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派人去了，父亲正在回来的路上。”
李菁菁低声应着，楚楚可怜，“我母亲真苦命，父亲早就动身往长安回了，眼瞅着这两日就该到，母亲却终究没能等回，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了……”
顾母听罢，心中甚是悲切，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抖着双手，打开李菁菁递来的信，信中字字恳切，皆是央求让顾远征与李菁菁尽快完婚。
“孩子，你放心……”顾母哭肿了双眼，双手握住李菁菁的手，泪眼婆娑道，“我一定会实现你母亲的心愿，让你和远征成亲……”
说曹操，曹操就到……
顾母的话音刚落，顾远征便带着顾谦踏入屋内，朝着灵堂跪拜行礼。
顾母由李菁菁扶着坐稳，大概还在气头上，并没同顾远征讲话，只是悲痛地望向灵位，哽咽道：“我的好姐姐，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放心，今年，我定让远征和菁菁完婚，了却你的遗愿……”
“母亲，我已有心悦之人，无法娶李家小姐为妻。”顾远征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顾母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指责道，“你姨母如今走了，唯一的念想，就是让你和菁菁成亲！你若不答应，她如何能瞑目？”
顾远征侧过头，冷冷看向顾母，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李家姨母向来温婉，绝不强人所难。我相信她若在天有灵，也绝不会强迫我娶她的女儿。天下所有爱子女的父母，都希望子女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绝不会用亲情捆绑，控制子女的人生大事！”
“你这逆子！”顾母踱步上前，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指着顾远征恨铁不成钢道，“你哪里来的这些歪道理？定是那下贱女子把你带坏了！”
李菁菁眼珠子滴溜转了转，立刻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模样，上前打圆场，试图劝和两人。
顾母见李菁菁这般懂事可人，心中对顾远征的成见更深，始终拽住亲儿子的衣袖不撒手。
“今日你若不答应娶菁菁，我便哪里也不许你去！我们母子俩，就在这灵堂里，守着你姨母！直到你回心转意！”
“金玉，你这是作甚？”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众人闻声回头望去——只见李纯明穿着一身丧服，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与李菁菁的娇小灵动不同，李纯明身材肥胖臃肿，走起路来像一只肥硕的大鹅。明明是个精明的商人，可那厚重的五官，反倒给他增添了几分敦厚老实的假象。
顾母松开了手，望向李纯明，又是一阵痛哭，“李兄长，你怎么才回来？”
“怪我，怪我回来晚了。”李纯明上前几步，殷切地拉住顾母周欣玉的手，温声问道，“金玉，你还好吗？菁菁母亲，得的本就是不治之症……倒是你，莫要哀伤过度，伤了自己的身子啊。”
顾母接连叹气，语气里满是感慨：“今年，我定要让这两个孩子完婚，了却菁菁母亲的心愿。”
李纯明抬眼，淡淡扫了顾远征一眼，随即笑了笑，“孩子们的事不急，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必强求。”
“不行！”顾母立刻反驳，“此事我必须亲自督促，这是菁菁母亲的遗愿！”说罢，她抹了抹眼泪，将手中书信递到李纯明面前。
李纯明简单扫了一眼，微微抬头，给了李菁菁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李菁菁顿时有些不自然，慌忙撇过头，避开了父亲的视线。
毕竟是亲生父女，李纯明没有拆穿她，只是和善地对顾母说：“金玉，此时当务之急是办好菁菁母亲的葬礼，孩子们的事，等葬礼结束后我们再议不迟。”
顾母叹了口气，终究松了口：“好吧。”
一旁的顾远征始终显得从容，他冷漠地看着眼前三人，心底突然涌上一种陌生的疏离感——自父亲过世后，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而眼前的三人，反倒更像真正的一家三口。
李纯明吩咐下人给顾母和顾远征准备偏房休息，自己则拉着女儿去了书房议事。
刚进书房，李菁菁便迫不及待地央求道：“父亲，你得帮我，一定要让顾远征和我成婚！”
李纯明疼爱女儿是出了名的，可这次却皱了眉，语气带着几分不赞同：“菁菁，你母亲才刚走，哪能这么快办喜事？于情于理都不妥。”
李菁菁嘟囔着，语气里满是急切：“再不办，他就要被其他人抢走了！”
“哦？”李纯明抬眼看向女儿，眼底带着几分戏谑，“我们菁菁这般精灵可爱，能看上他顾远征，是他顾远征三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有谁敢抢你的人？”
“不过是个死丫鬟罢了。”李菁菁跺了跺脚，“父亲，她不仅跟我抢男人，还跟我抢生意！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只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哪里用得着我们菁菁如此上心？”李纯明笑了笑，眼神里满是慈爱，“菁菁啊，如今咱们李家的生意已经做到了北境，连官家都褒奖我，说我促进了北境和中原的往来。别说顾远征了，就算你看上了某个大臣的长子，父亲也能帮你促成姻缘。”
“父亲，您还不了解我吗？”李菁菁凑到李纯明身旁撒娇，“女儿打小就跟顾家哥哥一同长大，早就把顾家的每寸土地、每片树叶都视为己有，更别提那金库里一柜柜的金子了！”
“你这个小财迷。”李纯明刮了刮女儿的鼻子，“咱们李家的财产多到花不完，你何必非要把顾家也占为己有？”
“父亲，您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李菁菁坐直身子，严肃地看向李纯明，“您常年呆在北境，极少回来，只有母亲那个憨妇还无怨无悔地等您。我听说，您早在那头又纳了个小妾！说不定哪年就会给我生出个小弟弟来！这李家家产，能否到我手里，还不一定呢！”
“你这孩子，说话怎这般没大没小！”李纯明瞪了李菁菁一眼，可见女儿眼神咄咄逼人，他语气又软了下来，“谁让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罢了，为父帮你劝一劝顾远征便是。”
于是晚饭后，顾远征被李纯明请到了李家书房。
顾远征赶到时，案上已摆好刚沏好的茶。
李纯明依旧一副憨态可掬、笑容满面的模样，亲切地招呼顾远征坐到自己身旁，“这是紫笋茶，今年最新的货，别的地方可喝不到，你快尝一尝。”
顾远征点了点头，轻抿一口茶，侧头问道：“不知李伯父找我有何事？”
“远征啊，”李纯明却不急着提正事，反而关心地问，“你在刑部待得如何？”
“一切皆好。”顾远征回答得淡淡。
“我听说你在那儿仍旧只是个刽子手，每日做的，都是斩杀犯人的活计……”
李纯明放下茶盏，直视着顾远征，“伯父如今在朝中也颇认识些人脉，不如我托人，跟刑部尚书美言几句，让他给你找个轻松体面的差事？”
“官家这两年虽不再打压商人，倒也并不鼓励官员和商人结交。”顾远征语气悠悠，迎上李纯明的目光，“不知伯父怎会有朝中的人脉？”
李纯明愣了愣，没想到向来尊重他的顾远征今日会这般问，他低头笑了笑。
“你也知道，你李伯父我向来低调。这些年在北境经商，没少出钱出力帮当地百姓，他们都念我的好；就连长安过去经商的世家，也多受过我的帮扶，更别提那些来北境探查民情的官员了……”
顾远征点了点头，意有所指：“伯父向来会做人，这点我是知道的。”
李纯明向来以“老好人”自居，见顾远征语气冷淡，却没生气，耐心地转入正题：“远征啊，如今我在北境的生意越做越大，这偌大的家业，却只有菁菁一个人守着。若是能有个靠谱的女婿，帮着菁菁一同打理李家家产，那我在北境也能放心些。”
顾远征淡淡笑了笑，“李伯父放心，菁菁如此聪慧能干，定然能为您觅得良婿。”
李纯明顿了顿，望向顾远征，目光中带着几分期许，“远征啊，你知道我的意思。在我心中，你就是我李家最好的女婿人选！”
顾远征闻言，眉毛轻挑，“承蒙伯父抬举，只是当年杀父之仇未报，我无心其他，对菁菁更无男女之情，恕难从命。”
李纯明笑了笑，似早料到他会这般回应，“其实这些年，我也在北境帮你留意杀父仇人的线索。别说，还真让我找到了那个人。”
顾远征听闻，当了真，急切看向李纯明，问道:“他如今在何处？”
李纯明缓缓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感慨之色，“据说前年他喝醉酒，跑到沙漠里睡了一觉，当晚就被沙子埋了，死掉了。”
“怎么可能？”顾远征下意识攥紧拳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声音也不自觉拔高，“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如今你杀父仇人已死 ，也该好好规划一下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李纯明趁热打铁，目光紧紧盯着顾远征，“你在刑部当刽子手，每日做着斩杀犯人的活计，又辛苦又危险。不如听伯父的，我帮你谋个轻松闲职，再和菁菁一起打理李家的生意，日后这李家的家业，少不了你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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