次序走到皇子席前。他目光掠过席间的萧允宁,最终落在其身后垂首而立的路覃泗身上,脚步看似不经意地顿了顿,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君臣应酬上,将声音压得极低,凑到路覃泗耳边:“出来。”
路覃泗像是听到催命符一样,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惊涛骇浪在心底翻涌,面上却要强压着眼底的震动,缓缓抬起头时,眼底已覆上一层恰到好处的茫然,仿佛全然不懂谢景礼的用意,只微微躬身,维持着太监应有的恭谨,像是在询问“沈世子有何吩咐”。
谢景礼见他装傻,眼底掠过一丝异样的神情,却没再多说,只借着与皇子碰杯的动作,再次凑近路覃泗,嘴角带着一丝僵硬的笑意,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殿内的乐声淹没,却字字缓慢清晰地砸进路覃泗耳中:“我在殿外回廊等你,弗玉——你躲不开我的”
……
宫宴的丝竹声隔着红墙传来,已淡得只剩模糊的调子。路覃泗走到殿外回廊,谢景礼早已站在那里,锦袍在夜风中轻轻晃动,见他来,眼底瞬间泛起亮意,却又很快被复杂的情绪淹没。
夜风吹得回廊下的宫灯轻轻晃动,暖黄的光在谢景礼月白锦袍上投下斑驳的影。他望着路覃泗垂首而立的身影,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先动了——走到路覃泗身边,便伸手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另一只手紧紧揽住他的腰,将人拽进怀中。
“好久不见啊!”谢景礼的声音贴着路覃泗的耳际传来,带着思念与偏执,“弗玉——弗玉,你可真是叫我好找!这些年我踏遍江南江北,遍寻你不得,原来你躲到这皇宫里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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