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乐师会本能地怕你，是因为你身上有冷厉气场；但她更不敢违背我，是因为她知道，你虽冷漠，却不会真的杀她，可若违逆我，她此生会比死还痛苦。”
李菁菁用手帕擦了擦嘴，眼神明亮又带着一丝狡黠，“真是可惜，我还没听过陆遥歌唱曲，也不知往后，她能否还有放声高歌的机会了？不过，我曾在桥头听过她阿妹唱曲，那真是天生一副好嗓子。你说，她们这种下贱女子，是不是天生就长了副勾人的下贱魂魄，才把顾哥哥你迷得晕头转向？”
顾远征彻底没了耐心，抽剑出鞘直指李菁菁，“你若不告诉我遥歌的下落，我定让你这辈子都活在悔恨之中！”
李菁菁却毫无惧色，阴冷地笑出声，半卧在榻上，依旧娇软可人，“想知道陆遥歌在哪？你该拿出几分诚意来。用威胁的法子，我可不会轻易告诉你。”
顾远征怎会不懂李菁菁的性子？他是看着她长大的，起初只当她是娇纵顽劣些，念在两家是世交，自己又比她年长，从不与她计较。可自从陆遥歌出现，李菁菁像是变了个人，活脱脱成了一只炸了毛的狐狸。
“你母亲在世时，曾有恩与我，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希望你别再闹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顾远征强压着情绪劝对方，“我不明白你为何要针对遥歌，她与你不同，她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不易，她不是你的下人，也不是你的婢女！你为何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是啊，究竟是为何？”李菁菁从榻上坐起，呆呆看向一旁奏乐的乐师。她忽然起身，光脚踩在地上走到乐师面前，用玉葱葱的手狠狠抬起乐师的下巴。
那乐师看着不过二八年纪，柳眉丹凤眼，皮肤细嫩，容貌甚美，却因害怕身子不停颤抖，两行清泪静静滑落，手里的琵琶却没停下，依旧机械地奏着曲。
李菁菁哑然失笑，弯腰转向顾远征，指着乐师道：“你瞧，你快瞧瞧她！多可笑？她本也一无所有、任人宰割！可凭什么？凭什么陆遥歌就和她们不一样？凭什么她就要做那最特别的一个？凭什么？”
“凭什么不？凭什么不可以？你又代表了谁？凭什么要随便定义一个人！”
顾远征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李菁菁，他声音冷傲，一字一顿道。
“遥歌也是有血有肉、同你同我一样活生生的人！凭什么她不能做独特的自己？为何偏要按你李菁菁的说辞、按世间的俗规来？”
李菁菁冷笑，“顾远征，你疯了！”
“李菁菁，并不是每个人都要做命运的傀儡！你所有的不甘和诋毁，不过是你内心恐惧的遮羞布！你渴望活成她那样，以至于嫉妒她，甚至想摧毁她！”顾远征直接戳破李菁菁的心思，“你越是这般，就越会衬得你自己匮乏！”
“你说我匮乏?顾远征，你怎么敢的？”
李菁菁面向顾远征，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她似是不甘，狠狠瞪了顾远征一眼，又猛地上前几步，使劲全身力气，推了顾远征一把。
“顾远征！我告诉你，你越是这般护她，我就越记恨陆遥歌！我死都不会告诉你她在何处！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顾远征猛地攥紧李菁菁手腕，力道极重，他双眸通红，声音发狠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李菁菁站在顾远征面前——她个子小小的，总爱穿一套丹砂绣金襦裙，乌黑长发披散在腰间，永远一副柔弱可爱的模样。
可此刻，李菁菁的表情却狰狞着，她低下头，双拳紧紧攥着，身子也忍不住地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从小到大，你又有几次正眼瞧过我？我当真好奇，为了那陆遥歌，你又能做到什么份上？”
李菁菁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边往榻前走，边笑着说：“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包括陆遥歌的命。我若想让她死，她明日，便断不能活。”
李菁菁一脚踩在榻边，刚要坐下，却听见一声沉闷的“咚”声——那声音之响亮，惊得让房中的琵琶声都戛然而止。
李菁菁猛地回头，看见顾远征竟直直跪在了自己身前。
顾远征神色依旧不卑不亢，眼眶却红得厉害，声音还是那般低沉：“从小到大，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一直把你当妹妹般纵容。今日，我只求你一事——请你告诉我，遥哥如今在何处？”
“哈哈……哈哈哈！”
李菁菁跳回地上，突然弯腰大声笑了起来，笑了好半晌，才站直身子，脸上笑意瞬间褪去，面无表情地看向顾远征，“我原以为，陆遥歌不过是我们之间的一场玩乐，那命如草芥般低贱的女子，凭空出现，又搅乱了你我心境。你却为了那个女人……竟为了那个女……你跪我？”
李菁菁转过身，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顾远征沉默不语，依李菁菁尖酸的性子，是定不会轻易放过遥歌的。如果一定要一个人服软，只要能让遥歌安好，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是你把遥歌掳走，我的人也正在找她，你若现在告诉我她在何处，我会永远感激你。”
“不可能了。我既把她藏起来，就不会让你找到她。”
李菁菁转回身，疾步走到顾远征面前，双手搭在顾远征的肩膀上，低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本想留她一条命的，但你竟这般在意她，我便，绝不会让她好活了。”
顾远征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神情瞬间冷了下来。他缓缓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你既不愿告诉我，我也会用我的办法找到她。”
“什么办法？”李菁菁冷笑一声，眼神犀利如针，“用你无涯之主的身份？我在顾府眼线众多，你做了些什么，我岂会不知？”
“李家商贸往来众多，钱庄赌场里面的门道，是否真的清白？”顾远征转过身，往门外走，“正好借此机会，统统查一番。”
“我母亲刚去世，你就是这般报答我母亲的？”李菁菁冷声问他。
“此事与你母亲无关，”顾远征停下脚步，“作为长辈，我有替她教导你的义务，一味的嚣张跋扈，只会毁了你自己。”
“你如今刚在朝中站稳脚跟，刚得到圣上的青睐，为了一个女人，让你那暗不见天日的组织，光天化日地寻人？”李菁菁故意顿了顿，语气颇有玩味，“不知世人和圣上，又会如何看你？”
“他们如何看我与我无关，我也从不在意。”顾远征微微侧过头，“李菁菁，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疯子。”
说罢，顾远征扬长而去。
“疯了，真是疯了……”李菁菁浑身脱力，彻底瘫坐在地上，她暗自想了想，急声唤道，“翠柳！翠柳！死丫头去哪儿了？”
有个小丫鬟从门外匆匆跑进来，怯生生地问：“小姐，您有何事？”
“翠柳呢？她哪去了？”
那丫鬟身子一顿，战战兢兢地回话：“翠柳姐姐说……说她坏了肚子，去方便了。”
“坏了肚子？”
李菁菁眼神一厉，猛地揪起小丫鬟的衣领，声音带着狠劲：“你！现在就去给我父亲传个口信，就说顾远征派人查他去了！让他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藏好，别被人抓了把柄！”
小丫鬟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点头，“是，是！奴婢这就去！”
顾远征刚踏出茶馆门外，顾谦便急急迎了上来。
听完顾远征的吩咐，顾谦脸色骤变，忍不住劝道：“公子，您当真要做到这般地步？乌鸦组织在城中蛰伏数年，至今无人知晓头目是您，您若此时动用组织……”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遥歌的安危要紧，”顾远征翻身上马，语气严肃，“李家在长安城的铺子众多，你立刻派人把每间铺子的前后门都围住，务必仔细搜查，一定要寻到遥歌的踪迹！”
“是！”
不过片刻，消息便传到了胡姬酒肆。
回纥敞正坐在榻前饮酒，手边的酒壶还未放下，就听手下莫邪急声道：“主子！顾远征带着乌鸦组织的人，把李家所有商铺都围得水泄不通了！”
回纥敞心头一震，瞬间明白是陆遥歌出了事。当下也顾不上其他，慌忙站起身，连酒水洒到衣袍上都未曾理会，快步往外走，“备车！去李家茶馆，找李菁菁！”
李家茶馆的雅间内，李菁菁正坐在榻上出神。见回纥敞推门进来，她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来作甚？”
回纥敞手持长扇，在房间里踱了两步，目光锐利地盯着李菁菁，“顾远征派了整个组织去寻一人，以你蛇蝎心肠的性子，是断然不会把陆遥歌藏在显眼的地方，对吧？”
李菁菁面露不屑，嗤笑一声：“你又算老几？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回纥敞本就没打算跟李菁菁好言好语，见她油盐不进，当即上前一步，伸手攥住李菁菁的喉咙，力道大得让对方瞬间变了脸色。
身旁的丫鬟吓得手忙脚乱，连手里的茶具都打翻在地，碎裂声在房间里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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