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
岑桑一边说着，一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寂静的树林里无人回应，岑桑坐了一会，见没人出现，也不在意，低头翻着包里的东西，然后摆在地上。
“见面礼。如果想聊，明晚十点，在蒸汽湖见。”
放好东西，岑桑拍了怕屁股，起身离开。
半响，罗意安与岑褚从树上跳下来，走到岑桑原先的位置停下，蹲下身检查地上的物件。
是他们原先放出去没有回来，被归为损耗器材的仿真飞虫，还有一张字条。
二人对视一眼，拿着东西回山谷营地找方敏和尉迟。
作战会议室内，气氛凝滞。
方敏坐在作战椅上摩挲着手里的仿真飞虫，一边听着罗意安与岑褚的汇报。
“他奶奶的，这是被发现了。”
尉迟反复摸着自己的光头。
“未必。”
方敏抬眼看向罗意安与岑褚，“明天夜里十点，你们过去会一会，我让戴恩带着黯锋其余人在附近埋伏，一有异样，活捉。”
“是！”
罗意安与岑褚敬了军礼后离开会议室。
方敏看着桌上摆着的字条，龙飞凤舞：
‘蒸汽湖、晚上十点、两人。’
字迹锋利，言简意赅。
选在蒸汽湖，倒是会选，怕是不好对付。
夜里，黯锋团成员伏在灌丛或者隐匿在树上，戴着罗界镜盯着不远处的湖面。
“看不清啊。”
富丽窝在草丛里嘀咕，耳麦里传来戴恩的声音，
“全员戒备，打开红外传感器。”
蒙科托星腹地边缘，有一片被称为“蒸汽湖”的奇异区域。
这里并非真正的水湖，而是地下高温热泉喷涌形成的大片蒸汽池沼。浓白滚烫的蒸汽如同实质的帷幕，终年不散，从远处望去，只能看到一片影影绰绰、扭曲晃动的白色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气息。
罗意安和岑褚站在蒸汽湖外围，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浓郁的蒸汽笼罩下来，完全看不清身影，加之水雾反射，狙击难度也陡然增加。
十点，湖对面出现一道身影，影影绰绰。
“来了，这么准时。”
调侃的声音从湖面另一头传过来，
“先做自我介绍，岑三。”
岑桑慢条斯理地提着刀绕过湖面朝罗意安他们走过去，“不用紧张，投诚。”
“投诚？”
罗意安看着不远处站定的岑桑，“怎么个投法？”
“当然是我心向明月咯。”
岑桑将刀插在地上，然后双手抱胸靠向怪石堆，“放心，你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人，我连武器都插地上了，这诚意不错吧。”
“为什么？”
“为什么？”
岑桑扯了扯嘴角，活动着安上机械手臂的胳膊，“你不是看见了吗？”
罗意安挑眉。
岑三被斯莱尔虫咬伤哪次被发现的？
不应该啊，她的精神力数一数二，当时在腹地外围如入无人之境，那些纳米海族人都没发现她，罗意安顺利搜集了不少腹地外围地图信息。
难不成……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仿真飞虫。”
罗意安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和岑褚走到岑桑跟前，“聊聊。”
岑桑视线在岑褚身上打了个转，转头看向罗意安，指了指蒸汽湖外围，意有所指，“我只和你们两个聊。”
“稍等一下。”
罗意安朝岑褚稍一点头，岑褚会意，盯着岑桑防止她作出多余举动。
罗意安往后退了几步来到蒸汽湖外围，按住耳麦。
“方团，警惕心很高。”
“有把握吗？”
方敏站在作战室里，看着光屏上投放出来的蒸汽湖实时景象。
“有把握。”
罗意安清冽的声音在作战室内响起，毫不迟疑。
“行。”
方敏按下戴恩他们的通讯频道，“往后再退两公里。”
得到方敏的回复，罗意安回到岑桑跟前，当着她的面和岑褚关闭了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和录制仪。
“这是我们的诚意。”
罗意安按灭作战服上的微型录制仪，“说吧，怎么个投诚法？”
岑桑伸出手，“先把木牌还我。”
罗岑二人对视一眼，岑褚掏出木牌还回去。
“谢谢。”
岑桑标准微笑，接过木牌，“如你所见，我和破盟党并不对付，你撞见我两次了，不是吗？”
一边说着一边动着自己的机械臂，“还有，他是岑家的人。”
岑褚周身气息突然凛冽，目光如炬地看向岑桑，“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啊。很多，比如……”
岑桑轻笑出声，“你应该叫我一声姑奶奶。”
罗意安皱眉，上前一步，“这就是你的诚意？”
“开个玩笑。”
岑桑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指了指岑褚的作战包，“岑家木牌，刚刚你掏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了。纳米海星的世家每家都有自己的特制花纹。现在这木牌在腹地内可是通行券，腹地不比你们联邦，当年那群破盟党被你们打的落花流水，跟着斯莱尔虫躲在蒙克托星，物资全被长老院管控，吃喝用度全部都要用木牌登记，没有木牌简直寸步难行。”
说完，岑桑看了一眼岑褚，“我们都是岑家人，好歹也算是老乡。”
见岑褚抿着嘴唇冷着脸没搭腔，岑桑转头和罗意安说，“我知道你们此行登陆蒙科托星，肯定是有备而来。我实话实说，我不想当阶下囚，当时躲来蒙克托星不是我的本意，所以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信息，而你们要保证我的安全。”
岑桑再次晃了晃自己的机械臂，“你上次已经看见了，他们能伤我一条胳膊，下次也能伤我其他地方。跟着破盟党来这破地方的族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当时战火连天，联邦星民又排斥我们纳米海族人，谁知道战后你们联邦会不会事后清算，所以我们才被迫跟着破盟党来了这里。”
“你说的投诚，我回去会和我们团长转告汇报。”
“行。”
岑桑点点头，“当时破盟党屠杀联邦星民，你们对我有防备，理解。只是，我可不喜欢等，明天，就在这里，我要听到你们的答复。况且，你们那仿真飞虫，我能发现，其他人也能发现，你们见过他们有驱使斯莱尔虫的能力，所以此事宜早不宜迟。”
她从包里拿出拿出一根苦根藤，“第一个投诚礼，用途明晚见面，谈的不错就和你们说。如果不要我的投诚，这根就当送你们了，到时上了战场留我一命就行。这一根买我一命，可是值得很。”
说完，岑桑转身把插在土里的刀拔出来，哼着歌离开。
作战会议室，罗意安与岑褚把岑桑的话转告给方敏他们。
尉迟从外边匆匆忙忙走进来，“那根藤，可以防腐蚀。”
“难怪。”
曲宜敲着桌子，“语气笃定，用根藤换命，原来是送了个宝贝给我们。这藤生长环境分析出来了吗？”
“还没有。”
尉迟摇头，拉开椅子坐下，“附近都找了，没有类似的植物，我已经将照片传送给断层峰的曲宜和总基地的沐尔他们，让他们在巡逻时留意一下。够精的，给的藤是老藤，防腐蚀能力不是很好，我们得尽快弄清楚那根藤在哪长的，那么多机甲兵，可不是闹的。”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把信息汇报给谢军长，明早给你们答复。”
次日，罗意安和岑褚再次来到蒸汽湖，岑桑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如何？那根藤研究明白什么用途了吗？”
罗意安点头，伸出手，“合作。团长同意与你合作，战后，我们军长会亲自为你打签报向联邦申请你的联邦星民身份，而在此期间，我们也会尽全力保障你的安全。”
“够快的啊，不到一晚就研究明白了。”
岑桑一边惊叹，一边伸出手，笑出大白牙，“合作愉快。”
“那藤？”
“苦根藤。”
岑桑从包里倒出一摞枯藤，“敞亮人办敞亮事，这些就是我的投名状。不过这东西不好找，长在崖壁的阴暗处，不见风不见雨。你们顺着崖壁找找，或许能找到，这些是我从腹地那边东凑西凑偷偷搜集的。”
“谢谢。”
罗意安与岑褚将枯藤捡起放进作战包，“可以为我们提供腹地里的地图吗？”
“这可不好弄，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大概讲讲。”
岑桑蹲下身子，随手捡了块石头在地上画，“你们也知道，蒙科托山多水多蚊虫多。腹地是四面环山的平原，就在蒙科托星最中央。”
她在地上画了个圈，以这个圈为圆心又往外，直径延伸，画了两个圈。
“最外围是最普通的纳米海族人，以之前和联邦星民通婚的居多，成年后的第二性征分化不能选择第二性别，只能听天由命，我们称他们为‘随序’。第二环住的就是成年后可以自主选择的纳米海族人，这在我们族里叫‘择序’。最后……”
岑桑点了点内环，“最里边住的，是掌控蒙科托物资的长老、破盟党核心成员以及可以自主繁殖的‘源生’。‘源生’成年后可以自主选择性别亦或者自己繁育生殖。不过源生人不多，这对我们纳米海族来说算是灭顶之灾，毕竟如果与外族结合，生出来的只能是择序和随序，而源生自己生，生出来的必定是源生。源生没了，纳米海族就灭绝了。”
“这三种人出行有无限制？”
罗意安盯着地上的画，问出声。
岑桑拿着石块点了点地面，“有，等级越高越通行越自如。”
“那你？”
岑褚抬眼看她。
岑桑转头看向与她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露出大白牙，“你猜。”
“择序或者源生。”
岑褚直视回去，清凌凌的眼眸里倒映着对面与自己有着一模一样桃花眼的岑桑，学着她露出大白牙，“是不是啊，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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