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睡衣放在透明袋子里没有打湿，向河明洗完澡推开浴室门，去够放在马桶上方架子上的衣物。
因为隔着远，他探头出去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浴室门下的凸起，重心不稳衣物直接翻倒在马桶盖上，自己也是跪到了地上，声音是响了些，还好刚进来的时候陆山野给他在地板上铺了地毯，做缓冲。
向河明窸窸窣窣穿上睡衣推开门，一股热气冒了出来，他探手出来，就抓到一只冰冰的手，向河明才意识到，原来陆山野一直在门口等他。
“没事，不小心磕了下。”对向河明来说，普通的磕磕碰碰是常事。
潮气湿润向河明的发尾和鬓角，紧贴着他红红的小脸蛋，陆山野带着向河明坐到床上。
向河明的睡衣是短袖短裤，清楚地将白皙的长腿膝盖上的淤青展现得淋漓尽致。
陆山野上手按了按，问：“疼吗？”
“不疼，”向河明摇头，手指触碰陆山野摸到的位置解释道，让他放心，“下面有毛巾垫着。”
但还是青了一块，陆山野没说出口，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专门的红袋子，里面装有各种药品，他拿出一小罐红花油，倒去一小摊在手掌心，捂着搓热，半跪到向河明床边。
滚烫的手掌心轻轻敷上去旋转揉捏，向河明对这样的触碰极其敏感，被触碰到的每一根毛孔都在扩张，叫嚣着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
“……谢谢。”向河明没想到陆山野会这么贴心，连红花油都备着了，他的手在看不到的地方蜷曲，将被单捏皱。
“不要再受伤，”陆山野看着刚出来第一天就被撞到的膝盖，自责地叹了口气。
虽然向河明不说为什么会摔倒，但他刚才在向河明出来的时候还是眼尖的观察到。
起先，是他把衣物放在马桶顶的衣架上，陆山野在内心自责，但想让向河明信赖他：“你想尝试独立是好事，但有时候……也可以尝试依靠我。”
“…好。”
向河明的睡前习惯是听一会书，他把自己的东西整齐摆放在床头柜，以免丢失。
洗完澡热气腾腾地擦着头发走出来，陆山野听到僵硬的朗读声不大不小环绕在向河明的身边，倒是感兴趣的跟他听了一段，又低头发现小家伙在他洗澡的功夫把行李箱都收拾好了。
陆山野走到床头柜前翻看提示消息的手机，感觉到边上的人把声音调小了些，笑道：“没事，放着吧。”
“我也跟着未来的文学大鳄陶冶一下情操，”他单手把陆母的30秒语音转换成文字，瞥了眼内容，回复几个字报平安。
向河明没有再调节音量，对陆山野时不时开的玩笑也渐渐习惯，朗读声中忽然跳出提示音，是来自向母的关心，他摸索着手机键盘，僵硬的女声开始尝试组词，供向河明选择。
向河明的操作吸引来陆山野的注意，他看着向河明熟练地打字，好奇：“你还会打字？”
“这不难。”向河明回复完消息，点了下确认自己没有打错。
“是要下载什么软件吗？”陆山野问。
“下一个读屏软件，”向河明给陆山野展示，僵硬的女声是他最好的伙伴，不管他要干什么，只要手指接触到屏幕，女声就会响起告诉他这是什么。
陆山野沉默片刻，缓慢开口：“河明，介意我问个问题吗？”
“什么？”向河明熄屏，空气中变得很安静，他的脸庞也十分平静。
“你的眼睛失明是……”
“后天的，”向河明接过陆山野的问题，漂亮的眼对着他一眨一眨，“好像是在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
“……了解，”陆山野听到后点点头，他想起之前在学校小卖部听到的对话，“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mp3要给你充电吗？”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失明吗？”向河明拽紧mp3，另一头被陆山野攥着。
陆山野摇摇头不说话，向河明习以为常的语气让他心疼。
就像摔倒了不会叫疼，走路撞到别人要先道歉再感谢别人的理解，陆山野知道向河明骨子里是一个要强的人，一个要强的人需要依赖别人，这让陆山野感到很难过。
他害怕在他这里，也让向河明的自尊心破碎。
“陆山野，我不害怕。”向河明搭上另一只手，掰开对面的两根手指，他熟练地从放在床头的包里拿出充电线，靠近床头柜的手摸索插头的位置，自己完成给mp3充电的动作，“应该是个夏天，我去玩水，浑身湿透了才回家，爸妈工作忙，姐姐住校，直到晚上爸爸回来发现我在发高烧。”
“从我看不见之后，爸妈对我的保护发挥到了极致，他们……将我的失明归结于他们的错，”向河明歪头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跟别人说起这些了。
“之后，我就失去了自由。”
“我想独立，并不是想摆脱父母对我的关心，我只是想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陆山野，你认为我做的对吗？”他跟姐姐也说过这样的话，姐姐的回答是“等高考结束”。
“很对，”陆山野肯定道，“每个人都应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向河明在被窝里点点头，陆山野的回答让他感到很安心，这让他做了个好梦，梦里他的眼睛能看到这个世界，能看到老弄堂里吹来的风，一家四口在河边散步。
盲杖在瓷砖地板上“哒哒哒”，向河明先下楼梯，站在酒店前的空地上等后面还房卡提行李下来的陆山野，“咕噜咕噜”的滚轮声此起彼伏的靠近，他跟着陆山野的步伐往前走。
他俩起得不算早，陆山野打开后备箱装行李时，发现隔着两个车位的另一头也正在往里塞箱子，只不过他们是六人出行，正在纠结如何把六个箱子塞进去。
陆山野轻松的把两个24寸的行李箱放进宽敞的后备箱，他的双肩包和装零食药品的袋子塞进后座。
这些都做完，向河明已经自己摸索到副驾驶，因为是越野车，底盘高，向河明手搭在上面使了劲才爬上去。
“安全带自己会系吗？”陆山野一上车就道。
“你看不起谁？”向河明放下怀里的蓝色斜挎包，手慢吞吞朝自己的右上方寻找安全带，费了一些功夫双手并用才扣上。
“真棒，”陆山野不答话，只是鼓励式教学地夸奖，笑道：“出发了。”
刚开出去半小时，车内很安静，陆山野哼着歌，侧头望扭头看窗外的向河明。
“到哪儿了？”向河明问。
“还没出市区。”陆山野看了眼导航，他问，“无聊了？”
顺手开启车内音响，混响的声音很大，吓了向河明一跳，他转头看陆山野，显然有些不信开了这么久还没出市区。
“伊川很大，景区分布也很散，”陆山野笑着分神调小音量，“我们去第一个地方，过去要2小时呢。”
“这么久？”向河明眨眨眼，发现这趟行程没有他想象的轻松，“那你开车……会不会很累？”
“还好，好在路上风景不错，”红灯跳转，陆山野发动引擎，“你要是觉得无聊就把mp3放出来听书。”
车子环道上高速，等位的功夫陆山野感叹道：“这可是你山哥第一次自驾。”
车子进一位，陆山野发现边上的人没动静，还以为向河明睡着了，他转头看挑眉问：“你双手合十是个什么意思？”
向河明真诚道“……祈祷山灵保佑我！”
“你应该祈祷山哥保佑。”陆山野被气笑，双手搭在向河明双肩，迫使他朝着自己。
陆山野自己可能不清楚，但向河明能真切感受，陆山野开车时候会开启话唠模式。
只要有一辆车超他，他多少是要叭叭两句，碰上比他贵的车就是“给我大哥让道”，碰上其他的就嚣张起来要较量。
向河明紧紧拽着安全带，怕自己小命不保。
“下高速了，还有半小时。”陆山野怕向河明感到无聊，时常会给他实时播报。
“周边还有房子吗？”向河明坐着没趣的时候，就会问他周边有什么，但是迫于陆山野在开车，问得频率也不是很多，现在下了高速，车辆少了很多。
“没了，”因为是提前一天出来，车流量不算多，陆山野之前在规划的时候也尽量找人少的自然景区，避免发生意外。
“都有什么？”向河明兴奋地问。
“左边是山路，右边是草原，远处是连绵的山峰。”陆山野地回答十分精简，属于向河明问什么他答什么。
“山上有树吗？”
“没有，都是绿草，”陆山野转过一个弯道，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就像是眼睛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人潮人涌，有的只是大自然最纯粹、最本质的东西，“天很蓝，云朵很白很大只。”
向河明看不见，只能通过陆山野的话在心里想象，但从陆山野的语气变化中，他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向河明！你那边有牛群！”
陆山野看向右侧，忽然惊奇道。
向河明朝窗边歪头，刚想说自己看不见，就感觉耳边一阵风过，紧闭的车窗迅速降落。
车速很快，风呼啸而过，陆山野鸣笛一声，耳边肃然清静，紧接着近处低头的牛群“哞哞”叫。
向河明的脸上扬起一抹笑，他看到了。
牛群：你清高
陆山野递草：辛苦了兄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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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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