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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惜命隐 夺命遁

绿衣虫组成的队伍正浩浩汤汤的前往某一处透着亮光的山洞。至洞口,全部的绿衣虫无一不自戕于洞顶的蒲叶上。泛黄的蒲叶原是孕育它们生长的支撑,现如今叶子迅速凋零,叶脉接触到红色的尸水,凝聚成了鲜亮的颜色。

山洞里的男子正静心打鼾,闻到的熟悉味道让其不自觉惊从梦中。他急忙忙前往洞口,外衣都顾不及披,发现精心养大的调皮蛋们已经奄奄一息,再看到蒲叶的颜色,男子吓得不禁瘫软在地,这血色的五梅烙已经绝迹江湖多年,如今重现说明有厉害的人在背后操控着,难道恶人峰还真有第二个许柽?当年他设计浮久生后便下山去离开衍庄,九年间浮久生寻他不得丧心病狂,五梅烙也再无清根解药,除了用绿衣虫。杯中水妄揽天上月,卿卿性命难点出路,究竟是谁吸引了这群倒霉蛋前去送命,可得好好揪出来。

陷入惊愕中的男子敞开了手中外衣,将调皮蛋们一一从蒲叶上择到外衣里,一只一只,尽数吸纳。一枚小银牌从外衣口袋滑落,江螢二字,细致精巧。

江螢,师从无相山清禅大师,以治病救人为乐。年十八,性大变,钻研毒术,逾两年,旁人举报,清禅大师并未责罚,逐出师门。索性江螢在山下开了间铺子,平日里捣药扶伤,日子也算安稳,十余年倏忽而逝。

这日,有伙衣着富丽的人押着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路过此地,所行处蛮横无理,新鲜的瓜果随意践踏,编织好的小玩意只剩竹篾,还有小孩受到惊吓啼哭不止,只有歹人放肆的狂笑。

江螢识相的关起铺子,在门缝里瞄见了那伙人的长相。为首拿着铁链的是一名束发长冠的男子,引人注意的是他的佩剑上用碎珠镶了“越”一姓氏。无相山临近石门镇,其中的越姓一族是从墨城南下的贵族后代,为富不仁多年。一名黑髯彩结的男人跟在他身后,手上是一柄青刀,纹路若隐若现,似乎是一株桑树。他旁边有名紫衣少年,并未配有兵器,但缄默不语,眉间有股凝重的杀气。随后有侍从二十余人,个个配备短鞘小刀,隐于腰际。老头一直瘸着腿,面色如菜,被迫捆着铁链艰难的步行。

“岑季,你不是说他没甚威胁,还叫我拿着这重硕的链子,跟着他摇摇晃晃的走着,真是无用功!”越启不满的看着那名手握青刀的男人,停下脚步,眼神中尽是怨气。

“燕十三的功夫还是在您之上的,人是尊父要抓的,合情合理,公子还是亲自拿着邀功好。反正还有三天就到了,忍忍吧。”岑季假意微笑,摸摸黑髯,用手势示意队伍继续前进,别受越启影响。越启吃了一记嘲讽,不再抱怨,牢牢抓住了手中的链子,如同握紧了以后的荣华富贵。

“咳……咳咳咳!”老头突然开始呛起来,气管里仿若进了些东西。越启正要上前查看,岑季一把按住他肩,自己疾步欲一探究竟,紫衣少年也紧跟着。

“噗”,老头呛出一枚金甲,口吐鲜血而亡,周边人皆骇然。

“怎么回事,岑季,他哪来的暗器自尽?”越启怒不可遏,火气噌的要爆发。人死了,多日来的艰辛都白费功夫,爹还要责罚,偷鸡不成蚀把米,倒霉透顶了。

“估计是刚刚造成的轰动给了他可趁之机,公子还是收起怒气,待赶到石门镇再追究真相吧。”越启无奈,当下确实没有解决之法,用佩剑划破一户店铺的木板泄愤后,命人找来棺材,将其安置,回府处理。

一行人行色匆匆的离开,担惊受怕的人们哭天抢地起来,江螢也不能幸免于难。被中伤的木板吱呀一声倒下来,江螢叹了口气,思索着怎么补救。

“叔叔,刚刚有人说要给你的钱,赔木板的。”一个小孩舔着山楂,用稚嫩的语气奶声说道。

“谢啦。”江螢收了钱,随手拿了一包桂花糕给他,小孩屁颠屁颠的跑走了。

银票里面,裹着一枚金甲。江螢疑惑,正不知是何意,耳中传来声音“午夜三时,十里亭候。”这内功颇为深厚,且有意绕过他人耳目,低音三遍,用意明显。但金甲是害死燕十三的利器,难道燕十三的死与这个给钱的人有关?算了,钱到手就好,还是不去了,免惹事端。江螢仔细想想,唤来伙计,给了一串铜钱,让他看好门店在此住一晚,自己去清殇馆吃碗面。

天气渐凉,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江螢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正畅快淋漓享受时,一张见过的脸正穿过雾气,直直的注视着他。江螢感觉牛肉哽在喉中,呛出声来,而那张脸并没有消失,越来越近,正是燕十三。

“好你个小子,让你去十里亭,你在这吃面!”燕十三骂骂咧咧的瘸着腿走来,顺手点了碗羊肉面。

“在下刚在白日里见过阁下的惨状,请问阁下如何死里还生?”江螢想到收的钱,客气的问道。

“小伎俩罢了,待会儿还得溜回去做戏。”燕十三没了白日里要死不活的丧气,精神矍铄的看着他。

“小子,你这次遇到我算你走运,我看你有些资质,去恶人峰,你会有新的造诣。”燕十三用有些做作的眼神暗示江螢,似乎希冀着他的回答。

“阁下客气了,在下在此久居,有了感情,不会断然离开的。”江螢吃着面,淡淡回答。

“可是恶人峰有你要的东西。肯从无相山下山,蛰伏十余年,你要的东西就在那。”轻飘飘一句话,江螢定神看着他。

“当真?”

“当真。”

江螢不再多言,付了两碗面钱,道了声谢,快步流星而去。

“真是呆子,别人说啥都信,恶人峰有去无回啊。”燕十三露出奸笑,大快朵颐起来。

江螢才不傻,这老头既然知道他底细,就说明有谁暗中察觉了他的心思。当初下山,就是为了保命,既然被发现,那就逃之夭夭,能逃多久逃多久。行李收拾好,午夜三时真到了。打更声响彻小巷,江螢交代好伙计,带着盘缠准备悄悄跑路。

明月皎洁,房梁一览无遗,并未有任何动静。

江螢啊江螢,你又不是小孩,怕成这样成何体统。江螢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但感觉周遭气氛越发凝重。

“咻”的一声,一只短剑从右后方被掷出,正是白天那伙人的兵器。

江螢勉强一闪躲过,内心焦急,他说到底只是个江湖医生,只会救人不会伤人,今天真是招了哪门子邪。

“燕十三在哪?”岑季手握青刀,冷冷问他。

“在下刚在家收拾好东西准备外出云游,不知阁下所言是谁。”江螢用手作揖,试图蒙混过关。

“你身上有金丝楠木香,是那口棺材的,别狡辩。”岑季与手下脸色愈发不好看。

“是,是在下欺瞒了。但在下正好与那燕老头在一处吃面,未曾言语,现在阁下可以去清殇馆寻他。”江螢大汗淋漓,脚底发软。

“无妨。你和我们一道去!”话落,岑季手执青刀飞身而来,眼见刀刃在首,江螢吓得闭上了眼。

“呲”一声,青刀被打落在地。一名黑衣人从屋檐上跳下,用了枚银器弹开了青刀。他踹开岑季,顺势断了几撮黑髯,拉着江螢逃走。岑季心痛的捂着自己的下巴,脸色铁青的命令手下快追。

黑衣人带着江螢躲到一间厢房,示意他莫要出声,准备离去。

江螢看形势急迫,突地一跪,感激救命之恩。

黑衣人颔首,留下把短刀给他,跳窗而遁。江螢望着那人身姿轻盈,在房梁上如履平地,内心惊叹其武功高强,随即关窗,缩在衣柜旁。一股沉沉的疲怠感敲打着他的眼皮,打起盹来。

翌日,没了昨日的阴霾,街上又热闹非凡。

江螢下了楼,付了钱,问店家要了身行头,准备回店里看看就听到议论声。

“好好的铺子被烧了,这江医生可是个好人啊。”

“可不是,伙计还年轻呢,听说尸体不仅焦黑还有刀伤呢。”

“作孽啊!时运不济啊!”

江螢忍住悲痛,偷偷差人给小伙计家里送了钱,自己乔装一番前往恶人峰。得罪了越家,又没了师门,这一片都无人可护佑,也许那燕十三所言不假,恶人峰真有他要的东西呢。江螢一路快马加鞭,凭着一手好医术,上了恶人峰。五梅烙正是窑金山让他证明自己的招数,每当看到那些人苦求解药时,江螢的内心都会冷漠几分。长此以往,他深居逍遥洞,与世隔绝,只与几个弟子往来。

回过神来,江螢看向了远处,唤来信鸽,传信于安四爷—“现”。

他拿着外衣走回洞中,将其掷于炉水中。绿衣虫全都化为一抹鲜橙色隐而不见。

该从谁寻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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