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明倒台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在整个洛阳城炸开。工部尚书府被禁军团团围住,昔日门庭若市的景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和路人匆匆避开的惶恐目光。
朝堂之上,谢墨并未因扳倒李崇明而有丝毫松懈。他深知,这仅仅斩断了对方露出水面的一条触手。皇帝虽怒,但处置仍需程序,且李崇明及其党羽盘踞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后续的审讯、定罪、清理,无一不是艰难的博弈。更不用说,那隐藏在“永兴柜坊”背后的阴影,依旧岿然不动。
下朝后,谢墨并未回府,而是再次来到了“墨韵堂”。他需要理清思绪,规划下一步。然而,他刚在书案前坐下,窗外便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叩击声。
一名身着夜行衣的暗卫如同鬼魅般闪入室内,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急促:“主上,清州急报!戴大人……遇刺重伤!”
谢墨执笔的手骤然一顿,一滴浓墨坠在宣纸上,迅速洇开一团黑痕。
“何时?何人所致?”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眸中已是寒霜密布。
“两个时辰前收到的飞鸽传书。就在李崇明被押下朝堂的消息传到清州后不久,戴大人于视察灾民安置营地途中,遭遇数名死士伏击,随行侍卫死伤过半,戴大人身中两箭,一箭离心脉仅寸余,现下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对方下手狠绝,皆是死士,未能留下活口,但……现场遗落了一枚令牌。”暗卫双手呈上一枚玄铁所铸、造型奇特的令牌。
谢墨接过令牌,入手冰凉沉重,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影”字,背面则是一幅模糊的蟠龙纹。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影卫?”谢墨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并非李崇明能调动的力量,甚至超出了寻常宗室的范畴。这枚令牌,指向了宫中,指向了那片连他都需谨慎涉足的禁区。
“清理痕迹,加派人手,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戴之恒的性命。传令我们的人,暂停一切针对‘永兴柜坊’的明面动作,转入更深层的潜伏。”谢墨迅速下达指令,语气斩钉截铁。
“是!”暗卫领命,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谢墨看着那枚玄铁令牌,眉头紧锁。他原以为对手是盘踞朝堂的巨蠹,如今看来,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李崇明恐怕也只是一枚被推在前台的棋子,真正的黑手,一直隐藏在幕后。戴之恒遇刺,是警告,也是灭口。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苏孔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尚未平息的激动和一丝担忧。他显然也听说了朝堂之事,更从谢墨此刻凝重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不寻常。
“谢大人,李崇明……”苏孔话未说完,目光便落在了谢墨手中那枚玄铁令牌上,以及书案上那摊刺目的墨迹。“发生了何事?戴大人他……?”
谢墨将令牌递给他,声音低沉:“戴之恒在清州遇刺,重伤濒死。对方动用了‘影卫’。”
“影卫?”苏孔倒吸一口凉气。他虽不涉足核心权力,但也听说过宫中影卫的传闻,那是直属皇帝、有时也会被赋予特殊使命的神秘力量,怎么会牵扯到清州的案子?
“李崇明绝无可能调动影卫。”苏孔瞬间得出判断,脸色发白,“这背后……还有别人?”
谢墨点了点头,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我们之前,或许只看到了冰山一角。扳倒李崇明,非但没有让事情结束,反而触动了更深层的东西。”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苏孔,“对方手段狠辣,连影卫都动用了,接下来,我们的处境会更危险。苏孔,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苏孔握着那枚冰凉的令牌,感受着其上蟠龙纹路的凹凸,脑海中闪过林玦含冤的面容,闪过清江洪水中挣扎的灾民,最终定格在谢墨此刻凝重却坚定的眼神上。他深吸一口气,将令牌放回桌上,扯出一个算不上轻松、却无比坚定的笑容:
“谢大人,现在说退出,是不是太晚了点?我苏孔虽然怕死,但更怕……死得不明不白。”
他看着谢墨,眼神清澈而决绝:“这条贼船,我既然上了,就没打算中途下去。接下来,要怎么做?”
谢墨凝视他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有欣赏,有担忧,最终化为一片沉静的力量。
“等。”谢墨吐出一个字。
“等?”苏孔不解。
“等对方下一步动作。”谢墨走回书案后,铺开一张新的宣纸,“影卫出手,意味着他们急了,也意味着他们可能会露出更多破绽。我们需要知道,这枚令牌背后,究竟站着谁。而在这之前,我们必须比他们更有耐心。”
他提起笔,蘸饱浓墨,笔锋悬于纸上一—这一次,他需要谋划的,已不再仅仅是一个工部尚书,而是可能动摇国本的巨大阴影。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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