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都想起来了！
白无缺手撑墙壁，佝偻着身体，缓缓抬起记忆负荷过重的脑袋，深邃如谭的眼眸隐蔽在额前的墨发中，里面藏着波涛汹涌的情绪。
该死的藤蔓！打不过、逃不开，就玩阴的！直接篡改了我的记忆？还认知障碍！呵，你给我等着，老子要把你连根拔起，旧账新账一起算！
喜欢玩是吗？我陪你玩到底！
思绪至此，白无缺整理好表情，扬声道：“护士！”
“有什么事？”
护士应声而来，像是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
白无缺微笑询问：“治疗室在哪？我感觉我的头很痛，需要沐院长的治疗。”
护士：“跟我来。”
白无缺微笑点头：“好的。”
路上，青年一边没话找话聊，一边分神记住路线，之前思绪混乱，注意不到很多细节，现在才发现护士不仅带着自己在走廊上七拐八拐，还带着他穿过了很多扇门，怪不得先前觉得碰到了鬼打墙。
许久，两人停在一个标着“治疗室”的门前。
没等护士敲门询问，白无缺直接开门喊道：“沐院长！”
沐院长放下手上挥起的长鞭，微微皱眉，看向不速之客：“有什么事？”
白无缺目不斜视，忽视站在角落的贾子虚，直言道：“沐院长，我又发病了。”
沐院长手伸进口袋，满是笑意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警惕：“怎么了？”
白无缺微笑应道：“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美人鱼。”
闻言，沐院长神色放松，将手拿了出来：“梦境而已，不必当真，是觉得睡眠不好吗？我可以给你开点助眠的药。”
白无缺：“不行啊沐院长，是药三分毒，我想让你亲自治疗。”
沐院长神情更加愉悦，侧身拍了拍治疗台：“当然可以，来这边躺下，我帮你做专属的治疗。”
白无缺漫步走向他：“躺在这里是吗？怎么躺？横着躺？还是……你来躺！”
近乎同时，白丝袭上沐院长的眼睛，摆钟停在白无缺的眼前，但没等沐院长开口，一直强劲有力的手臂勒住他的脖颈，宽大的手掌死死捂住他欲要张开的嘴。
贾子虚控制住沐院长，抬眸看向青年，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压低嗓音道：“嗨～小帅哥，认识一下吗？”
白无缺面无表情地夺走沐院长手上的摆钟，操纵着白丝深入他的大脑，同时将他口袋里的黑框眼镜架在贾子虚高挺的鼻梁上：
“都给老子醒醒！”
话落，两人的神情瞬间清明。
沐阳眨了眨眼，扭头努力抬头看向身后。
贾子虚愣了片刻，低头对上一双等待的眼。
两人同时分离弹开。
白无缺：“贾老师，还需要再认识吗？”
贾老师抬头望天。
白无缺：“沐院长，还想治疗些什么？”
沐院长低头看地。
这次空气没有安静太多时间。
身后，一声“咔嗒”瞬间引起三人的注意，白无缺转身看去，站在门口的护士不见踪影，治疗室房门紧闭。
沐阳：“要追吗？那个护士有可能是藤蔓捏造的。”
白无缺神色诧异：“她不是沐阴？”
这个幻象中除了他和贾子虚，总共就两个人，他自恢复记忆以来，就下意识认为沐院长和护士，就是沐阳沐阴两兄弟。
沐阳神色莫名，下意识道：“沐阴是谁？”
记忆缺失？又是藤蔓的干涉？
白无缺收回白丝，和贾子虚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惊讶和凝重，青年确认道：“你真的不记得你弟弟了？”
“弟弟？”沐阳更加疑惑，“我是独生子，我爸妈就生了我一个啊。”
白无缺：“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沐阳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之前的经历，无一例外的，没有任何问题，除了抹去沐阴的存在。
白无缺：“那你对这家医院有印象吗？”
藤蔓创造的幻象场景就像梦境，它不会凭空捏造毫无依据的东西，在现实中，沐阳一定接触过类似的医院。
但沐阳的回答再次出乎自己的意料：“没有，我只有成为沐院长之后，才对这家医院有记忆，而且我的身体一直很好，没怎么进过医院，更别说是精神病医院。”
贾子虚：“你还记得你怎么死的吗？”
沐阳愣住了，缓缓摇头。
白无缺不死心：“这家医院的构造你了解吗？”
沐阳沉默。
白无缺眉头紧皱。
有些难办，以往只要唤醒主意识，就能知道场景被创造出来的缘由，从而推断出可能的出口，再不济，也能顺藤摸瓜，和藤蔓硬碰硬。
现在主意识自己的相关记忆一片空白，甚至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少，这怎么搞？
青年重重叹了口气，感叹前路漫漫。
贾子虚手搭上青年的肩，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答案肯定在医院里。”
“话是这么说。”鬼打墙和无数房门的开开关关在白无缺脑子里相冲相撞，“可这里和迷宫一样，没有线索和方向，大家一起躲猫猫吗？”
沉默了半晌的沐阳忽然开口道：“还是有点线索的。”
白、贾异口同声道：“什么？”
沐阳：“护士站。”
……
三人离开治疗室，路上——
沐阳：“护士站在住院区，整个医院除了安保人员能随意走动之外，就是她。”
白无缺：“这里还有安保？”
“我的印象里是有的……”沐阳顿了顿，神色似是犹豫。
白无缺：“怎么了？”
沐阳：“之前绑你的就是安保。”
白无缺：“……”他想起来了，那些比护士还来去自如的人，绑完就走，解完就溜。
贾子虚：“既然有安保，我们堂而皇之地在医院随意走动，他们就不会做什么？”
沐阳：“随意走动是有差别的，我们现在顶多算闲逛，触及不到关键。”
贾子虚：“关键？一家虚构的医院能有什么关键。”
“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想。”沐阳道，“这里应该，不，是肯定有什么十分重要的地方，但我始终想不起来。后面记起逃跑的护士，就想到了护士站，就想去那里找找线索。”
闻言，贾子虚若有所思，随后道：“院长办公室？”
沐阳眼睛一亮：“是啊，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白无缺加入群聊：“也许是幻象让你的意识自动忽略了，就像我和贾老师之前的‘认知障碍’。”
贾子虚提议：“那我们先去办公室吧。”
“等等。”沐阳面色一僵，“我不记得办公室在哪。”
空气又一瞬的可闻针落声。
白无缺看向前方，默默转移话题：“到了，先去护士站看看。”
三人在护士站一顿翻箱倒柜，连带边上的配药室也不放过。
有着前车之鉴的白无缺直奔电脑，但上面除了唯二的两个“病患”的入院记录，再无其他。
哎，果然，运气这种东西是欧人专享，非人想效仿都不行。
程子轩，有点想念了。
青年起身准备离开，余光瞄到了边上打印到一半的A4纸，他拿起逐行扫过，和电脑上登记一模一样。
纸质的病历报告是为了装册入档……
档案室！
白无缺：“小阳，知道医院的档案室在哪吗？”
沐阳想了想道：“如果你要病患的信息，医院系统里就有，治疗室也有一份。”
白无缺：“不，我想要员工档案。”
贾子虚闻声而来，往桌上丢了个铭牌：“护士的名字找到了，周琪，是护士长。”
“周琪……”沐阳忽然神色痛苦，抱头倒下：“嘶！”
贾子虚及时扶住人，白无缺俯身查看情况：“沐阳！”
贾子虚空出一只手搭上青年的手腕，安抚道：“有点像我之前恢复部分记忆的样子，别急，再等等。”
白无缺微微点头。
见青年依旧担忧，贾子虚又道：“你刚才说想要员工档案，是想到了什么？”
白无缺：“这里的病人只有我们两个，没什么可查，但是在职员工的身份成迷，从员工入手更能了解这家医院。”
贾子虚看了眼沐阳：“看小阳这个样子，从员工入手，也能让他的记忆慢慢恢复。”
“说到这……”白无缺又道，“沐阳怎么会忘了沐阴？他们两个形影不离，沐阳的能力还需要沐阴的辅助，我怀疑沐阴是这场解开这场幻象的关键。”
想到之前青年对护士身份的猜测，贾子虚问道：“你还是怀疑沐阴是医院的员工？”
白无缺反问道：“除了员工还能是什么？”
贾子虚嘴角微微勾起：“那可说不准。”
医院里总共就两种身份，医护人员和病患。
不是员工就是病患，但系统的记录里可没有多余的人。
两人谈话间，沐阳从魇梦中清醒过来，倏地大喊道：“不，不要……不要过来……不要！”
白无缺连忙安抚道：“沐阳！冷静！你现在很安全！看着我，沐阳！冷静！冷静……”
沐阳被贾子虚扶着坐在椅子上，他寻声看向白无缺，眼眶猩红，却干涩无比，没有半分泪水，额头冷汗直冒，嘴巴微张，大口呼吸着平复心跳。
白无缺柔声道：“沐阳，你想起了什么？”
“周琪……”沐阳回过神，呆愣的神色慢慢转为恐惧，“魔鬼……她是个魔鬼！她把我绑在治疗台上，电击、针刺、鞭打、光照……以治疗之名行虐待之实， 她是个魔鬼！抓走她！不，不要让我看见她……”
白无缺轻拍他的后背，和贾子虚对视一眼，待他平静下来，贾子虚道：“缓过来了吗？”
沐阳缓慢点了个头。
白无缺：“小阳，你既然是院长，为什么会被护士虐待？”
沐阳双手捂住眼睛，似是不想回忆，好半晌才沙哑着嗓音道：“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她不是什么好人，这个医院……我不该待在这。”
白无缺：“我记得你不久前才说，自己在现实中没有进过这家医院，你现在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沐阳的理智濒临崩溃：“我说错了，我进过这家医院，我身体没有很好，小白，相信我……我们得快点离开……对了，小白，你可以搜我的脑子对吧？你搜一搜，快！在我的脑子里找到出去的方法！”
啧，这能力可不能乱用。
白无缺眼中的凝重加深，他转问道：“你能确定自己只是记忆缺失还是记忆错乱吗？”
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沐阳是这里的主意识，如果只是记忆缺失，那么他出口的信息就可以信任并以此假设推断，但若是记忆错乱，那他口中的话，必须全部推翻重验。
沐阳彻底愣住，一向谨慎多疑的他如今变成失去理智的疯子，就像……
真的精神病人一样。
贾子虚：“沐阳。”
后者抬头看向他。
贾子虚：“沐阴在哪？”
沐阳突然平静下来，呢喃道：“沐阴……”
白无缺见状立刻靠近贾子虚，小声道：“贾老师，你怎么突然想到沐阴？”
贾子虚感受着耳侧的热气，话中笑意尽显：“不是小白同学说的吗？沐阴是关键。”
白无缺神色恍然。
贾子虚又道：“我相信他只是被抹去了记忆，如果被篡改，藤蔓可以直接从开始就误导我们。”
白无缺懂了：“唤醒沐阳后，他就和藤蔓切断了联系，不会出现之前‘认知障碍’的错误认知。换言之，现在他的话是可信的。”
贾子虚点点头：“先稳住他，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白无缺：“一半一半。”
贾子虚：“嗯？”
白无缺：“确实需要稳住他，但要获得更多信息，还是得刺激刺激。”
贾子虚眯了眯眼：“我好像看到你身后有一对儿黑色的小翅膀。”
白无缺充耳不闻，他转而看向沐阳：“怎么样，想起沐阴了吗？”
沐阳摇摇头：“不知道。”
白无缺头顶亮起三个问号，选择题yes or no，他选了or，少年，你有点调皮哦。
青年想了想，又问：“听到这个名字，你有什么感觉。”
沐阳神色犹豫：“我……”
白无缺提醒道：“告诉我你的第一直觉。”
沐阳认真起来，肯定道：“安全，听到这个名字，我感到很安心，他能帮我解决一切。”
白无缺企图快问快答：“他在哪？”
沐阳下意识道：“就在这。”
三人：“！”
白无缺环顾四周：“在护士站？”
沐阳自己也惊了一惊：“呃……大概？”
贾子虚提议：“再找找？”
白无缺指了指半开放的护士站：“……一个大活人在这能藏哪？”
贾子虚转头看向沐阳：“来，张嘴看看。”
白无缺：“……”
沐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就自然张开：“啊——”
白无缺：“……”(:~_\~)
贾子虚煞有介事地看了看，沉声道：“找过了，没有，我们去档案室吧。”
沐阳疑惑：“档案室？”
白无缺把先前的猜测又和他解释了一遍，沐阳恍然：“确实可以从员工档案入手，但它在哪？”
白无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就要问问我们亲爱的护士了。”
贾子虚看着他灵动的模样，不禁跟着笑了一下，沐阳则是疑惑道：“怎么问？”
白无缺长腿一跨，翻过护士站，对着两人勾了勾手指：“跟我来。”
贾子虚开团秒跟，立刻迈步凑了上去，也不多问，沐阳默了片刻才扬声追了上去：“等等我！”
又是一路的七拐八折，青年带着两人停在一扇门前——
“欢迎光临我的病房！”
贾子虚宾至如归，毫不客气地占了青年床，撑着脑袋道：“说吧，想做什么？”
青年神秘兮兮：“瓮中捉鳖。”
白无缺抬手按上呼叫器，拨通了语音，接通的一瞬间，他大喊道：“护士，有人要死了！救命啊！”
话音刚落，门立刻被打开，周琪推着治疗车走进。
但在看清房内情况后，她利落转身，准备二次上演“消失术”，但白无缺哪能在一个地方摔两回？
他马上反锁房门，将人困在里面，同时招呼道：“贾老师！小阳！一起上！压住她！”
话语间，白丝也在瞬间倾巢而出，直冲周琪的眼睛。
可接触到人的刹那，白无缺忽地愣住了，压在周琪身上的贾子虚也感受到了不对劲，看向青年：“怎么回事？”
白无缺皱着眉：“又是木头。”
沐阳想起来：“像期漫父母那样的？”
青年点点头：“没有大脑，没有思想，她只是一具空壳。”
“又是空壳？”贾子虚从周琪身上站起，“藤蔓在限制你能力的发挥，和失忆的把戏如出一辙，真没意……”
男人话还没说完，白无缺神色突然紧张起来，出声打断道：“躲开！”
——小剧场——
白无缺：复活吧，我们的欧皇！
小七：对方拒绝了你的复活邀请并发来一句语音。
白无缺：什么语音？
小七：“不要打扰我和笑笑的二人世界！”
白无缺：打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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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仰望即俯视（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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