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做饭时间,能容纳三个人的宽敞厨房是属于贺迎潮的个人领地,一般不允许其他人进去,唯独年纪尚小的豌豆可以自由进出,偶尔靠着哼哼唧唧的摇头摆尾能得几块生肉边角料解解嘴馋。
一向不到饭点不到正屋待着的鹿净悠不知为何像条绕在脚边不愿离去的猫,缀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好奇地到处摸摸看看。在家时他很少进厨房,锅碗瓢盆很正常,但他没亲眼见过传统土灶大锅。
洗好蔬菜,贺迎潮拿着沥水篮一转身差点撞到几乎黏在他后背的鹿净悠,几颗放在生菜顶上的小番茄滚落在地,罪魁祸首毫无自觉地眨巴眨巴眼睛,格外无辜地看着他。
贺迎潮:“……”
他一时哑了火,捏了唯一幸存的小番茄塞进他嘴巴里,“一会儿踩着你,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出去等着吃,别进来。”
小番茄一咬就爆酸酸甜甜的汁水,鹿净悠潦草地嚼了几下咽下肚,如同怕说话慢一秒就会被赶出去,嘴里还含着口果肉残渣就着急地说:“我给你洗菜打下手吧,这样能快点。”
鹿净悠对吃晚饭的热情超乎贺迎潮想象,他怀疑是不是挑三拣四的那几天把他饿坏了,现在肚子里住了个饥肠辘辘的饕餮张大嘴巴等着喂饭。各种锅具开了火,他顾忌一时不察万一滚水烫了鹿净悠,菜刀刀刃锋利割伤他。
贺迎潮把沥水篮随便放在手边灶台上,不置一词地握着鹿净悠的肩膀,将他开出厨房门外,似是在开一辆不听使唤的摩托车,几步路里鹿净悠频频扭头想说话,都被他堵了回去,“不用了,和豌豆去玩吧。”
被磕磕绊绊推出门外,鹿净悠哀怨地盯着贺迎潮回归灶台边的无情背影,他长这么大就没有过着急到火烧火燎的感觉,不知为何今天时间长得让人失去耐心,恨不得飞起一脚踹得太阳屁滚尿流地尽快落下山。可惜他做不到,只能硬挨着时间磨磨蹭蹭流走。
早点吃饭,就能早点到饭后时间,他就能早点打电话,早点回家。
几次回头取菜择菜,贺迎潮余光里总能不经意间瞥到扒着门框望眼欲穿的鹿净悠,他心知肚明地不开口,就睁着一双眼睛紧盯不放地黏在贺迎潮身上,好似束光芒万丈的大车车灯,穷追不舍地追随着他来来回回跑。
没发现前,贺迎潮专注做自己的事情不受干扰,发现后,他感觉身后的视线存在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无法忽视。
如此一声不吭的软磨硬泡下,鹿净悠不费一兵一卒取得胜利,贺迎潮一闭眼睛自暴自弃地抬手招他进来,与他因期待而闪亮的眼睛,“削黄瓜皮会吗?蹲那边簸箕边上削三根黄瓜。”
开开心心地领了任务,鹿净悠拿着粗壮的黄瓜和削皮刀就蹲在角落里削皮去了,黄瓜密密麻麻的细刺扎的他手心又麻又痒,他好似干了十几年的削面师傅,兴致勃勃地削着黄瓜。
炒完一盘子油麦菜,贺迎潮收到平均小了一圈且凹凸不平的三根细黄瓜,快看到里面排列整齐的黄瓜籽了,“……”
果然他就不应该对小少爷做家务事抱有什么期待。
一扭头,贺迎潮看到鹿净悠跃跃欲试的眼神,仿佛在期待他的夸奖,他默默把滚到嘴边的“这还能吃吗”咽下去,拍拍他的脑袋,“……削得挺好。还有一个菜,不用你帮忙了,出去玩吧。”
终于参与了做饭的一个环节,鹿净悠内心焦躁不平的心绪被抚平不少,他心满意足地出去喝水歇着了。
吃完饭,鹿净悠主动站起来和贺迎潮一起收拾碗筷,桂奶奶看他们重归于好,乐呵呵地去客厅里打开电视看老电影去了。
几个碗筷整整齐齐地放在洗碗槽里,贺迎潮重新穿好围裙,习惯性伸手去固定地方拿洗碗海绵,却拿了个空,他正准备转头去找,下一刻,手边就多了皱皱巴巴的黄色海绵块,顺着细白的手腕往上看,是笑眯眯的鹿净悠,他说:“你在找这个对不对?”
“嗯,谢谢。”贺迎潮拿过洗碗海绵,打开水龙头熟练地挤上洗洁精,开始一手拿碗,一手顺时针转着圈擦洗,丰富绵密的泡沫挤出来,飘在水面上晃荡摇动。
洗洁精的柠檬香很浓,鹿净悠站在他边上一步不动,时不时地瞥一眼贺迎潮,窗外天色刚刚步入黄昏,他的脸上渲染出鲜亮漂亮的橙,白金的发色毫无阻碍地被染成了橘色,像颗恋恋不舍的橙子。
“有话就说。”贺迎潮没什么表情地开口。
鹿净悠转了个身,腰部靠在灶台边,两条胳膊背在身后,脑袋朝着贺迎潮的方向微微歪着,小声地问:“什么时候让我和我爸打电话?”
洗碗的动作倏地一顿,贺迎潮面色如常地继续洗碗,“我是为了让你好好吃饭找的借口,我没有你爸的电话。”
满满当当的一心期待犹如溢出来的一杯水,支撑着鹿净悠整整一下午的活力,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不愿相信地再次问了一下,“真的吗?我不信。你都信誓旦旦说出来了,怎么可能是骗我的,你是不想让我打电话吧?”
贺迎潮没有说话,沉默让鹿净悠的心一寸寸落下去,他意识到贺迎潮是不会说谎的,他那样信任他……
此刻被贺迎潮通知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这杯水瞬间被碾成一地碎片,鹿净悠的感官被泡在了肆意横流的冷水中,他猛地站直了,“我不信!你一向说到做到,为什么非在这一点上骗我?”
他紧紧抓住贺迎潮的手臂,神态近似溺在水里拼尽全力挣扎出水面的求生者,他带着期冀和害怕落空的绝望向上盯着贺迎潮,“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我爸和金阿姨他们根本不理我,我发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我真的很想联系他们。”
联系他们带我回家。
包裹着鹿净悠的橙色被他的哀伤刮下去一层颜色,变得灰扑扑的,贺迎潮感受到胳膊上施加的力气越来越大,空闲的手捡起旁边台面上半干不湿的厨房纸擦干手,掀开围裙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联系人目录给他看,“没有骗你,我真没有你爸的电话号码。你可以自己翻看。”
“我才不信!你手机里的数据你想删就删,装模作样让我看什么看!”话音刚落,鹿净悠蓦地抬手拍开他面前亮度刺眼的手机,手机脱手飞出去掉在蓄满水的碗底,砸出清脆的声响,完整的白色泡沫受惊似的散开,溅开的涟漪不散,抖动的水面倒映出他紧抿的和忍住不掉眼泪的红眼眶。
憋着一口气不敢放松,鹿净悠竭力控制着呼吸才勉强没有在贺迎潮面前掉下眼泪,生气和委屈两厢交杂,几乎要把他开膛破肚般痛苦,喉咙好像有只力气巨大的手捏着他的气管,他哽咽着说:“你为什么要骗我啊,为什么连你也要骗我?为什么!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刹那,鹿净悠的眼泪也狼狈落下,没关紧的水龙头缓缓滴下一滴水,平静的水面再次掀起微小的波澜。
明明期待了整整一下午,六个多小时,他没有一秒是内心平静的,他反反复复打着腹稿,想着要怎样切身实际的言语才能打动他爸,让他允许自己回家。
可是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分量如此之重,迅雷不及地打碎了他的期待,那么残忍,就好像他的心思比不上一片羽毛来的珍重。
没人在乎他究竟想要什么,更想要的是他的唯命是从。
看不到的头顶,贺迎潮眼底透出几分不忍,他没管短时间内第二次报废的新手机,屈起手指轻轻抹去低着头的鹿净悠脸上的泪水,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低声地叫他,“小鹿……”
“不要碰我!”鹿净悠似是只拱起脊背恐吓威胁他人的猫,极其抗拒地拍开贺迎潮的手,抹着眼泪箭步如飞地跑了,隔了几秒,炮仗炸开般的摔门声传了过来。
听到声音,桂奶奶在门口疑惑地问:“悠悠怎么了?你又惹他生气了?”
“没事,您回去继续看电视吧,我一会儿过去看看他。”贺迎潮目送桂奶奶嘟嘟囔囔地走了,转头将沉底的手机捞了出来,他试探地按了下侧边按钮,没有任何反应,是块修理不好的板砖了。
闷头缩在被子里呜呜直哭的鹿净悠想找块板砖把自己敲晕了,只有睡着他才能从直顶天际的悲伤上若无其事地爬过去,每个人应对负面情绪都有独一无二的方法,他的排解方式很少,躲在紧贴身体的被子里发泄情绪是其中之一。
迷迷糊糊不知道哭了多久,鹿净悠被手机铃声吵醒才发觉他睡着了,他从被子里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摸到枕头边上叮叮咚咚的手机拖进被子里,不到一秒,被子忽然被一把掀起,鹿净悠破土而出坐起来,随手抹了两把眼泪,然后迫不及待地接起电话,“喂?金阿姨?”
朝思暮想的声音断断续续,鹿净悠拿到眼前看了一下,信号微弱,他连忙下地跑出屋子,脚上两只鞋都穿反了,信号转瞬之间升到两格。
“……悠悠,你过得好不好?”金阿姨忧心忡忡的声音穿过话筒撞在鹿净悠耳膜,他刚忍住的泪水再次决堤,吸鼻子的动静同样被金阿姨听到,“你是不是哭了?别哭,别哭啊悠悠……”
最后几个字,金阿姨也情不自禁哽咽起来。
窗外黑夜降临,鹿净悠低头抠着被子上看不清的花纹,全部注意力倾注在手机上小小的一块零件上,他忍不住哭着断断续续地说:“金阿姨,我过得,不是很好。我不适应,想回家。”
“我知道,我知道,你都给我发消息了。我……”不等金阿姨说话,旁边的男人——鹿迅语气强硬地打断话头,将电话接了过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疾言厉色的呵斥,“你哭什么哭?多大的人了还哭!什么时候不哭了再说话。”
在家里时父子俩很少碰面,白天鹿迅在公司处理事务,鹿净悠睡到中午才起床,出门玩到半夜回家,鹿迅不是早早休息,就是在书房继续加班。
房子很大,两个人各过各的都不影响对方。哪怕哪天时运不济碰面了,鹿迅仍然离不开他高高在上的批评教育,久而久之,随着鹿净悠自我意识增强长大,与亲爹的相处从默不作声到水火不容。
“你干嘛吼我?!我哭碍着你什么事了?”鹿净悠不甘示弱地提高音量喊了回去,“要不是你骗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当初一开始鹿迅信誓旦旦告诉鹿净悠是送他到南方转机出国玩,先前放假期间常常有一样的安排,因此鹿净悠没有丝毫怀疑,揣着期待欢天喜地的上了贼船。
前一天鹿净悠还抱着手机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和孙泰他们发消息,说到时候带礼物给他们,结果坐上到故月塘村的私家车他才知道自己被骗了,然而为时已晚,当时积压已久的委屈一股脑爆发出来,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不可能,我送你过去就给我好好待着!”鹿迅拍着桌子说:“不要三天两头给你金阿姨发消息,像什么话?没有一点男子气概,哭哭啼啼的。”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鹿净悠不依不饶地哭闹,“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为什么总是要把我往外推往外送?小学我就开始住校,你说听话听话,我是听话了,可是有好结果吗?就是因为上学,我才被丢下的,我就应该和我妈一起走,再也不见你了!”
“鹿净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皮痒了欠揍是不是!”鹿迅那头传来不亚于地球爆炸的巨响,椅子“嘭”的一声摔在地上,鹿净悠呜呜直哭说不出话来,女人的声音先出现了,“你怎么和孩子说话呢?在外面待了半个月想家很正常,你和孩子吼什么吼?”
“你不知道,他要反天了,那边条件又不坏,有什么好不适应的。”鹿迅见情况音量减下去一半,又对鹿净悠补了一句,“我告诉你,你在那边待不下去也不准回来,再给我闹一次,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哎呀你干嘛?!”女人训斥过后接过手机,放软声音叫他的名字,“悠悠啊,没事的,过段时间我们就去接你好不好?悠悠,说句话呀,悠悠……”
后面的话,鹿净悠已经听不清了,他想大哭出声,可喉咙胸腔挤压的他只能吐气不能吸气,悲痛欲绝让他双腿一软,眼前发黑,几乎已经站不住了,下一瞬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双臂有力地将他捞起来,抱在怀里。
鹿净悠的注意力无处可以分开,手机从地上滑落,掉在地上,他埋在突然出现的颈窝里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无声的哭泣,地上的女人不断的叫他的名字,直到挂断,鹿净悠也没有回应。
刚开头听到院子里歇斯底里的对话,贺迎潮就透过窗户时刻关注着鹿净悠的状态,情绪过分激动会导致呼吸碱中毒,以防万一,他好能随时准备应对。
当一看到鹿净悠低着头摇摇欲坠的模样,他立刻出门接住鹿净悠发软往下坠的身体,好在没有摔在地上。
哭到缺氧的滋味很不好受,鹿净悠被贺迎潮半拖半抱回了屋子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他缓过来点,一声不吭地拽着被子蒙住头,他不想看到把他骗得团团转的人。
见状,贺迎潮默默无言地离开了,没有说多余的话。
夜半时分,贺迎潮是被一墙之隔大叫大哭的声音吵醒的,他向来睡眠很浅,无比清晰的“不要”刚落入他耳中就迅速睁开眼清醒了,他掀开毯子穿上鞋匆匆忙忙地往隔壁赶。
推开门,贺迎潮打开灯,床尾的电风扇都没开,他皱起眉心走向鼓鼓囊囊一团的被子,里面正有接连不断地哭叫传出来,他轻轻掀开被子,一股热气混着青苹果味扑面而来,里面蜷缩成虾米抱着自己的鹿净悠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头卷发被热汗湿透,杂乱无章的发丝黏在鬓边额头上,整个人都仿若从水里捞出来的。
“小鹿,小鹿?”贺迎潮单膝跪在床上,马上伸手试探他的额温,摸到了满手潮湿和烫到吓人的温度,鹿净悠浑浑噩噩没多少意识存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眼泪一刻不停地顺着眼角往下滚落,他躺过的地方都印出个湿漉漉的人形。
贺迎潮一手穿过他的腿弯,一手穿过后背把他往上带了一段距离,刚抱在怀里他就感觉好似抱住团炙热无比的热炉子,浑身上下又湿又黏,软得能从他双臂之间流出去一样,他护着鹿净悠枕在枕头上,一手从床头柜里翻出空调遥控器打开制冷。
神志不清的鹿净悠随他摆弄,还算乖巧,不会闹腾不休地到处乱跑,贺迎潮找出床底的医药箱,发现药盒里仅剩的两粒退烧药在两天前过期了,他看了眼鹿净悠被咬破的唇瓣,先拿出水银温度计给他夹在腋下测温。
鹿净悠不适应有人动他胳膊,浑浑噩噩地睁开条缝瞥了下贺迎潮,又呜呜哭了,“不要,不要,好热啊,好想吐。”
“你发烧了小鹿,我先给你测体温,你别乱动。”贺迎潮拨开他额头上湿透了的刘海,摁住他一边肩膀不准动,但鹿净悠牛脾气上来了,两条腿蹬着就是要翻身缩起来。
实在是没办法,贺迎潮担心温度计被压断了,干脆坐在床边弯下腰去,手臂穿过鹿净悠的肩胛骨后背,一用力把人捞在自己怀里,手法和抱襁褓里的孩子一模一样,鹿净悠躺在他臂弯里,大概是久违感受到了婴儿般的包围感,挣扎了两下就安分下来了,嘴里开始喃喃,“妈妈,妈妈……”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贺迎潮无奈地叹了口气,托着他后背的手慢慢地轻拍着,好似夏日炎炎中不急不缓扇着风的蒲扇,鹿净悠闭着眼睛,隔了两三分钟,他拿出鹿净悠腋下的温度计。
三十八点四摄氏度,中烧。
贺迎潮把鹿净悠放回床上,有条不紊地找了几个塑料袋装上几块冰和凉水准备给他物理降温试试,起初鹿净悠不适应冰凉的水袋,皱紧眉头挡来挡去,嗓子哭哑了还在叫“不要不要”,犹如完全退化的小孩子。
刚想采取强硬手段压着他手脚,鹿净悠毫无征兆地扭头就吐了,贺迎潮下意识伸手去接,他胃里那点东西早就消化殆尽,吐出来的只有一股股酸水,贺迎潮等他不吐了,才拉过垃圾桶,抽了好几张纸一股脑擦干净手,再给鹿净悠擦了通红的嘴巴,他轻声问:“还难受吗?”
“唔,不,不要摁着我。”鹿净悠目光呆滞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贺迎潮,“坏蛋!不要碰我。”
明显被记恨上的贺坏蛋拿他实在是没法子,今天过后,他的信誉值将大幅度下降,算他自作自受,他抽了张消毒湿巾仔仔细细擦干净双手。
此时,来来回回的动静也把桂奶奶吵醒了,鹿净悠趁着贺迎潮扭头看向门外,一扭头把挨着额头上沁出水珠的水袋彻底丢在一边,自己扯着被子一溜烟灵活地重新钻了进去。
“奶奶,你怎么起来了?”贺迎潮再回头,人已经躲在被子里不冒头了,好似朵灰扑扑的蘑菇长在床上。
桂奶奶担心地看了眼取得胜利缩起来的蘑菇,“动静不小,我也能听到。发烧了是吗?”
“嗯,中烧。”贺迎潮刚扯了下被子角,里面就爆发出抵触的尖叫,活像是踩到了敏感的尾巴尖。
桂奶奶当机立断道:“你去找老余过来看看是开点药还是输液扎针,我来照顾悠悠。”
“行。”贺迎潮知道按照鹿净悠躲避的态度,物理降温起不了作用,他临出门前最后看了眼被桂奶奶隔着被子哄的被子堡垒,然后带着电动车钥匙出了门。
每片村镇都会有个十里八乡都闻名已久的赤脚医生,医术精湛,用药便宜见效够快,一向以治病救人为一生理念,大部分人们都更愿意找他们治疗。
年近五十的老余继承他父亲衣钵,被半夜喊醒去治病人也丝毫没有脾气,听了贺迎潮说的,急急忙忙地带着收拾好的药箱就坐到了车后座。
来回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贺迎潮带着余医生回来,恰好遇到在路边坐着思考人生的叶羽生,他先让余医生进去给鹿净悠看病,转头问叶羽生,“你又和你爸吵架了?大半夜的在外喂蚊子,不痒吗?”
“我不招蚊子,倒是你。”叶羽生满面愁容地长叹了口气,仰头反问,“你这千里迢迢去接老余,谁病了?”
贺迎潮:“我那个弟弟,发烧了。”
“说起来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你知道你那个弟弟被贺营堵在巷子里被打了吗?”叶羽生站起来,看着坐在电动车上的贺迎潮。
贺迎潮微不可察地握紧了车把手,“什么时候?我前几天手机坏了,刚换的新的,之前的聊天记录全没了。”
“就你们家动工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刚出门就看见他被贺营踹了一脚,就在肚子上。而且那小子真是阴险!”叶羽生义愤填膺起来,“居然用沙子先迷了眼睛再打人,怎么这么贱!”
难怪那天鹿净悠的眼皮是肿的,还和自己发脾气。
电动车喇叭蓦地尖锐地“滴”了一声,短暂划破寂静一片的夜空,叶羽生被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车灯照亮近在眼前的路途,贺迎潮的手指挪开摁错的地方,他面色平静地看了眼叶羽生,“我知道了。你今晚来我家凑合凑合,明天再回去吧。”
叶羽生看着他,奇怪他怎么表现得如此冷静,不过后半句深得他心,他顿时搂着贺迎潮肩膀一口一个贺哥,满面喜色地跟着进了门。
完美大肥章!就是我快累晕了,天气热就容易大脑宕机TT
但是一想到下章我就又站起来了!嘿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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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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