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教学楼顶时,沈昭的篮球先一步砸在篮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江逾白抱着习题册站在球场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捏皱了页角——他原本还带着些许的犹豫,却莫名被那道跃动的白色身影勾住了脚步。
最先围过来的是隔壁班几个抱着排球的女生,她们的惊呼和排球落地的声音搅在一起,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接着是刚从实验室出来的男生,有人认出沈昭,推搡着喊“昭哥今天手感在线啊”,人群便像藤蔓似的慢慢缠拢过来,却都默契地站在三分线外,留出中间一片开阔的场地。
沈昭拍着球转身时,视线精准地撞上江逾白。他运球的手顿了半秒,篮球在掌心转了个圈,唇角勾起来:“小江同学,站着当裁判?”
江逾白没说话,只是把习题册往怀里紧了紧。周小胖从人群里挤出来,胳膊搭在江逾白肩上晃了晃:“大师也来看热闹?沈总这家伙,三天不打球手就痒,我就知道他憋不住,你可得管管他。”谢芜在旁边笑:“管?说不定等会儿就被拉下场了。”
话音刚落,沈昭已经把球抛了过来。江逾白下意识伸手去接,篮球撞在掌心的瞬间,震得他指尖发麻。沈昭挑眉:“说好了陪我一起的,试试?”
他其实没抱太大期望。江逾白的指尖总是沾着淡淡的墨水味,握笔的姿势比握球标准得多。可当少年微微屈膝,试图模仿他投篮的姿势时,沈昭忽然觉得夕阳的光都变得黏糊糊的——江逾白的校服领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一点白皙的脖颈,投球时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球歪歪扭扭地飞出去,连篮板都没碰到。人群里爆发出低低的笑,江逾白的耳尖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攥着球的手指关节泛白。
“别动。”沈昭忽然走过来,站在他身后。江逾白刚要转头,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手腕。沈昭的掌心带着篮球场的温度,指腹蹭过他的手背,把他的手肘往上抬了抬:“这里,再高一点。”
另一只手覆上他的腰,轻轻一托:“发力的时候,腰腹要跟着动。”
呼吸落在后颈,带着洗衣液混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像藤蔓一样缠上来。江逾白的背瞬间绷紧,连带着投篮的动作都僵硬了。沈昭的声音就在耳边,低低的,缓缓扫过:“放松,想象球跟篮筐是认识的。”
第二次投出的球擦着篮筐滚了下来。沈昭却松开手退开半步,笑着鼓掌:“比我第一次强多了。”周小胖吹了声口哨:“沈教练可以啊,这就带出师了?”谢芜接话:“下次体育课分组,江大师归我们队啊。”
起哄声里,江逾白攥着球的手指慢慢松开了些。沈昭又拿起一个球,在指尖转着圈示范:“看手腕,最后要这样抖一下。”篮球划出的弧线在暮色里格外清晰,穿过篮网时带起一阵轻响。
有低年级的女生小声说:“沈学长投球的时候,好像有光跟着他。”旁边的人接话:“那你是没看他教人的时候,眼睛都快黏江学长身上了。”
李主任过来时,正撞见沈昭帮江逾白擦额角的汗。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沈昭的手停在半空,江逾白微微仰头,睫毛上沾着的光像碎星。
“快考试了,还在疯玩。”李主任的声音里却没什么责备,反而是稀奇占了上风,“小江,你也跟着他胡闹?”
江逾白刚要说话,沈昭已经把球抱在怀里:“老李,这叫劳逸结合。你看他刚才投的那个球,进步多大。”他转头看向江逾白,眼里的笑晃得人睁不开眼,“对吧?”
江逾白看着他被汗水打湿的额发,轻轻“嗯”了一声。
后来江逾白终于投进了一个球,不算标准,甚至有点歪歪扭扭。但沈昭跳起来拍了他的背,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拍趴下。人群里的掌声稀稀拉拉的,却带着真心的笑意。周小胖喊:“完了,以后沈总打球,江大师肯定得在旁边坐着,不然他投不进。”
沈昭忽然凑近江逾白,肩膀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眼角往校门口的方向瞟了瞟,睫毛在夕阳下抖出细碎的光。“喂,”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刻意的神秘,“渴不渴?小卖部的柠檬汽水,冰的。”
江逾白愣了愣,还没来得及点头,沈昭已经猛地把篮球往人群里一抛,“你们玩着,我撤了啊!”球砸在周小胖怀里,他已经拽住江逾白的手腕往场外跑,白色球鞋踩过场地边缘的阴影,带起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晚风卷着白日的热气掠过来,吹得两人的校服衣摆猎猎作响。天边的霞光正一点点沉下去,把教学楼的轮廓染成温柔的蜜糖的橘红色,蝉鸣在树影里此起彼伏,混着远处操场传来的喧闹,像一首没写完的夏日短诗。
江逾白被他拉着跑,手腕处传来温热的力道,沈昭的笑声落在风里,碎成星星点点:“快点,去晚了冰的就被抢光了!”
他们身后,两个身影从篮球架的阴影里慢慢探出来。周小胖把球往旁边一撇,捅了捅谢芜,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又飞快地缩回头,脚步轻得没入渐浓的暮色里。
而被拉着往前跑的江逾白,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被拉得很长,长到足够他学会投进一个又一个球,长到足够他看清,沈昭眼里的光,到底是不是只为他亮着。
风里已经有了柠檬汽水的甜香,混着少年人的气息,在暮色里慢慢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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