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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傀儡

满堂一片死寂。

喜夫人面沉如水,冷冷地盯着那一行人的背影,突然开口:“茹哥儿。”

三管家忙上前一步:“怎么了,夫人?”

“小柳儿……他,现在怎么样了?”

“七弟他们说亲眼看着公子过了江,估摸着今晚就要到江阴老家了。之后照您的吩咐,没敢让咱们的人进城,只打点了几个流民让他们平时多照看些,只是如今人人都是一门心思地忙着上船,恐怕就是嘴上答应了,没多少人愿意费心啊。”

喜夫人眼神当即一凛:“谁说的?老娘大把银子花出去了,他们敢不办事?!真有什么闪失,我扒了他们的皮!现在外头怎么样?出什么事没有?你也是,怎么不先把人带回来……”

边说着,她急忙就要站起身,忽一眼瞟见三管家神色,猛地一顿,许久终于叹了口气。

“……算了。你再去库里多支些钱,金子银子法宝灵器,不管什么多多带些出去,重赏之下肯定有人愿意留下。只一样——千万别让他发现了。知不知道?宁可多买些生人,这山里的熟人脸我怕他还记得。”

三管家连连称是。

喜夫人出神半晌,又问:“昆祢他们人呢?”

“将军一大早就往山上去了,说是咱们这儿的饭吃着不合胃口,要自己去打猎,到现在也没回来。真君则是一直在后花园。”

喜夫人闻言一愣:“去那儿干嘛?”

三管家犹豫了一下,道:“夫人您忘了?那边的姊妹兄弟们……可都是真君做的呢。”

不同于那些四平八稳,却略带呆板的宫落殿宇,但凡是稍微有些见识的人,只要远远望一眼扫珠殿的布局,就知道它的主人定然是个极有意趣的人。

如此庞大的一座宫殿,却是用悬空寺的做法,硬生生用近千根长梁交叉拱在两山之间。两侧山壁沿着山石的纹路精心凿空,外表看来仿佛丝毫不变,可在内里却挖出了前殿近百二十间。

侧看,隐约能见几点露台阁楼点缀在峰林中,而向后又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石林花园。

不说如此恢宏的建筑,单看这陡峭的山势,想要将木材石料运送上来就已经是难如登天。纵使是昆祢,在第一次见到这样一张堪称为“灵机一动”的设计图时,也几乎忍不住要拍桌骂娘。

他盯着那张笔触优美,藏隐得当,结构错误的山水图许久,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期盼的柳砚冰,以及他身后笑得一脸威胁的喜夫人,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吟一番后便埋头闭关半个多月,最终打造出一批傀儡木人。

试问这世人除了牛马以外,还有谁能干得多花得少,任打任骂性命抛?

大约也就只有傻子和死人了。

此时的稚拙园内松柏依旧长青,虫鸣幽幽里,但见昆祢端坐在树下,面无表情地敲了敲石桌:“猪腿不要。”

对面的仁兄大受打击,垂头丧气的扛着猪腿,单脚跳着离开了。

满园里仿佛突遭屠戮,一片凄惨。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缺胳膊少腿,有鼻子没眼的“人”,再看他们手持的东西更是花样百出,有格外笔直的木棍,奇形怪状的铁锹,镰刀,骨头,食物……甚至还有几个偷偷摸摸,试图把自家宠物塞进身体里的大发明家。

哪有什么万年不朽?连倾尽锱铢的殿宇都会斑驳,更何况这些本就是粗制滥造的木人。

又一个没了下半身的走上来,抱着大黄(一只猫)试图讨价还价,磕磕绊绊地宣称他俩是如何一心同体早已不可分割,昆祢听得一脸糟心,干脆摆了摆手。

四管家……益叟赶紧上前一步,喜滋滋地挥舞着自己新换的钢铁之臂,将人无情驱逐了。

许是觉得有些热,树下的男人撸起一只袖子,他对着眼前那根已经糟朽到发黑的木棍,不过一拧一拽,眨眼间一条“腿”就落进了垃圾堆。

喜夫人看着他干练的动作,神情有些复杂:“听说你又活过来的时候,小柳儿高兴得简直一夜没睡。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能修补傀儡的人,去过好多地方,人也累得半死,可惜那些饭桶嘴上说得天花乱坠,这个天工那个巧匠的,等真动起手来一个比一个废物。白费我那么些钱不说,还让人泄气!”

昆祢头也不抬,随手从旁边摸出几根铁棍,又是两三下就拼接出了形状。他小心掀开接口处的覆盖,露出底下密密麻麻宛如迷宫似的轴承机关,一边往上链接丝线,一边慢悠悠地道:“我还以为,你会马上把他们换掉的。”

喜夫人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想?你看看你造出来的这些家伙,力气大是大,可一个个的长得什么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看着都觉得眼疼!最可气的是丑也就罢了,你好歹给装个脑子嘛,怎么弄得一个比一个蠢?!要不是小柳儿心软,说他们跟了我们这么多年,现在又慢慢生了智慧出来,劈了当柴太残忍,我才懒得留呢!”

昆祢想了想,竟然一脸赞同:“那倒也是。”

或许是蜕变的时间太久,他渐渐也开始理解起这种天落式的思维。

何为天落?

不过是一群和你我它一样的凡物,只因为偶然一次开窍就羽化脱胎,可在本心上却还是脱离不开兽性的束缚。茹毛饮血,天生天养,狡黠奸诈,趋利避害……是未经教化污染,最原始纯粹的模样。

在第一次确定这点的时候,昆祢坐在房顶狠狠抽了一袋烟。无数的传奇故事从他眼前缓缓消散,如烟,如雾,可他来不及太多惆怅,又转头安慰起韦灵菳来。

与务实派的自己不同,这位一生酷爱志怪小说,人生梦想就是娶到苏妲己的少年,在亲眼目睹“狐妖”的脸盘子这天,可以说是整颗芳心都破碎了一地。

喜夫人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来你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要是换成以前……她突然愣了一下,忍不住苦笑出声。

真奇怪啊。

她一直以为等自己回想从前时,脑海里最先冒出一定是小柳儿的脸,可真到了这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还是自己。

那是多好的一段岁月啊。春风得意马蹄疾,花有清香月有阴。靠着偷学来的一点酿酒手艺,一手飘香的神通,还有王寡妇精明的炒作,两个人一间棚,明里限量暗里倒卖,不过两三年就挣出了东京御街的一间铺面,达成了原始资本积累的第一桶金。

商场已经足够得意,而情场竟也不失意。她后知后觉,好像明白了刘彻当初的心境。若得阿娇当作金屋贮之……那么好的小柳儿,就该舒舒服服,漂漂亮亮地坐大屋里,不受风吹,不受日晒,不叫外头的一点儿愁苦弄皱他好看的眉。

她卖了多余的店铺,又请人在一处风光秀丽的偏远小村买了几大亩肥田。金屋银地玉盏……凡是王公贵族有的,她一概不缺。可偶尔看着那个坐在窗边静静画画的身影,心里还是冷不丁地,有一种空落落的恐慌。

金人的铁马跑到打到哪儿了?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有流民去店里捣乱。

打仗,打仗,又他娘的打仗!到底这些凡人是要把这仗打到哪里才能心安?!

比起其他的天落,喜夫人开窍更晚,头脑也就更加灵光些。她深知习什么武,修什么身都是你打我我打你的瞎胡闹,这世上真正的赢家无外乎两种:谁有活到最后的命,谁有攥到手里的钱。可在这乱世里,她却生平第一次犹豫了。

要是我开窍的时候也要点什么武功……她沉思着,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响。

她赶忙捂住身边人的耳朵,略带厌烦的皱了皱眉。

这些锻器造阵的都是嘴上叫得挺响,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废物!仗着自己奇货可居,要价简直恨不得上天去,可结果呢?什么自带攻击防御还能静音的八宝神火罩,净他妈瞎扯!

她一手抄起床旁的赶风棍,一手举着支护心灯,蹑手蹑脚地凑到门旁,小心地往外探了一眼。

深秋的凉风带杀,裹着寒雨噼啪打在窗棂上,竹影摇曳间,白月的明光也在不停跳动,而在廊下门槛上,此时正坐着一个男人。

他看着年龄不过二十许,两鬓却已有了点点白霜,一身麻衣褴褛,腰上却系着支嵌翡翠的碧玺铃铛。他合着眼像是睡着了,可姿态依旧摆得端正,雨滴从瓦当滑下正落在他脚前,却是片雨也未沾身。

喜夫人心内一紧,两眼瞪着他手边那一排整齐摆好的东西。保命锁,翻天鼓,安宅壁,蛊风幡……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火起,而最让她目眦尽裂的,还是他脚边那个碎了一半的琉璃盏。

她的八宝神火罩!

……那些狗□□的阵术士!

她咬紧了牙,发出一声响。男人瞬间回头,一双灿金色的眼刀锋般锐利,可细看眼底却有清晰的疲惫。

“啊,”他开口,语调带着明显的唐音,“抱歉。我路过这里看到门口亮着灯,本是想进来避避雨,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机关。”

他顿了一下,又委婉地提醒道,“你的阵法很不怎么样。”

喜夫人闻言反而笑了起来,她“当”地把棍往地上一杵:“那听你这么说,倒好像对这玩意儿特别了解了?”

她的神情似笑非笑,哪知对方听完了,竟然点了点头:“这要和什么人比。如果是和神明,那确实谈不上是‘特别’了解,如果是和古往今来的其他人的话,”

他语气格外认真,“那就应该没多少人能超过我了。”

多年后,当喜夫人高坐在扫珠殿的宝座上,一手摇着羽扇一手美人在怀,如是说道:“我这一辈子,除了这一双制香的手以外,最得意的就是这八只好眼——当时我一听那语气,一看那神情立刻就知道这是颗蒙尘明珠,你看果不其然,真就让我捡了大漏!”

她一脸老资本家的欣慰看着对面,那人谢绝了她的绸衣缎衫,只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衣,却已经俨然有了翩翩公子的姿态。

谁能想到呢?

曾经恶名昭彰,威震四海的如意真君,如今就在这么个小山林里,正任劳任怨地为她那打碎的“八千两银子的神火罩”还债?

“你以为我真不知道那玩意儿不值那么多钱?那可是八千两!别说是阵法,就是天书我也死活要学上一点,至少得能辨出真假。可知道了又有个屁用?人家是太行山南风真人,有大把捧着银子等他出手的人。我一个没权没势的山村女妖,要是真有什么好东西,怎么会落在我手里。

“都是买方市场,就是再换十家也都是一路货色。学徒挂名师父,次等冒充上等。横竖都是这种水平,我装作不知道,好歹还能落个真家伙的名声出去糊弄人,要是戳穿了,非但没人赔,还得弄个高价卖假货的笑名儿!

“这么一说我还真得感谢你。要不是真君你出手,我还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能有这么厉害的阵法,能攻能守,一环扣着一环,最妙的是还勾连着地脉,连自己补充髓气也不用了,果然便宜方便。”

她笑得两眼眯起,“不过我还真有点好奇。有你这么厉害的手艺,就算是被通缉,只要稍稍花点心思遮掩,照样能大把大把挣钱,到底怎么会搞成当初那么狼狈的模样?”

昆祢一手端着碟朱砂墨,站在铸铁的影壁前仔细描抹了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好脾气地蹲下身,把那群“啊啊”叫着往他腿上爬的小丫头抱了起来。闻言,他顿了一下,只是轻声道:“因为我没有时间了。”

于喜夫人而言,时间就是篆香上一缕一缕的青烟,看着新奇,实际上也没什么意思。可对有的人而言,却是光阴寸金,一秒也不敢耽搁。

“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去做,否则就算是下了黄泉地狱,做了厉鬼心里也决不能安。”

他低头看了一眼。

细长的银镯宛如长蛇盘旋在腕上,厉厉寒光刺目,又有一条掌粗的长链扣垂在上面,蜿蜒着一路绕行,直到延伸不远处的深林。而在林边,树荫下的大石上正铺着一块软垫,上头端坐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

纵使是在昆祢最狼狈的时候,他也依旧被照顾的干净体面。蒙眼黑纱下隐约可见张扬艳丽的面容,他不动不言,像是一尊美人石像,任由几个小孩儿捧着花往他头上乱插。

这是韦灵菳死去的第25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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