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是被一阵急促的哨声惊醒的。
凌晨三点的监室里,女犯们的抱怨声混着铁门撞击的脆响,像钝器似的敲在耳膜上。紧急集合的哨声还在没完没了地响,她抓起外套往外跑,刚拐过走廊就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慢点。”姜风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伸手扶了她一把。
秦遇抬头就撞见他的眼睛,昏黄的应急灯下,他眼尾泛着点红,显然也是被突然叫醒的。两人的手还攥在一起,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过来,烫得她猛地缩回手。
“怎么回事?”她低声问,目光不自觉扫过他胳膊上的布条——昨天包扎的地方没渗血,看来是听话了。
“不知道,”姜风野往仓库的方向瞥了眼,“估计是仓库那边出事了。”
果然,集合点就在仓库前的空地上。狱警举着电棍来回踱步,厉声训斥着:“昨晚暴雨冲垮了后墙的排水沟,今天所有人加罚两小时劳动,必须在天亮前疏通!”
排水沟在最偏僻的墙角,积了半米深的泥水,混着腐烂的菜叶和碎石。女犯们看着那片浑浊的污泥,脸上都透着难色。秦遇刚挽起袖子,就听见姜风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来。”
他不知什么时候混到了女犯队伍边缘,卷起的囚服袖子下,包扎伤口的布条格外显眼。没等秦遇阻止,他已经跳进了及膝的泥水里,铁锨插进淤泥的声音闷响一声。
“姜风野!”秦遇低喊一声,这人就不能安分点?
他回头冲她笑,泥水溅在下巴上,像幅没干透的画:“总不能让你们来挖吧?”
污泥又冷又沉,姜风野一锨一锨往外抛,动作却没放慢。秦遇看着他胳膊上的布条渐渐被泥水浸透,心里像堵了团湿棉花。她找了个空桶,蹲在沟边帮他传递挖出的碎石,指尖碰到他递过来的铁锨杆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你的伤……”她咬着唇,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早好了。”他笑得痞气,眼底却藏着点软,“再说,这点活儿算什么?”
太阳爬上山头时,排水沟终于通了。姜风野爬上来时浑身是泥,像从泥潭里捞出来的,唯独胳膊上的布条被他小心地护着,只湿了边角。秦遇递过干净毛巾的手被他抓住,他用没沾泥的指腹蹭了蹭她的掌心:“谢了,秦医生。”
这声“秦医生”喊得亲昵,她没像往常那样躲开,只是别过脸去拧毛巾,耳尖却悄悄红了。
午休时秦遇去仓库领物资,刚拐过墙角就被人拉住。姜风野不知从哪摸出颗水果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彩色的光。“给你的。”他塞到她手里。
糖是硬糖,隔着糖纸都能摸到棱角。秦遇捏着那颗糖,忽然想起他昨天说日子像含在嘴里的糖。她抬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他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亮,这次她没移开视线,轻声说了句:“谢谢。”
姜风野愣了愣,随即笑开了,眼角的纹路里都盛着光。
傍晚收工时,秦遇在铁丝网边等他。手里拿着块干布,是她特意从晾衣房找来的。姜风野走过来时,她没像上次那样躲躲闪闪,直接拉过他的胳膊解布条。
伤口果然没裂开,只是周围的皮肤被闷得发白。她用干布细细擦着,动作熟稔了许多。“今天怎么这么乖?”她轻声问,语气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怕某人又要瞪我。”姜风野低头看她,声音压得很低,“更怕……你又要担心。”
秦遇的动作顿了顿,手里的布落在地上。她抬头时,撞进他沉沉的目光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只有满满的认真,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晚风穿过铁丝网,带着草木的气息。远处的哨声隐隐约约,却好像隔了很远。秦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抬手,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眉骨上的疤痕——那是比刀疤脸更早留下的印记。
姜风野的呼吸猛地顿住。
她很快收回手,捡起地上的布塞进他手里,转身时声音轻得像风:“明天……我再给你换布条。”
这次他没笑,只是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蓝色的囚服消失在拐角,才低头看自己的胳膊。刚才被她碰过的地方,像有团火在烧,一路烧到心里,暖得他想笑,又想叹气。
口袋里的水果糖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攥化了,黏在掌心,甜得发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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