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山野没有拒绝，愣神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手碰到有胡渣的下巴之后，见没有拍开他，向河明更加明目张胆，右手一抬，从发梢开始向下触碰。陆山野的眉毛好长，而且眉峰很突出，估计是姐姐说的黑色野生眉，没有经过过多的雕琢。
向河明在心里想，不像他，姐姐说他眉毛颜色淡淡的，弯弯的。
接着他的手被高山隆起，那是陆山野的高鼻梁，跟姐姐描述的一样，很挺拔，向河明有些嫉妒，他从小就希望自己的鼻梁可以高一些，还试图戴眼镜“增高”，可惜没有一点用处。
还没触碰到的嘴角漏出一抹笑容，陆山野看眼前的小瞎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右手摸着他的脸，左手还不自觉搭上自己的鼻子，两只手指捏了捏鼻梁，一脸懊恼。
然后右手舒展，用手指的圈圈纹路附上陆山野闭上的眼，眉眼也十分深邃，向河明在心中刻画陆山野的样貌。
只不过……姐姐可能没发现，陆山野的睫毛好像十分浓密，而且很长很柔软。
向河明没有去触碰陆山野的嘴唇，右手刚想伸回来，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裹住。
“认完了？”陆山野抓住偷跑的手道。
向河明囫囵吞枣地点头。
“还有一个地方没碰，”陆山野的手带着向河明往下走。
手指摸到一块小小的凹陷，在方才他触碰的下巴还要再往下的位置，向河明不确定是不是疤，又细细摸了摸。
“小时候调皮，摔倒磕到地上的碎石子留的疤。”陆山野解释，放开向河明的手，“下次可以摸这里认人。”
“哦，”向河明应了前面一句，又觉得有些不对，他反应太慢到陆山野说完后一句才应答，又嘟嘴补了一句：“谁要认你。”
说完，手脚麻利地缩回自己床里，躺下的时候脑袋还不小心撞到了床板，向河明窘迫着一张脸，抬手把被单盖过泛红的耳垂，闭眼装睡，拒绝听到陆山野发出的笑声。
向河明睡得早，陆山野洗完澡躺在床上修图，没过一会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看了眼天气预报，有些担心明日的行程。
“下雨了？”刚睡醒软绵绵的嗓音缩在被窝里不肯起床，窗外舒适的小雨声让他久违的不想起床，向河明带着被子挪到靠陆山野的床边。
“下了一夜，”陆山野爬起身对着阴沉沉的窗外伸懒腰，因为清晨下着大雨，陆山野关了闹钟没有叫醒他。
向河明寻着陆山野的声音，反应过来他不在床上，也掀开被子起床，“听着不大。”
“嗯，河明，我们要改路线了，”陆山野回头望发现向河明在换衣服，又连忙转过身，“帕米山有暴雨蓝色预警，我们估计是去不了了。”
自然因素造成的遗憾，向河明并不觉得有什么，他点点头，穿好衣服停下窸窣的动作望向陆山野。
“我们直接开去喀尔塔镇，今天可能会有些无聊。”陆山野因为要坐一天的车，感到十分抱歉，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计划。
昨晚陆山野找了许多去卡尔塔会途径的景点，基本都要步行一小时以上，这不适合向河明，因此他想在路上多观察观察，碰碰运气，说不定会有好运。
“没关系，”向河明摇摇头，安慰道：“正好我有本书没看完，可以在路上听。”
因为外面还下着雨，陆山野不让向河明一个人先跑到车边，向河明只好坐在大堂的沙发上面朝大门听雨声还有行李箱滚轮“咕噜咕噜”往外跑，等陆山野放好行李再来接他。
陆山野撑伞把他拎到副驾驶坐好，向河明听着雨刷器“吱嘎吱嘎”响个不停，雨声传到耳边像是在挠痒，陆山野开得很慢，去卡尔塔只能走国道，虽然慢，但胜在风景好。
车内蓝牙音响连接向河明的mp3，一本书接近尾声，陆山野听着冰冷冷的女声朗读，总觉得缺点什么。
“还在下雨吗？”一脸满足的向河明按下暂停键，侧耳倾听，已经没有雨滴声了。
“毛毛雨，”陆山野放起舒缓的音乐，给向河明降下车窗，让他自己感受。
他看到右侧视镜里一只手伸出车窗，一阵阵风呼啸而来，拍打着向河明额头的秀发。
风夹杂着一丝丝雨从向河明的指缝间流淌过去，他能问到空气中经过雨水洗礼的草地的芬芳，向河明兴喜道：“雨要停了。”
“前面出太阳了，”陆山野给向河明分享，“头顶的乌云也散了，远处照得很亮，像是有个湖，反射出的光影。”
“湖？”
向河明好奇地向前挺身，就听陆山野笑道。
“还没到。”
食指跟着音乐的节拍跳动，等待着陆山野向他发出扭头观望的信号，向河明摸到放在车门边的一根小香肠，心痒痒决定吃掉它。
此时，一束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向河明身上，他伸手感觉到微弱的温度，惊喜。
“陆山野，出太阳了！”向河明的手在空气里抓了抓，感叹：“好神奇，上一秒还是下雨天，下一秒出太阳！”
“我们在跟乌云赛跑呢。”陆山野笑道，远处的那面“镜子”也越来越近，他不清楚这是什么湖，甚至在地图上都没有注意，就像是一个意外之喜，直到车子靠近他才跟向河明讲。
“这是什么湖？”向河明问。
“就叫它——意料之外湖吧。”陆山野笑道，“公路边上有铁丝网，我们估计进不去。远处是大片碧绿的灌木丛，再往前交叠的是麦黄色的芦苇荡，湖泊不大，是蓝绿色的，远处是高耸的群山，被太阳照得发白。”
“就像一副平行延展的色彩画？”向河明在心中描摹陆山野说的话，可是就连颜色在他的回忆里也逐渐淡忘了，他默念道，希望能想得再清晰些：“绿色、黄色、蓝绿，和浅灰……”
“说的很对，”陆山野点头，他自然不晓得向河明在想什么，他看了眼导航道：“要过去了。”
接下来是导航地图缩小之后无数的“s”型盘山公路，陆山野提醒向河明握住车窗上的把手把握好平衡，这段路可以说是这一路来最难开的一段。
随着绕弯的数量递增，海拔也在相应上升，向河明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住进来一只饥饿的啄木鸟，后脑勺一阵一阵的疼。
他问陆山野这是什么反应，陆山野让向河明伸向放在他脚侧的白色袋子里，他掏出一罐氧气瓶，想起陆山野之前在酒店教过的方式安装好，因为是第一次用，掌握不了按压的力道，一股氧气喷进向河明的鼻子。
“——好臭。”向河明瞬间脱离面罩，但脑袋里的啄木鸟确实有了几秒的罢工。
“多吸几口缓缓，”陆山野笑道，“困了就睡一觉。”
盘山的公路七扭八歪，绕得向河明头晕，不知是氧气吸多了醉氧，还是听了陆山野催眠似的话，向河明迷迷糊糊地抱着安全带睡了过去。
温暖的阳光从他的手心溜到他的眼睛，像是要将他唤醒，可惜向河明看不见，歪着即将下落的头打着瞌睡，梦里出现悦耳的鸟鸣，向河明聆听寻找声响的方位。
扑通，脑袋撞到车窗，把他惊醒。
向河明咻地坐起来，反应迟钝地揉揉撞疼的脑袋，整个人顿感清晰。
车子停了下来，周边除了鸟鸣还有窸窸窣窣的水流。
很安静，向河明呼唤了一声“陆山野”，没回音，他伸出左手到驾驶座，捞了空。
向河明顿时慌了，他急切摸索能触碰到的一切，驾驶座，后座，还好东西都还在，唯独陆山野。
他猜测，陆山野应该下车去上厕所了，这里应该是服务区。
可是，他们走的是国道，国道没有服务区。
“咚咚——”
此时，正在摸索手机拨给陆山野的向河明右侧车窗响了两声，吓了他一跳，就在向河明防备地快速举起手机当武器时，窗外传进来一个熟悉嗓音。
“向河明，开窗！”
向河明丝毫不知，巨大的人影挤在拥挤的车窗前晃着身子显得如此滑稽，但陆山野的声音确实让他的心安下来，他伸手去掰按钮。
车窗下坠，一只手立马伸进来，有什么东西凑到向河明跟前。
“闻闻！”
“……花？”
一股甜蜜的香气在向河明鼻尖炸开，向河明捏在手里，爱不释手。
“下车吗？这里能看到雪山了。”
陆山野在向河明睡着后专心开车，熬过半小时的盘山公路，周边竖起了高耸针叶林植被。
远处的高山上能看到堆积的薄薄一层白雪，路过的指示牌显示距离他们十公里处有一个废弃农场，可以开车前往。
他把车停到最里面，往里走有一个红房子小木屋伫立在潺潺的小溪流边，溪流顺着高山沟渠流淌而下，下午三四点的太阳相对柔和，波光粼粼地倒映在眼底。
他将目光所及的美景详细描述，然后问向河明：“要不要玩水？”
“要！”
溪流并不湍急，向河明换上拖鞋搭着陆山野的肩，一步深一步浅地往前走，他能感觉到磨着脚底的碎石子和松软的土地与野草。
“这里有颗树，”陆山野把向河明的手摸上粗糙的树皮，绿树独自耸立在小溪边，洒下一片绿荫地。
然后陆山野蹲下身，带向河明感受冰冷的泉水，自远山积雪融化，一路流淌至此，顺着向河明的指缝流向更远的地方。
陆山野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两声，他起身查看。
“怎么了？”向河明仰头问到，左手还抚摸着冰凉。
“是我妈，问我们现在在做什么，”陆山野小跑走远，打算给向河明拍张照，“让我抓拍一张照，应付一下辛苦劳累的老母亲！”
“你怎么不拍自己……”向河明嘟嘴吐槽，身体还是不自觉站起身让陆山野拍地好看些。
陆山野快速抓拍完一张发过去，放下手机发现向河明还一动不动，心里痒痒起了坏心思，他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再往左边走一步，更好看。”
“好，”向河明点点头，完全信任陆山野，拖鞋往左挪一步，清澈冰凉的河水猛地灌进他的脚掌，惊得向河明从脚到头一致凉爽，于是，他再往左走了一步，整个人都泡到了溪水里。
“哎——”陆山野见他自己又往左走，连忙跑上前制止。
向河明趁陆山野跑近的功夫，迅速蹲下身，在感受到面前靠近的风时，一瞬间手掌捧水向风来的方向泼去。
陆山野变成了落汤鸡，向河明在得意洋洋地笑。
“原本只用给你擦一只脚，”陆山野扶着向河明坐到副驾，他摇头说着得不偿失。
“谁让你捉弄我，”向河明勾唇晃腿心情愉悦，怀里突然多了个裹成球状的物体，他双手抓住摸索轮廓，发现是他泼湿的陆山野的上衣短袖。
此时，陆山野仗着向河明看不见，光着膀子耍流氓。他抽出几张纸巾细细擦拭向河明沾了水的小腿脚丫。
皮肤划过脚掌的痒意不断，向河明缩回脚想自己擦，自打小学毕业他爸妈都没给他擦过脚，这个举动实在是太过亲密。
“痒……我自己来——”
“别乱动！小心撞到头。”
脚掌刚想缩回来自己擦，陆山野一把抓住向河明小腿上的肉，轻轻拽。
向河明听这话也老实了，抱着头摸自己距离车顶的距离，发现还有半个手臂的距离，此时他整个人陷在副驾驶坐上，哪有这么容易撞到。
“瞎说！还有这么宽的距离！”他给陆山野比划。
“怎么我说什么都信？”陆山野笑着擦完向河明的脚，让他缩回座位里再晾晾，一只手扶着车门弯下腰处理两只拖鞋的去处，拿个垃圾袋子装起来吧他想，还好他多放了一件短袖在背包里。
“为什么不信？”向河明一脸无辜歪头低下反问，听到陆山野说拿个垃圾袋，才转身伸手绕到副驾驶椅背去够。
“古人云，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陆山野装好两双湿漉漉的拖鞋塞进车门底下的凹槽处，用湿巾擦完手，见向河明凑过来的脸，轻轻点他的额头。
陆山野见他听完一副思考的样子，关上副驾的车门上车，探身去拿背包里的另一件短袖，直到他穿好，向河明还是眨着眼睛循着声音观望他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陆山野仰头喝一口水准备再出发。
“可是……如果我不信任你，我做不了任何事……”
陆山野望着向河明不解的眼神和犹豫地抿嘴，忽然意识到向河明心里好像有一堵高高的围墙，此刻正踌躇着探头出墙上唯一的小窗，对他说着心里话。
他大手一挥抚摸向河明的后颈，带着向河明整个人靠过来与他贴近。
陆山野凑近他耳边好好地给他理顺：“我说什么你都做那叫‘听话’，我说了你不想做，但你心里明白我会给你兜底，这才叫做‘信任’！”
“晓得了？”
陆山野嘴角一笑，狠狠蹂躏了下愣愣望着他出神的向河明。
陆山野：（大手一挥）被哥帅到了吧？！
向河明：嗯，被你装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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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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