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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十七 求告

酉时初刻,天光尚明,顾绘素在居德坊住所前缓缓下车,就看见一个魁梧男子正仰头站在她家门前的石榴树下。石榴花含苞欲放,那人却身着素服。

虽然久已不见,可是那背影如此熟悉,她都不必细看,一眼便认出那是尚在居丧期内的公孙汲。

公孙汲也听见了声音,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高鬟华服的顾绘素,直到她至眼前,这才默然拱手长揖。

顾绘素没想到他要行厮见之礼,愣了一下,这才深揖还礼。

“伯善久不相见……”话才说了一半,顾绘素便觉不妥,他在居丧,自然深居不出,不来见她方是情理,于是笑着改口道:“伯善怎么如此见外?我回来的晚些,难道就不知道自己进去吗?非要在这里吃风?”

公孙尚薨逝以前,她和公孙汲情意绸缪,那时候公孙汲来她家从来都不必通报,无论她在不在家,都是直接登堂入室。而她家婢女都亲昵地称他为“郎君”,往往不必她吩咐便去自行去备酒菜,以男主人视之。

可两年的时光,竟然悄无声息地将一切暗自偷换。看着他一身素服静默如山,顾绘素心中忽然一阵惘然,却偏偏要做出热闹的样子,登时吩咐身边家仆唤来门役责问。

公孙汲只一笑报之,拦住那家仆,道:“顾女傅这门庭大改啊,连门人都换了,又怎么怪他不识故人呢?”

公孙汲的一句打趣,打破了重逢的陌生与感伤,顾绘素展颜笑道:“伯善世居高门贵府,我不过略收拾了收拾,伯善便来取笑,难道是瞧不上我这等寒门?”

公孙汲道:“女傅辅佐天子,举足轻重,仆正欲有求于女傅,何敢取笑?”

平定悖逆庶人之乱后,公孙一门日渐危困。而后公孙尚断臂求生,以性命换公孙一族平安。公孙汲率子弟蛰伏居丧,谨小慎微,生怕露出一个破绽为人所乘。这其间少不得顾绘素暗中推动,故而她看到公孙汲的第一眼就知他此来并非为了叙旧,然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

眼中的黯淡稍纵即逝,顾绘素笑道:“伯善既有求于人,何不拿出诚意?”

公孙汲笑道;“诚意自然是有的,这又何消说?此事如此棘手,怎可令女傅白出力?”

顾绘素见他说着已掏向袖袋,便伸手压在他的手臂上,摇摇头道:“伯善难得上门,难道要过门不入?别的诚意我也不要,只要伯善与我一叙!”

公孙汲犹豫片刻道:“我如今尚在服丧,不便食荤饮酒。”

“知道!”顾绘素丢下一句便往家走去,待至门前,回眸一笑,向尚在原地的公孙汲招手,又向门房指点嘱咐一番,便亲自导引公孙汲入内,不在平日宴客的前厅,反引其入了内堂。

内院侍奉的仍是旧日婢女,见了公孙汲又是惊奇又是亲切,皆上前行礼问候,又匆忙奔走备办斋戒所用饮食,倒比顾绘素更亲近热络几分。公孙汲也待她们如故。顾绘素在旁,有一瞬间觉得时光并未流过,一切宛如从前。可是雕琢一新的檐廊窗牖又时时提醒她,人是故人,物非旧物。

不待顾绘素吩咐,侍女们便速速备办好了宴席。虽是素斋,却尽皆雅洁,亦不乏珍馐。春令的新摘韭薤、专供宫廷的鲜嫩的笋、云梦泽的美人臂、温室所产的胡瓜……

不能饮酒,便以蜜水替代,以去岁新存的桂花点缀,芬芳扑鼻。又有壶枣羹、桑葚浆等数种饮品。

公孙汲见这厅堂也还是从前用来招待亲近客人的那一间,只是已然重新收拾了一番。陈设华丽精致自不必说,其门窗檐柱精雕细刻,日常器物皆描金繁饰,况所选木料一色沉香檀木,室内不必熏香,自然香氛荡漾。旧屋新貌,已迥非昔日常常流连的情形,却又偏偏留下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旧痕。这夹杂着莫名熟悉的陌生感,在公孙汲心底泛起阵阵酸涩。

其间数次有婢女来回报某家某郎欲来拜会,又有某夫人娘子相邀赴宴,更有胭脂铺子、布肆、纸笔商、珍宝坊及各方来的商贾敬奉络绎不绝。

公孙汲屡次想要开口都被打断了,直到顾绘素交代管事侍女不必再来回报,自行处置即可。

“我今日来……”看看光影流走,公孙汲不再铺垫寒暄,欲要直奔主题。

“伯善难得来,今日须当尽兴。”顾绘素却制止了他,屏退了堂上侍女,亲自把盏劝食。

其先二人俱无语,顾绘素自饮酒,公孙汲自饮桂花蜜汁。顾绘素不喜这寂寥,离席到了公孙汲案前亲自奉上枣羹,道:“许久不见,这二年伯善可还顺遂?”

公孙汲与她这样相隔这样近,却见她虽容颜不变,而高鬟丽饰远胜从前,涌上心头的热切便淡了几分,摇头笑道:“若是别人,我或可强撑门面,可是对你,实在不必多此一举。废弃之人,何谈顺遂?不过蹉跎岁月罢了”

顾绘素默然道:“先帝在时,便已忌惮豪族。一面在朝中剪灭势大难制的世家大族,一面派出刺史在各州郡籍田屯田与计口授田口。你也瞧见了,溧阳侯李家和长野侯郭家都被连根拔起了,总算令尊及时抽身,好歹保住了一门安危,算是万幸了。至于州郡,别的不说,就说邵二亲自去办的晋州与凉州,如今是什么情形你自然清楚。先帝虽已不在,你看现下大将军这一番折腾,只怕比先帝……”

顾绘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公孙汲心下却明白,半日方道:“太后那边怎么说?未必由得大将军吧。”

顾绘素点点头道:“现在只是大将军意欲变革,姜太尉与众多老臣极力阻挠。太后见双方势成水火,只好两面权衡。可是这二年连年大旱、飞蝗肆虐,大片田地落在豪族手中,而许多良家也都沦为奴籍,又有好几起暴乱,烽火不止。看这情形,改也不是,不改也不是。可太后与陛下安坐的根基在哪?何况还是骨肉亲情呢!”

公孙汲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梁略是个有志向的——可惜不通世务,急躁冒进。轻废旧章、变乱法度,真是把社稷利害当做掌中玩物?”

顾绘素叹道:“你说得何尝不是!但如今豪族难制、百姓失业,乱民四起、征战疲弊,若不稍稍制衡,确实不堪!然若骤然变革,必然上下剧变。譬如疲病日久,忽下猛药,只怕治病不得反送性命。倒是太后所虑周全,意欲从缓行事。只是若开了口,还是要依靠大将军施行。外朝皆仰赖大将军,太后有岂能事事制衡?”

公孙汲冷笑道:“不是我泼冷水,就梁平侯起用的这些人,就没几个能成事的。梁平侯掌天下之政,竟连深宫妇人也不如!可叹梁氏数代披荆斩棘博得今日位极人臣,只怕要断送在他手中。他自断家族命脉也罢了,若乱政祸国,却是天理难容。”

顾绘素道:“我也听说他自灭陈氏后,早便暗中与亲信幕僚商议更定法度,当真操之过急。就连邵二也劝不住他。他用的人倒也不是没有知机实干的,韩侯之能是有目共睹的,另有邵二推荐的两个人也都精干务实。只可惜他只用这些人施行事务,而法度更定及官吏课考及盐铁、田亩之策划却不用这些人。”

公孙汲道:“用此等人施行细务,固然有些可惜,然未必不是歪打正着。只怕将来事务繁忙,所用之人尽取寒门,鱼龙混杂,只怕便是好的策划、法度,也免不了病民伤国。”

顾绘素抬头笑看他,道:“你也不必杞人忧天,如今一切都还有姜太尉在前顶着,总能挽回些势头。到底先帝英明,生怕梁氏专权,留了后招。陈氏实在不堪一击,可姜太尉虽看着寡言平和,想不到这时候竟能据理力争,刚正固守。”

公孙汲接了枣羹,却不急着饮,笑得意味深长:“这有什么奇怪的,从前顺势而为,不过是因为刀没架在自己脖子上。如今执义不屈自然是因觉得痛了。”

顾绘素便一笑,道:“伯善一语中的,自郭氏一门覆灭而你率子弟蛰伏不出,谁家更比姜氏、黄氏根基深厚呢?欲要变革,那便是从豪族手中抢人夺地,他们焉能不及?且不说他们,只说你如今即将服除,是怎么打算的?”

公孙汲沉思道:“先父去时,嘱咐不可争先,唯识时务。今日闻女傅之言,更觉先父之言丝毫不差。只是若朝中全然无人也是不可,故服除后,若朝廷有意,则让舍弟仍回河北做个城令或郡太守皆可,而我二叔年老,便留在朝中任职。至于其余子弟……便随我返回封地,安享富贵。”

顾绘素听罢,深觉这样布置极是稳妥,到底佩服公孙汲不骄不躁、稳扎稳打,然听闻他要返回封地,忽觉心中一阵怆然,半日说不出话来。

公孙汲见她黯然,也自感伤,然他最是豪迈洒脱,宁可愤激讥刺,也不肯儿女情状,遂举碗笑叹,道:“想不到我当日处处与梁氏为善,如今却也照样落得个这样结局,果真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说罢,他仰头饮下枣羹,状如饮酒,有狂狷之态。

顾绘素看了他饮羹如酒的样子,不觉莞尔,道:“你家子弟能得保全,爵禄尚在,公孙娘子能得安然,已是大幸。留的有用之身,何愁他日贵幸?梁氏若非记得当日的暗中相助,以你家的富贵兴盛,只怕比郭氏更惨。梁平侯虽与你持见不同、治国之术相异,却不失为笃诚君子。”

公孙汲虽有不平,于顾绘素所言却也信服,不由得点头。

顾绘素又为他盛了碗羹便回到自己席上,瞧见天色不早,而自己想说与公孙汲的也都言明,遂道:“伯善今日来,必不空谈闲言,如有吩咐,敢不从命!”

公孙汲脸上顿时尴尬,他周旋于朝堂权贵之中,无论多么位高权重也少不得懂得屈伸之道。可独独今日之情况味不同,固然是因他如今困顿不振,正是卑处求人,更是因顾绘素乃是昔日为他所庇护的女子,如今异位而处,要他上门求告、开口央求,那自然是为难至极。

顾绘素看出了他的心境,也不等他出口,先就说道:“令弟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本该不待君亲来,便早为料理。奈何此事落在宋介手中——这宋介是大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特意放在廷尉正的位置上,专门打击异己的。此人原本不过是个低等小吏,骤然得用,正要杀鸡儆猴、树威立信,此前也查了几个案子,正叹这涉案之人名头不够,谁知令弟便送上门来了。他好容易得了这机会,怎肯轻易放手。况大将军虽无意刁难,偏又赶上你即将服除,他正愁着如何安排你,这不就有了借口?故而我想了几日,都不得其法。”

公孙汲长叹一声道:“此事须怪不得别人,皆是我这个弟弟不争气。他自小便顽劣不堪,这次又行此禽兽之事,便不绳之以法,我也想打死他。奈何家父辞世,老母独疼这个幼子。我身为人子,不能慰父母之心;身为长兄,不能约束少弟,实在于心不安,故来求告女傅。”

公孙汲出身高贵,素来骄傲,这等求告,顾绘素也不忍,便柔声道:“你且别急,这宋介虽苛酷,绕过他就是了。关键还在这女子身上——你回去后,亲自出面妥善处理,定要好好安抚人家女子家,有什么要求也尽可能满足。要说你家五郎,着实该教训。人家好好一个良家女子,他就敢去祸害?况丧服未除,就敢行淫邪之事?也怪不得宋介咬住不放,不用说别的,一个不忠不孝就够判罪的了。”

公孙汲也是恨极,一拳砸在桌案上,道:“若只是老五,我恨不得亲手剥了他的皮。可若治他的罪,我公孙一族有何脸面?如何在京中立足?你说的我都知道,来之前我已将他抽了个半死。若非为了父母亲族,为了我公孙家的安危,我何苦为了一个牲畜不如的浑人苦苦求告呢?”

顾绘素听了,垂首叹道:“令弟固然不堪,实该管教。到底是你公孙家的人,事关大局,不可不慎。再则大将军也未必要赶尽杀绝。你只上表与陛下并修书与大将军,只说要依法严办,你公孙家断不因骨肉之亲而罔顾国法。剩下的事,便只得托付太后身边的人了。成与不成,只看天意罢了。”

顾绘素这一解说,公孙汲自然都明白,天子年少,不能乾纲独断,顾绘素身为女傅,可从旁风示。可是没有梁后和梁略点头,公孙安终究难逃一劫。

公孙汲也无法,垂首道:“太后所信者中常侍杜致,月前他侵夺我族弟田产,被我震慑一番,梁子是结下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顾绘素却轻摇螓首,笑道:“你有所不知,近来这杜致多为不法,已有人悄悄讽谏于太后前,他也听到风声,这几日定然消停。这杜致是个笑面虎,机警狡黠更胜当日曹允,而心胸气量却多所不及,是个睚眦必报的。你何必为几亩田得罪他?”

“女傅以为我是为几亩田?”公孙汲口角锋芒,显是极其不屑。

顾绘素知他素来骄傲,道:“我自然知道你不缺那几亩田,不过是受不得他盛气凌人罢了。可是君子贵重,何苦反令陷入泥途?也罢,待过了这件事,你也服除了,我替你宴请他,届时你服个软,虽不指望能化敌为友,到底让他消了旧恨才好。”

公孙汲仰头叹恨道:“想我公孙汲虽算不得倜傥豪杰,却也有几分骨气,如今却要屈膝于一个宦官!果真是日暮穷途,郁郁不伸!”

“伯善!”顾绘素又是怪责又是怜惜,眉头微蹙,眼中却含勉励之色,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又岂能在乎一时之屈伸?你想想一族的安危,想想公孙娘子在离宫的艰辛!”

公孙汲的愤激之态立时消散,略作沉思,向顾绘素一揖,道:“女傅之言如醍醐灌顶,我定铭记在心。”

顾绘素垂眸斟酒自饮,道:“你又何须如此,难道当真这二年你存心与我生疏?当初我父亲身陷囹圄、我二妹孤身远嫁,全赖你的庇护。就连我也多受你照拂。如今这点事,连万分之一也难报。你这样说,分明是刺我的心。”

公孙汲见顾绘素念旧,心中一软,然他素来豪迈阔达,当即大笑自嘲以解她情绪:“此一时彼一时,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大丈夫能屈能伸!”

顾绘素一笑嫣然:“你倒学得快。”

“你如今是天子女傅,教我——算是游刃有余了。”

顾绘素道:“什么女傅,听着风光——你还不明白?”

公孙汲不解,疑惑地看向她。

“爱重也罢,两千石也罢……”顾绘素淡淡一笑道:“你家缺两千石,还是那些被清洗的人家缺两千石?”

公孙汲听罢也深自感慨,道:“富贵险中求,古来如此,你既有求,便只能以身入局。”

顾绘素因沾了酒,面有春色,微微笑容如水中荡漾的涟漪,道:“我听说萧家有意为二郎求娶你家十二娘子?”

公孙汲顿了一顿道:“十二娘子乃是孙辈,早已服除,自可婚嫁。然我觉得不妥,故未应承。”

顾绘素一双眸子,幽如玄潭,落在公孙汲脸上,透着凉意,道:“既未应承,那以后也别应承了。”

公孙汲知道她的意思,叹道:“自萧家微露这层意思,我便为难。公孙娘子的命是萧孺人救的,如今萧皇孙又与公孙娘子情同母子,委实不好拒绝。可若不拒绝吧,又怕被人猜忌。”

顾绘素跪坐久了,腿有些酸麻,便调了调支踵,一面悠悠叹道:“那就更得拒绝了,萧家何其清醒,可是人只要有欲求,就有弱点。这萧家最是机警善钻营,可惜出身差了些,总想着联姻勋旧。可除了因旧恩与黄氏有联姻外,那些世家都嫌他乃是偏郡暴发,多不肯与他联姻,如今他家见你困顿,见是个皆为姻亲的机遇,还能不利令智昏?可是梁家虽放过了两个没了根系的皇孙,却未必容得下你们联姻。”

公孙汲见她说的清楚,更知利害,便缓缓点头。

顾绘素沉吟许久,又道:“但凡悖逆庶人的亲信故旧还有一丝一毫,两个皇孙也未必安居如今日。你再看看梁氏用人,最爱没有根基的寒门子弟。用这些无根之草,对抗百年巨树,真好手段。”

先帝晚年多疑,杀戮极重,却无意保住了这两个幼孙,二人一时皆想到此处,只叹命运之奇,于是相视一笑,各自会意。

沉默片时,公孙汲笑道:“你说的也是,我听说梁略身边那个奴籍的心腹,竟也脱籍为良,如今已去了晋北。”

顾绘素道:“嗯,那人叫杨佑,也曾是良家子,因战乱沦落为奴,颇有智勇,最为大将军所信任。大将军的许多事,父母兄弟不知道,他却知道。梁氏一门封侯拜爵,连数龄小儿也有官职在身。自家把持要路不说,却多提拔寒门。这晋北到底是梁氏的根基所在,自然本乡要用自家奴。京中要职和要塞重地何其多,梁氏兄弟姻亲如何尽皆控制?”

公孙汲心中不平,便嗤笑道:“我若是梁平侯,便不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变革法度。守着这滔天富贵,回家多生几个儿子是正经。不然,终归是为谁辛苦?”

顾绘素倒不忍,默然半日,笑道:“你如今竟这般刻薄了?专挑人痛楚讥刺。我倒觉得,虽未必有功,然大将军甘冒其险,并非为了他自己。”

公孙汲见顾绘素戚戚有感,反倒更显鄙夷之色,道:“不为自己?呵呵!”

“你笑什么?他身居高位,掌控朝局,若为他自己,何不借机求一家之富贵权势?”

公孙汲虽爱重顾绘素,此时也在心中忍不住腹诽其见事浅薄,笑道:“一家之富贵高位,岂能比拟将生前身后名书之竹帛?”

此言如弦,正中要害,顾绘素不觉一惊,瞧了他半日方道:“你说的确不错。”

公孙汲反笑得冲淡,道:“不然古今王侯将相争先恐后地效死沙场,捐躯献身是为了什么?”

顾绘素听得明白,心头起了几分凄凉,也就没接茬。

公孙汲见她神情萧索,便言归正传,道:“听闻梁武要接手骁骑营?”

顾绘素被打断了思绪,微微一怔,点头笑道:“已是定下了的,只差正式任命。若不是梁武闹得不像话,早该上任了。可惜邵二的心血,落在梁氏手中了。”

公孙汲笑得意味深长,道:“邵二难道不是梁略的人?有何可惜?”

顾绘素瞧见公孙汲笑中有不平之意,知道他是不服自己为邵璟说话,笑道:“邵二襟怀磊落,孤标独立,可不是谁的人。他从前所为,乃遵从本心,非为梁氏。”

公孙汲忍不住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想说什么,却终究抛舍了“邵璟”二字,转了话题,道:“我听说梁武四处借钱,你可知为什么?”

顾绘素也算消息灵通的,却并不知此事,大为惊奇,便把邵璟之事忘了个干净,道:“梁家的人还缺钱?”

“自然不缺,梁略架空大司农卿,把盐铁钱粮都交到他内兄手中了,怎么能缺钱?”公孙汲冷笑一声。

“那梁武是为何?”

“一般的东西怎么能让梁氏宠弟、公主夫婿开口借钱呢?”公孙汲道:“可他若是想买郭氏的旧宅呢?”

“郭氏旧宅?”顾绘素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

公孙汲笑吟吟地点了头,道:“那可是承贤坊的大半个里坊啊!”

“他倒有这样大胃口。”

“是胃口大,还是思忆多?”

顾绘素闻言先是诧异,转而想起当年夜半离开韩懿夜宴,护送郭霁回家的正是公孙汲的心腹高扬,他必然瞧出了郭霁与梁武关系非常。彼时郭霁虽作了男装,却哪里骗得了高扬这等锐利鹰眼。

高扬知道了,公孙汲自然也就知道了。

这个梁武——顾绘素只觉一阵一阵地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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