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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檐下共听雪

“在聊啥呢?”

林熙和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下来。

“熙和兄,咋跟咱说话还这副阴阳怪气的调调呀。”喻执刻意模仿林熙和的语气回怼。

“呵……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在编排我咯。更何况,你们又不是艾玙,我这心啊,放不下这么多人。”林熙和满不在意地笑,转而问:“你们要去千山古城?”

“对呀。”

“山高水远,前路暗藏凶险,亦藏奇遇……”

“你说啥?”不光喻执,邬祉也瞬间愣住。

林熙和忽而正了神色,认真道:“我恳请你们,把艾玙的安危、需求摆在第一位 。作为交换,我来施法缓解你们之间的诅咒。”

“……好。”邬祉答应了,声线清冽。

却并非因这所谓的交换,不过,艾玙到底是清白无垢的人,不该被这腌臜事拖累。

“话说,熙和兄,合着你特意过来,就为了堵咱们的嘴不让说你坏话?”喻执挑眉打趣。

林熙和低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两幅雪色手套,扬手抛过去:“怕你们这双耍剑的手冻坏了,回头连蛐蛐我的力气都没了。”

“多谢!”喻执爽朗地应。

艾玙盯着林熙和掌心泛着微光的符咒,眼睛瞬间亮了:“这就能解开?”

他刚要伸手去拿,却被林熙和指尖转出的卦象轻轻抵住手腕。

“符咒可保你们暂时分开。”

林熙和将符纸抛起,符文在空中化作流转的光带,淡金色光带带着微凉的触感擦过皮肤,分别没入两人眉心,“但不可超过一个时辰。”

他收回罗盘,青铜卦盘上的纹路还在微微发烫,“若逾期不归,反噬之力会让你们此生都再无法分开半步。”

“此生都再无法分开……”

邬祉反复思索这几个字,每个字都清晰明了,可连在一起却像团迷雾,让他摸不着头脑。

艾玙见状,笑着打趣:“行了行了,天天腻歪在一起,换谁都会嫌烦。”

邬祉心里直喊冤枉,并非所有人都会如此。

可这话卡在喉咙里,愣是辩无可辩,只能默默吞下这哑巴亏。

艾玙转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残雪凝未散,檐角冰棱滴答着坠落在青石板上,碎成细润的水痕,却仍有零星雪粒沾在黛瓦边缘。

邬祉择定明日启程,最是忙乱的却是林熙和。

艾玙望着廊下林熙和来回奔走的身影,总觉他周身似被无形丝线捆缚。

篓中塞了很多东西,他仍觉不够,复又转身疾步往庖厨而去,取来刚出炉的枣泥糕。

“家中老匠所制糕饼,你素来爱吃,多备些路上解闷。”

艾玙闻言抬眸:“不必了。这糕饼放不得几日,若想吃……再回青崖镇便是。”

檐下铜铃忽响,林熙和的手悬在半空,脸色发白,良久方涩声道:“再回……也好。”

林熙和在痛苦,艾玙却不知道他在痛苦什么。

这般咫尺不识他人悲戚的境况,恰似钝刀割肉,最是蚀骨剜心。

自小,林熙和便是“太卜监千年第一神算子”,人人都说他窥得天机、算无遗策,可只有他知道,这双能断吉凶的眼,早被命数的迷雾蒙住了本心。

直到艾玙带着一身霜雪闯进林熙和贫瘠的荒地,他才忽然想从那云端往下跳,哪怕摔得浑身是伤,也好过永远隔着层薄冰,看艾玙独自在人间烟火里跋涉。

可在艾玙眼中,从出生就站在高处的林熙和,好像一直在往下走、往人间烟火里走。

“熙和,这是人间最好的糖。”

艾玙尝不出糖味,又不想浪费,便想着林熙和爱不爱吃。

林熙和点头。

于是,林熙和真的吃到了人间最好的糖。

“林熙和。”

清冷的声音如晨钟暮鼓般在空阔的厅内回响。

他猛地回头,只见艾玙端坐在鎏金嵌玉的主座上,月白色广袖垂落如流云,却依然绑着那根所有人都看不顺眼的赤金发带。

艾玙望向他时,眼尾流转着笑意,风摧不折,雨打不侵。

“熙和,需不需要安慰?”

林熙和脑中那根紧绷如弦的神经轰然断裂,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像被狂风揉碎的经幡,颤抖着环住艾玙的腰。

眼泪砸在艾玙月白色的衣摆上,洇开深色的痕。

林熙和不敢抬头,怕撞见艾玙眼底的迷茫,却又止不住地将脸埋进他腰间,像个找不到归处的幼兽。

艾玙一下一下地顺着林熙和的脊背,向来从容的神算子,也会有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明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却让胸腔震颤出细密的裂纹。

他死死咬住下唇,将所有溃不成声的悲怆都咽进血肉里,唯有指节在艾玙腰侧的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对方的骨骼里。

“熙和……”

艾玙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掌心落下,轻轻按在对方发间,触到那因隐忍而绷紧的后颈。

比起高居神坛的俯瞰,更让人心疼的,是看这算尽天下的人,为了一句“舍不得”,竟把自己揉碎在尘埃里。

对方没抬头,只把他的腰抱得更紧,喉间溢出含混的音节,像在说“别走”,又像在说“抱歉”。

暮色漫进窗棂,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处。

当那根名为“克制”的线断开,剩下的,全是被命数压抑太久的、滚烫的荒唐。

“熙和,别哭了,这般情状,仿若自此永诀矣。”

“艾玙,你若肯垂眸看我……这人间万苦,皆成喜乐。”

“傻话。”

“艾玙,我不怕生离,不怕死别……怕的是你在人间烟火里走得太远,回头时,看不见我守在原地的模样。”

“不会的,熙和。你守着我的归期,我便带着人间的烟火,往你的方向,走得再慢些。”

当晚,林熙和抱着靛青色锦被站在艾玙床前,一动不动像个木头。

艾玙没理。

于是,林熙和开始忙忙叨叨,发尾因仓促而翘得凌乱,却在铺地席时格外仔细,席子边角对齐青砖缝,锦被叠得方方正正。

艾玙指尖捏着半卷未看完的书卷,唇角忍不住扬起:“林神算子这是……要替我算一卦今夜安寝吉凶?”

他忽然顿住动作,抬头时眼里映着烛火的晃影,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不算卦。”

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怕你趁夜走了”,只把掌心按在铺好的地席上,指腹摩挲着席面纹路,似乎在确认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

“守着你。”

声息温柔如檐角落雪簌簌,尾音却凝着金石般的笃定。

林熙和躺下地席时,脊背绷得笔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唯有指尖悄悄勾住艾玙床沿垂下的穗子,那穗子是他去年挑的,穗头缀着枚小小的卦符,此刻在夜风里轻轻晃荡,像极了他此刻悬着的心。

笨死了,艾玙想。

“睡吧。”

艾玙吹灭床头烛火,黑暗里传来他指尖收紧穗子的窸窣声。

窗外夜风掠过檐角,带着春雪融化的湿润气息,地席上那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却始终没松开勾着穗子的手指,就像他始终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怕你不在的夜,连梦都是空的。”

隔天。

剑影随云行,风卷侠客衣。

青崖镇的石碑在身后立成个模糊的点,艾玙数着自己踩过青石板的声响,听着身后四人鞋底蹭过地面的沙沙声。

没坐马车,没带行囊,五个人就这么踩着霜色,一直往前走。

艾玙忽然回头,“熙和,就送到这里吧。”

林熙和的脚步滞在青石板上,鞋底与石面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走了,熙和,再会。”

林熙和喉咙发紧,机械地点了点头,他就这样目送那抹墨绿身影与众人渐渐重叠,没入跳跃的森然中。

或许是他灼热的目光穿透了黄昏,又或许是倒映在瞳孔里的孤影太过凄惶,亦是二者皆有,艾玙故意落后了一步。

当那抹摇曳的翠竹再度转过来时,林熙和睫毛剧烈颤抖,眼睛亮得惊人。

“要抱一下吗?”艾玙歪头,笑问。

林熙和跌跌撞撞冲过去,将对方整个人裹进怀中。

艾玙身上淡淡的花香与新绿草木的清新混着硝烟味,像是最后一捧即将化尽的春雪,冰凉的手指勾住他后颈,温热的呼吸擦过耳畔:“熙和,我可从来没说过那镇幽枢是块玉。”

带着恶作剧得逞的轻笑,艾玙轻巧地推开他。

这次是真的走了,他举起手潇洒地挥了下,“不回头了!”

向北而行,春的足迹竟追不上车轮碾过的辙印,每一寸向北延伸的旅途都在提前支取春日。

舟楫过瓜洲,檐角悬着前朝的铜铃,风过时叮咚作响,恍若千年未绝的市声碎在耳畔。

坊巷间黛瓦鳞次,飞檐斗拱间垂落的紫藤花穗,将青石板路铺成淡紫的锦毯。

酒旗斜挑处,雕花木窗半掩,隐约透出胭脂香与琵琶弦音。

运河支流如丝带穿城,画舫载着江南烟雨缓缓驶过,桥洞下摇橹声欸乃,惊起满塘萍碎,涟漪间倒映着朱楼绮户的影子,晃晃悠悠晕染成一幅水墨长卷。

车马碾过十字街心的汉白玉蟠龙纹,道旁茶肆飘出龙井新香,远处二十四桥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桥畔垂柳依依,似是将昨夜的月光揉碎了,化作万千银线垂在碧波之上。

艾玙忽地将车窗推开半寸,“真好看,我想下车走过去。”

他很久都没回扬州了,依然是这般好看。

邬祉侧目,见少年倚着车栏,发梢被吹得凌乱,眼底却亮得惊人,像是把运河的粼粼波光都敛进了眼底,倒不似初见时的疏离和打量。

“嗯,好看。”他回。

“看来我们真的走了很远,春意绵绵……”

桃花木车栏将艾玙的侧影裁成一幅画,察觉到视线,他顿住,回头盯着邬祉的眼睛:“笑语盈盈。”

“笑语盈盈?”

“我说的是你,邬少爷。”

一进城门,邬家的小厮便来接他家少爷,少爷少爷地跟在后头喊,而且一路上邬少爷长邬少爷短的,艾玙忍俊不禁。

颠簸声里,艾玛的尾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少爷,怎么每次见我都在笑?”

邬祉没应,突然没头没脑地反问:“饿不饿?”

艾玙笑弯了眼睛:“本来不饿,但被你这么一说,五脏庙倒是开始敲鼓了。”

清风茶社,水墨山水。茶香袅袅,人声鼎沸。

寻个空位坐下,小二立刻热情迎上,沏上一壶魁龙珠,此茶融合浙江龙井的鲜爽、安徽魁针的醇厚和扬州本地珠兰的馥郁,沸水一冲,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还有翡翠烧卖、三丁包子、扬州烫干丝、盐水鹅……

吃饱喝足后,艾玙倚着木椅背发了会儿呆,可那些潮湿的记忆在一点一点地模糊,他轻声喃喃道:“好像味道变了。”

记忆里的扬州,此时该是柳絮纷飞,如今倒比前两年暖得早。

“味道?这十多年都是这个味啊,我们三个自小就住在扬州。”

喻执不信,又尝了口,还是这个味道。

艾玙往后靠,眼底漾出点懒洋洋的笑:“我住哪儿啊?客栈?”

“咱家都在这,但你要和邬师兄住……”

喻执看向坐在对面的邬祉,“要不咱们都去你家住?反正你那院子空房多,而且令尊令堂还没回来吧。”

“嗯,热闹些好。”艾玙晃了晃腿,他无所谓,“反正我住哪儿都行的。”

邬家在南河下街,喻执和江砚舟住东关街,不远也不近。

邬祉垂眸盯着艾玙晃动的鞋尖,忽地转头问他:“你吃饱了吗?”

“嗯……嗯?吃饱了啊。”

邬祉抄起一旁的竹篓,指尖触到对方手腕的温度时才惊觉自己掌心微烫,他迅速收回力,却没松开那截袖口:“各回各家。”

道完,邬祉已经拽着发懵的艾玙融进了人流。

两个大男人牵着手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虽说现在开放,但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

艾玙耳尖微微发烫,他仰头看了眼邬祉绷紧的下颌线,商量道:“少爷,松一下手?”

邬祉缓缓松开手,回头看了艾玙一眼,又转回去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我住在南河下街,不远,一刻钟脚程。”

“行啊。”艾玙晃了晃手腕,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

邬祉骤然顿住脚步,果然,艾玙撞上对方停下的脊背。

“若你想跟他们住,现在就可以转身。”

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点怪。

……?

他怎么感觉邬祉生气了,是不想和他住又无可奈何吗?

巷口的风掀起艾玙额前碎发,邬祉没说话,却特意往内侧让了让,用肩膀替他隔开迎面而来的货担。

艾玙低头,乖乖认错:“对不起,我想和你住。”

邬祉轻“哼”点头。

邬宅。

青瓦白墙配汉白玉门槛,门楣砖雕缠枝莲纹细腻如丝。

“少爷,你真是个大少爷。”艾玙调侃道。

跨过门槛,艾玙一直在惊叹。

除了那金瓦红墙、万千天下只奉一人的皇宫,还有那半城烟火缭绕、半城仙气氤氲的千山古城,眼前这座邬宅,当真是他此生见过最气派的所在。

待邬祉去前院理事,他道艾玙自己先逛会,随后他就到。

艾玙走到了后园,假山上的那眼活水,看着是天然景致,实则暗渠纵横,每滴水都走得有章法。

沿着鹅卵石小径信步,艾玙不觉间踏入一间临水书房。

榻边的博古架上,搁着个拳头大的青铜香薰,炉盖雕成莲蓬状,镂空处正往外冒着细烟。

艾玙凑过去闻,却不是寻常沉香,倒混着点柑橘的清苦,是暹罗进贡的“龙涎柑香”,他曾在西域商队那里听过,说这香需得取南海龙涎香混着波斯青柠皮,埋在地下三年才出味,寻常官宦人家求半钱都难,邬宅却拿它来熏书房。

啧啧啧,可恶的有钱人。

“您当心烫。”

丫鬟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指尖指着香薰下的银丝炭笼,“这炭是用荔枝木烧的,铺了层松子壳,少爷说闻着有松风入怀的意思。”

艾玙点点头。

雕花檀木榻旁,整面墙的书架上摆满泛黄古籍。

艾玙避开堆叠整齐的信笺,随手抽出本《奇闻异录》,刚翻开便被卷首的泥金绘吸引。

墨香混着龙涎柑香萦绕鼻尖,他斜倚在软枕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更漏声,忽觉这深宅大院如同迷宫,若不花个三年五载细细琢磨,怕是连晨钟暮鼓的方向都辨不清。

邬祉一进来,便看到艾玙歪靠在檀木椅上,下颌几乎要垂到胸口,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连书册滑落膝头都未察觉。

好乖。

邬祉长腿一迈跨进书房,径直在艾玙面前的书桌一角坐下,然后低头。

那双含着困意的眼睛骤然睁大,艾玙眨了下眼睛,慌忙坐直身子,抬头问他:“你好了?”

“嗯。”

邬祉的视线太过直白,艾玙感到不舒服,于是尴尬地收回视线。

邬祉:“你之前来过扬州?”

艾玙意识到可能是自己之前说漏嘴了,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他应:“嗯。”

邬祉:“江右离扬州千里之遥,是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人在等你?”

邬祉忽然抬手撑住艾玙身后的椅背,整个人几乎将他笼罩。

书册“啪”地合上,被艾玙放下,他解释:“扬州是个好地方……”

邬祉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艾玙慢悠悠补道:“路途遥远,但来了之后不仅发现地方好,人也好,我交了很多朋友。”

“……朋友?比如呢?”

两人靠得极近,艾玙又抬头,水光粼粼若寒星,他轻轻地弯了下眼睛:“你啊。”

邬祉屈指不轻不重地叩在艾玙发顶,动作看似嫌弃极了。

艾玙当即夸张地捂住脑袋往后仰,控诉:“你也爱打人。”

“……我不打人的。”邬祉别过脸嘟囔。

“嗯?那你未来夫人一定会很幸福。”艾玙说完后自己倒先愣了愣,他意识到,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有种道不明的奇怪。

“……吃饭吧。”

邬祉生硬地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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